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庙有些年头了,推开破败的木门便一阵“吱呀吱呀”地乱响。
缩在干草里的孩子微微动了动,逃避一般将头埋在身体里,蜷成一团瑟瑟发抖。他穿的极少,衣裳沾了不少泥土,与血色混在一起,已经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了。但依旧可以看出,他衣裳的料子是极好的。
有人慢慢走进,脚步声很轻,但很稳。华荀闭着眼睛,手不禁抓住胳膊。来人并没有说话,而是扔下个什么东西在他手边。华荀好一会儿才敢睁开眼睛,视线微微下移。
——是一袋冒着热气的包子。
他忍着浑身的疼坐起来,四下环顾,果然看到那个年轻人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旁,戴在头上的纱笠并没有取下,看不清面容。
华荀不认得这个年轻人,但年轻人救了他。
华荀慢腾腾地拿起包子,狠狠地吃了一个,差点呛住。他闷着声音剧烈咳嗽,生怕年轻人注意到自己。他没有任何依靠,绝不可将身家性命搭在这个素不相识的人身上。他怕这个年轻人。
——事实上谢衡根本就没注意过他。
见华荀憋的难受,谢衡解下身上带着的酒壶,扔给了他。然而华荀却背过身去,不肯接受谢衡的酒壶。
谢衡依旧一言不发,拎起水壶,拽过这个才八岁的小鬼,神情冷漠地在华荀惊恐的惊呼声中硬生生给他灌了好几口酒壶里的水。
咣当——
华荀捂着胸口猛咳,谢衡扔了酒壶便又安静的坐在一旁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华荀退了好几步,瞳孔中带着防备、恐惧。
谢衡道:“救你的人。”
华荀没有在竟离山劫后余生的喜悦,一点儿都没有,他只感到恐惧。这是脱离他所有认知的事情,尽管宫中遭无数白眼,也抵不过这生死的较量。
他颤抖着腿,大步往外跑,只想着,快离开这个人,他比那些刺杀他的人还要危险!
当——!
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稳当当地定在华荀眼前的破门上,他若再往前一分,便会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彼时他一脸空白,浑身迅速冰冷下来,连指尖都没了任何力气,偏偏那外面的风雪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身上,硬是让他踉跄了几步。
“回来。”谢衡说。
华荀腿脚没有力气,抖着嘴唇走了过来。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至于那么难看——至少在这个人面前不能暴露自己太多软弱。但这强行装出来的镇静在谢衡眼里太过小儿科了,毕竟华荀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你有什么目的?”华荀努力平静地问。
谢衡淡声道:“没有。”
华荀:“我不信。”
谢衡抬眼,短促地笑了一下,说:“你有什么价值?我救人还要理由?”
华荀坐了下来,麻木的腿舒缓了一些。他说:“我确实没什么价值,你能让我走吗?”
“不能。”
华荀紧紧咬着牙,压着火气问:“为什么?”
谢衡站起来,虚弹了一下衣袖,平静道:“你还没那个本事——眼下先跟着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