哀莫过于心死,悲莫过于无声。
可是莫西宁脸上没有悲哀,他脸上除却一片漠然,再也没有其他。
他从九岁时,跟着母亲来到王天立家中后,这九年的时间里,他每天都活在挣扎里。
他身后是深渊,身前是黑夜,他每天每天的都在往前爬,企图挣脱那些个黑夜深渊。
他爬了九年,在爬行的过程中,有几次都险些被深渊给吞没,每一次,他都爬了出去。
现在,他已经没有力气爬了,因为他再也爬不出去。
生活很难,不管是生还是活,都很难。
他也曾拼过全力去活,也曾不甘心,把所有的希望多寄托于生活,寄托于明天。
他以为只要自己心里还带着希望,只要自己能够不分日夜的去工作,去努力,他就可以摆脱掉那些个深渊。
可现实告诉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
该来的命终究会来,逃……毫无意义。
现在,他接受了这个深渊,接受了这个地狱,也知道未来直到自己死,都无法再逃离黑夜。
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北还活着,就算是以后自己变的面目全非也没有关系。
他要的,就只有小北能够活下去而已。
只要小北能活着,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他问叶白卿要五十万,要叶白卿在今天之前就把钱打过来,不是因为他那么快就堕落下去,而是……过了今天,小北连输血的钱都没了。
如果自己这一条命,这一具躯壳能换来五十万,那为什么不去换呢?
他自己曾经确实是说过,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去当鸭,不会堕落下去,可是……生活压迫的他,只能丢失承诺。
“五十万……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叶白卿抬起了自己的手,就这么不经意的看向了自己腕上带着的手表,他腕上的这只表前两天才买,只要一千三百万。
他幽幽的说着五十万很多,抬手露出腕上的手表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
他领带上别着的别针是今天万雪楼才给他挑的,二十万,很便宜。
“暂时,只能给你三十万,剩下的等你弟弟二次手术的时候再给。”
骨髓移植手术不是一下子就能好,还需要二次回输。
有不少得了这种病的病人,都是因为二输的时候,提供骨髓的供者突然有事没来,白白的丢掉了性命。
“十二点之前,我要看到钱。”
莫西宁只说了这些,便去了莫小北的病房。
叶白卿没有耍赖,果然在凌晨零点时,将三十万打到了莫西宁的卡里。
当天,万雪楼也被安排住到了单人病房里去,接受医生的检查。
万雪楼的化验单虽然是拿了过来,但那个化验单并不是这家医院里所做,所以医生还是需要对他进行重头的检查。
骨髓移植手术不是小手术,手术前,医院里的专家专门开了个会。
莫小北的身体其实挺差的,现下里做手术移植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但是莫小北身体不稳定因素太多,再加上他年纪又小,早点做手术总比晚一点好。
本来,手术是定在了两天后的下午,因为当天下午莫小北身体出现了低烧现象,手术又是延期了一天。
这几天,叶白卿每天都来。
他来此不是来看莫小北,而是去看万雪楼。
万雪楼因为是骨髓供者,所以一直都是住在医院里面。
虽然提供骨髓不会对身体有影响,但是患者在进行手术时,供者也是要在手术室里的。
身体里血样被抽取,供者当时的体质必定会比平时要差一些,身体还会出现乏力,需要在医院里静养两天才能出院。
叶白卿这几天给万雪楼带了不少的好吃的,每顿饭都是换着花样给万雪楼带。
万雪楼住的是单间,莫小北住的就是普通的病房,里面六人间,全都是孩子,也吵闹的很。
莫小北前几天因为要输血,总是昏昏沉沉的半醒不醒,等到他手术那天,他才算是真正的清醒过来。
不过很快,他就要接受全身麻醉手术,然后被推进手术室里。
这一次手术费用一共是二十七万八,叶白卿给的三十万可以说是一下子全没了,等到二次手术的时候还需要再交十八万。
在进行二次手术期间,医院还要观察莫小北的恢复情况,毕竟骨髓移植这种东西,用的是别人身体里的血小板,多多少少都会出现一些不适用。
这些个情况,李昭早就早早的跟莫西宁打过招呼。
莫西宁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天,他送莫小北去手术室的时候,莫小北握着他的手,一双眼睛清澈的像是星辰。
“哥哥,等我出来了,你和叶哥哥带我去坐摩天轮好不好?”
“好。”
莫小北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的没有多说,不过他眼睛却是越过莫西宁的肩头往后看,想去寻找什么人。
“叶哥哥有些事情耽误了,今天没办法过来,等小北手术结束了,叶哥哥就会过来看小北。”
“嗯。”
莫小北喜欢叶澜祁,这段时间在医院里,叶澜祁陪着他的时间比莫西宁都还多,所以莫小北找叶澜祁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这几天,叶澜祁一直都没有消息,莫西宁每天也都会给叶澜祁打几个电话,可叶澜祁一次都没有接过。
莫西宁心中担心叶澜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可是他也只能担心,莫小北这边还需要他,他不能太多的分心。
他看着莫小北进了手术室,又给叶澜祁发了条消息过去,只说是:“叶大哥,小北进手术室了,你不用担心,医生说,骨髓移植手术失败的概率很小。”
这话他是发给叶澜祁没错,却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医生确实是说过,现在的骨髓移植手术已经成熟,如果捐献骨髓的供者匹配度达到八点以上,就很少再会出现问题,可莫小北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容乐观,所以手术中会不会出现其他的问题,这也是未可知。
所以,医生让莫西宁做好心里打算。
这个手术,很漫长很漫长,漫长到天地仿若永远都陷入了黑暗中一般。
………………
夜,仿若没有尽头。
耳畔安静的吓人,偶然间能听到的,也只有风声和水声。
叶澜祁不知道自己在这黑暗里过了有多久,他只感觉……这一生都好像要陷入在这黑暗里无法自拔。
时间,过了太久太久,久到叶澜祁都快要发疯,快要抓狂,才是听到隐隐的脚步声。
声音很轻很轻,应该是没有穿鞋。
那声音朝着他近了,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他身前。
一只冰凉的手放在了他的脸上,顺着他面颊摸到下巴。
“莫莫?”
叶澜祁有些虚弱,他缓缓张口,一张口却是被人突然堵上。
“不是哦,哥哥……是我……是你的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