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模样的汉子见姬凌生消了气,有意放过自己人,心中暗喜,老子真他娘的机智!后面几个浓眉大汉见事态被头头一句话弄拙成巧,盖了过去,暗中齐呼,不愧是大哥!
风波停息,几个小兵立刻灰溜溜走了,再不敢逗留,本来就是趁操练空隙出来偷腥的,现在又是刚入伍的时段,头上几个督军都盯得紧,要是把事闹大了些,那个官大一级压死人的伍长肯定借着严酷军律把人抽个半死,现在不溜更待何时。
众人见他们气势汹汹地为姬凌生“请命”后又匆匆告辞,吃惊之余不免有些失望,一场原应一怒为红颜,大打出手的精彩画面就这样糊弄过去了。
几个站在前排,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几个白面公子突然纷纷一拍大腿,回过味来,完了完了,闹这么一出,不是让那姓姬的给美人先入为主的留下印象了嘛?不管好坏,总比我等一声不吭杵在这儿强吧,万一这神仙般的人儿恰好中意这小子,传出去岂不成了一段壮士为主请命悦红颜的佳话?几个姬凌生的对头想到这点,自然急了,当下也不管是否唐突佳人,直接报出狼子野心。
“柳姑娘,在下乃文华殿大学士之子唐文伯,不知是否能请姑娘移步,共赏这思岳的鲜花美景!”前排中的一个白面书生攒足了风度,自信向红衣女子请邀道,此话一出,其余自认不差的公子哥不甘人后,纷纷出言,一时间人群嘈杂起来,攀比之语不绝于耳。
姬凌生扯着嘴角不屑冷笑,心中鄙夷,一群人模狗样的东西。
思岳城中剩下的世家子弟大多是不务正业的浪荡子,这是本地人都公认的,倒不是此地水土不好,养不出金玉秀才,而是但凡有点志向的公子哥都不乐意与他们同流合污,于是眼不见心不烦地上山拜师或负笈游学去了。姬凌生自称大纨绔,对这两种人都看不上,唯独喜欢跟鬼点子迭出的商正鬼混,变着法的折磨这些小鱼小虾。其中被迫害最深的莫过于此时如沐春风的唐大才子,每当唐学渊在金銮殿早朝上拿着姬长峰的目无法纪说事或者在姬凌生的荒唐行事上揪着不放时,回到家铁定会看到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宝贝儿子。
上了年纪玩不动美婢侍妾只有一根独苗的大学士自然怒火中烧,虽然这些年明升暗降,坐上了三阁大学士中的冷板凳,但总不能让人骑在头上,索性顶着两朝忠臣的乌纱帽要去姬府门前讨个说法,可惜姬凌生连门都没给他开过,一向谏言无数的大学士算是彻底没了脾气。
红衣女子似乎对唐公子没有兴趣,见着姬凌生仰着鼻孔看这群同龄人,女子眼中笑意更甚。
唐才子见红衣女子并未理睬自己,未觉冷场,仍扬着和煦的笑容朗声问道:“不知在下能否有幸得知姑娘芳名?”唐大才子说了一通废话之后终于问出一个在点子上的问题,众人寂静下来,等着一闻佳音。
红衣的柳姑娘终于注意到了这位脸色青白的公子爷,看向唐才子,唐才子笑得更灿烂了,女子又看了眼迫切的闲杂群众,坐在椅子上微微一低头,轻声道:“小女子名叫若兮”。
这是红衣女子,就是柳若兮一曲唱罢后第一次说话,声音像上好油竹制成的羌笛,在呜呜的山风中叠荡开来,清脆中带着三分幽怨,七分慵懒。
“若兮,柳若兮,好名字”商正满脸痴迷说道,姬凌生翻翻白眼,瞧你那猪油蒙心的样,就是叫翠花你也觉得好听。
姬凌生在心中把女子名字念了两遍,又把目光移向柳若兮,毫无疑问,这个女子过于动人,令人心生念想,姬凌生也不例外。
姬凌生并不急着妄动,越是出奇娇艳的花朵越是浑身带刺,想毫发无伤地采摘不太可能,这一点从红衣女子不顾礼仪的端坐在椅子上就大概清楚了,哪有一个青楼女子敢坐着与衣食父母说话的?
柳若兮说完这句话便再无声息,乐音突然断章令陶醉中的众人遗憾万分。得到“赏识”的唐才子得意洋洋正要继续问候佳人,一手指点江山,一手负于身后,模样好生潇洒。
柳若兮不待他说话,轻提腰身,站了起来。
这是满座牲口第一次见她站着,不是想象中的柔柔弱弱,而是凹凸有致,红色纱衣下隐藏着汹涌波涛,紧绷笔直的双腿惹人遐思。
姬凌生看着烟视媚行的柳若兮,不自觉地舔了舔开始干燥的嘴唇,心中邪火大盛,这种傲人身段放在争芳斗艳的雪玉阁中也是难寻的,除了……,姬凌生抬头看向站在二楼的惹眼老板娘,她之身段像是天衣无缝,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妖,显得软硬适中,既不会硬得削瘦像块铁板让人无欲,亦不会软得让人觉得弱不禁风难以扶持。
雪玉此时正皱着秀美烟眉,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上的柳若兮,似在斟酌着什么。
姬凌生见她这番模样,心中突然升起奇怪感觉,这柳若兮不是雪玉引进来的新人吗?怎么看她样子好像对那柳若兮知之甚少,更有种如临大敌的离谱错觉,雪玉像是察觉到了姬凌生的目光,轻轻瞥过,视线交错,姬凌生面色不正的指了胸口,可惜娇媚老板娘不低头就看穿了这等小把戏,根本不上当,笑了笑转身入楼。姬凌生也不觉得无聊,低首看了眼台上的柳若兮,柳若兮也正看着他,对他眨了眨眼睛,姬凌生眼睛一闪。
这丫头,好像不是这的人,里面有些门道。
下面的人看着柳若兮站起来后一言不发的看着姬凌生,心道:“莫不成这柳姑娘真喜欢上那姬凌生了?没道理啊,那种整天把逛青楼当成家常便饭的黄毛小子没准毛都没长齐,在床第上的生猛哪能及得上我,为何就能得到佳人倾心?”在场的人除了身在福中的姬凌生之外都心中不忿,竟忘了他们常年寻花问柳的荒诞事迹,唯独商正一边竖着大拇指贱笑,一边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云云之类的不耻念头。
柳若兮向姬凌生俏皮一笑之后,直接下台走上楼,嫖客们眼含炽火,压抑着没去做半道拦截的傻事,柳若兮经过的时候纷纷让道,就这样,柳若兮扭着水蛇腰离开的时候无一人阻拦,无一人开口询问。
当柳若兮的纤纤背影消失于长廊的时候,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目送柳若兮离开,姬凌生心中怅然若失,将冲上去留住佳人的念想生生压制住,姬凌生叹了口气,惆怅无比,失了平时的威风与霸道,他心中清楚,这种在人间惊鸿一现的凤凰终要飞回天上,而他这颗歪脖子大树算不上贵气的梧桐木,守不住一只欲飞的金贵鸟儿。
柳若兮一声不吭走了之后,楼子冷清下来。
经营有道的雪玉立刻将正在闺房中抹着胭脂的青妹妹们叫了出来,一群莺莺燕燕来了之后,虽那个柳姑娘才情无双,但对于大多数日子凑合的老男人来说,那仅仅当个念想就行了,身边的姐姐妹妹是次了许多,可看得见摸得着,本事也比青涩丫头强上许多。恩客们对着青妹妹通通使出看家本领,各自找了厢房,场面逐渐热络起来。
商正不知从哪寻来一个娇柔女孩,看样子是刚来的新人,满脸通红倒在商正怀中,商正搂着女孩的纤细腰肢,大腹便便的走到姬凌生身旁。
看着姬凌生失落模样,商正一边手法娴熟的将女孩拿捏得满脸通红,一边拍拍姬凌生肩膀:“别琢磨了,人都走了,她明显不是寻常姑娘,不好办啊!”
姬凌生眉头一拧,“不是寻常人又如何!”
“这倒也是”,商正哈哈说道,沉默了一会又提醒道:“刚刚她捂着面纱,我没看清,但我确定没在思岳城里见过她,应该不是这儿的人,没准已经离开此地,你要去追的怕是来不及了。”
姬凌生闭口不语,商正见他失意,正要开口再说几句,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娇哼,原来他不知不觉间拿到女孩的要害,商正看了眼怀里春意昂然的羞涩脸颊,眼睛一亮,挤眉弄眼地朝姬凌生笑道:“走了就走了呗,我找几个水灵的小妞给你,如何?”
姬凌生摆摆手,兴致缺缺,被商正这么一闹,苦闷显然冲淡了许多。姬凌生有意无意看了商正一眼,又看了他怀中较小的女孩一眼,暧昧地笑了起来。
商正见他盯着自己的大肚子和自己怀中的女孩,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大为光火。
隔三差五捉弄商胖子的姬凌生见他发怒,大脸上肥肉轻颤,肚子上的肉块活泼乱跳,令人忍俊不禁。
姬凌生正欲安抚下他,突然一个小丫头急急的跑了过来,姬凌生认得这是雪玉的贴身丫头,平时在雪玉阁跑上跑下的,很招人喜爱,有一次姬凌生骗她去敲一处别间的门,结果小丫头直接把未关紧的房门推开,盯着两个办正事的赤裸人儿问他们在干嘛,其他房里简直笑开了花,导致雪玉在匾额上挂了半旬的姬公子免进牌。
她来做甚?最爱骗小孩的姬公子疑惑不解。
小丫头甩着两根麻花小辫,小脸红扑扑朝姬凌生说:“姬公子,雪姨想见你!”
“八成是雪玉看上你了,想招你作入幕之宾,寻那一夕之欢呢!”商正煽风点火道。
姬凌生不以为然的摇摇头,商正见哄他不过,改口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碰这种风月女子,不过这种事遇到可不能白白错过,你不肯愚兄我可以代劳嘛!”相比不知道童子之身丢在雪玉阁哪个姑娘身上的商正来说,姬凌生确实还是个雏,当然这个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姬凌生哈哈大笑,跟着应和道:“不知道这雪玉又是怎样一番风情?”,商正心领神会地点了个头,叠了好几层的下巴颤动了一下,随后两个同道中人站在一起哈哈大笑,神情如鼠。
双辫丫头明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看着两人,只觉得这两个穿着富贵的大哥哥不像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