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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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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星桀前脚刚离开叶城,后脚城里就天翻地覆。

他让叶姑娘一耳光打得晕头转向的,心底有九分愧疚,以及一分难以言喻的忿恨,觉着她下手太狠,或者说时机不对,她明明早可以打消他的欲念,偏要临门之际泼他一盆冷水,不由增添了层玩弄戏耍他的嫌疑。

难怪乎江夫人曾语重心长对他说,他俩性格相近,棱角太多靠拢后容易扎伤对方,所以易聚也易散,两人中必须得有一个受气的肚子大些,懂得包容退让,不然铁定两败俱伤。剑士明白夫人的言下之意,是要他肚子里能撑得开船,他也不屑跟女子计较锱铢琐事,可到了临场,他忽然咽不下那口气,又不能发泄出来,只觉得与小姑娘谈情说爱比练剑难多了。

剑士心怀忐忑,闷着头朝西御剑近千里,直到精疲力竭。期间囚牛似乎有话说给他听,寄宿的左臂金光浮动,剑士却视而不见。等到他气力耗尽,开始转为步行,此时离叶城隔得老远,周遭全是荒山野岭,脱离了人烟,囚牛总算挺着肚子畏畏缩缩出现在他肩头。

四下张望了许久,囚牛放下心来,转而在剑士头顶轻快游动,臧星桀不懂它为何如此怕死,似乎全天下的修士都跟它有仇一样,碰见生怕避之不及。

望了眼叶城方向,囚牛龙尾甩出一圈无形波纹,凑在剑士眼前,不确定道:“臧小子,叶城貌似出事了,你最好赶紧回去看看!”

臧星桀斜着扫了它一眼,撇嘴道:“有护犊子的叶城主在,叶城能出什么事,假如是他都摆平不了的大事,我回去又有什么用?”

囚牛鄙夷他口是心非的作风,戏谑道:“你不担心你那个欢喜冤家?”

剑士拨浪鼓似的摇头,憋出张轻佻表情,撇清关系道:“你别瞎说,我跟她半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你到处乱说,别到时候自找麻烦,叶城主恨不得借此机会打死我呢,知道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了,她在叶城根本就是窝里横,谁惹得起她,逢人见面谁不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出不了事!”

“那你往回走干嘛?”

“我有东西落楼里了,回去找找,哈哈,记性不行了呀!”

放不下叶红的矫情剑士原路折回,御剑飞行和步行交替,奔波数个时辰再次来到叶城外。隔得极目可望的距离,盯着被雷海完全覆盖的庞大城池,好像叶城大兴土木建了圈稍大的“护城河”,他俩面面相觑,囚牛倒吸一口凉气,喃喃道:“天劫?”

剑士壮着胆子靠近到数百丈外,囚牛急忙警告道:“最近只能到这了,那可是实打实的天劫之力,你碰一下就形神俱灭,况且天劫自蕴灵性,你别去挑逗弄得引火烧身,要是雷劫找我们撒气,咱俩压根没有逃命的机会,只能共赴黄泉。”

臧星桀忍不住咽口水,对叶红的安危起了惊慌,焦急道:“她在里面没事吧?”,他急着寻求一个安慰,囚牛摇摇摆摆的游上天际,探着脑袋盯梢了许久,回来告诉他雷劫似乎只在外头倾泻如水,里面应该安然无恙。

囚牛跑上跑下几圈,总算发现天劫从何而来,原来叶城周围一圈的上空设满了密密麻麻的传送阵法,特意将天劫转移到城外,就是不知道天劫的源头在哪,照例该是天玄修士的劫难才对,怎会无缘无故跑到叶城来?听了消息,剑士询问是否可以从传送阵法的上方进城,囚牛摇头不知,正当剑士跃跃欲试时,一个人影出现在雷劫上方,相隔太远,无法瞥清那位仙人的真面目,应该是城内地仙一类的存在,那人明显不敢随意招惹天劫,如履薄冰般出现在阵法边上,刚一靠近,几条银蛇激射过去,那人仅做了可有可无的抵挡,便被天雷打成灰烬,骨灰飘回城里,倒也死得方便。

有人以身犯险做了表率,臧星桀再没有挑衅天威的念头。

一筹莫展时,剑士感到后方有风声传来,刚扭头,猛然发现身边伫立着一人,他白衣素袖,仪表堂堂,大概不惑年纪。剑士后知后觉涌起惊恐,急忙侧移几步,右手伸向观音剑。

白衣男子笑容温和看着他,对剑士展露出的敌意毫不介意,轻声解释道:“在下天枢城段淳,赶来查探叶城雷劫降世的真相,并无恶意,小兄弟不必惊慌。”

臧星桀半信半疑的点头,委实眼前这人来头太大,乖乖,如假包换的东炼第一高手啊,这下长见识了,剑士余光扫过肩头,囚牛又开始装死,幸好段淳表现得人畜无害,不然剑士就准备当场跑路了。

段淳打量了下剑士左臂,似乎洞悉到里面的玄机,不过没有拆穿,好心嘱咐了句,“此地不宜久留,小兄弟若想保全性命,还是速速离开吧!”,说完这话,他身影瞬间消失,再次出现已经到了雷海边缘。

兴许阵法转移的缘故,导致出现在叶城的天劫,并非青云山那样一波接一波,而是像瀑布一样源源不断倾泻如柱,段淳飞入上空,发现全无区别,想入城只得披荆斩棘的蹚过雷区。

他回到地面,之前张牙舞爪的电弧丝毫不得近他身,他略微皱眉,孤身踏入雷海,远处的剑士看得目瞪口呆。

······

如果将七星柱比作叶城的城墙,骤然出现的雷层便应该算作护城河,只不过河水太深太宽,让人不得横渡过去,同时冰冷得彻底,摸一下都冻骨杀人。

夹在七星柱和雷区中间的一条缝隙,说大不大,跟整座叶城相比细得像条线似的,说小也不小,数里地宽阔,足以给大半叶城修士腾出活命的地方。此时数百万修士扎堆在弹丸之地,因为旁边的天劫不断叨扰,人群只得使劲往七星柱那儿靠拢,却始终不敢越过那条线,似乎两边都是死路。

雷光每肆虐一次,便有数百修士丧命,无论修为高低一沾即死,因为天劫根本不讲道理,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甭管你有多显赫的名声地位,只要双腿不够利索,就是一个死字。

不过站在外围的修士基本全是炮灰,修为高强的早占据了内圈的有利位置,就等着风波停歇逃出生天,有几个不要脸的地境修士点缀在人群中,一个人要占好几个人的地方,本可以御空而行,为了保存实力以备不时之需,他们并不介意在黄道玄宫修士手里抢地盘,之所以说他们不要脸,是因为绝大部分的地境修士此时都在给叶城主帮忙,齐心协力禁锢摘星阁的动向,不然数百万修士如何得以存活?

叶红和江夫人挤在人群里,众人对叶城主敬若神明,爱屋及乌的给她们娘俩腾出小块地方,叶姑娘盯着不远处流光荧彩的七星柱,那些黑漆漆柱子早模样大变,通体散发着微弱荧光,与城内逐渐成型的阵法遥相呼应,她不清楚老爹身在何处平安与否,只一颗心七上八下快没力气跳跃。她同时还担忧叶叔叔和他那一双徒弟,更希望臧先生暂且不要回来,谁知剑士此时恰好身处雷海另一边。

蹲守外围的一小撮修士突然大呼小叫起来,其余人顺眼望去,悚然发现有人徒步穿越雷区,见识过天劫威力的大小修士们当即惊得合不拢嘴,待反应过来后纷纷喜出望外,这必然是叶城主搬的救兵,从他城赶来惩治严卜老贼的大仙啊!

本来精神颓靡的一干人等得到慰藉,统统不要命的聚在离天劫雷海触手可及的地方,眼巴巴等着那位仙人伸出援手。

叶红兴致不高,甚至没回头去看。

过了好些会,她远远看见两道相互搀扶的人影越过七星柱,定眼一看,赫然是劫后余生的齐鸿钧和程潇潇,叶叔叔则不知所踪。

······

目睹严卜以莫大神通将红雀楼移走后,叶成空脸色阴晴不定,体内翻滚的气海不由外泄了几分,摇摇欲坠的红枫客栈受到冲击,彻底坍塌下来,好在楼里人全部逃出。

叶成空虎目扫过众人,发现就九寸和尚能派上些用场,不禁头疼万分,拢住心神,他开口向老和尚借人,毕竟佛门有清规戒律,玄机要是不准九寸出手杀人,任凭他说破嘴皮子,花和尚也不会答应。

玄机肃容点头,嘱咐师弟快快阻止恶徒,免得生灵涂炭,九寸点头答应,没说出无力回天的实情,不过既然是师兄的恳求,他自会尽全力去办,他大概猜到严卜为何选择叶城,正因此地人口密集且没有天玄修士阻挠他,只要能趁各城高手赶来之前成事,便算是大功告成。

老和尚交待完就带着李忌救人去了,纵然尸横遍野,但能救一个是一个,帝夋和赫连姐弟也跟着随行,以此保障人的安全,这也算九寸肯放心离开的一个原因。

叶成空和九寸两人同时升空,抬首望去满目疮痍,昔日繁花似锦的城池处处破损,那些暗含玄机的街道走势、院落布置全给搅成一锅烂粥,像是山珍海味的满汉全席让叫花子糟蹋得杯盘狼藉。

往日尊贵象征的摘星阁变成杀人利器,风驰电掣的穿梭其中,撵得无数修士四处逃窜,惨叫和崩塌声不绝于耳。愧为一城之主的叶成空眼中怒火云集,高声呼喊,喝令苍穹。

“吾乃摇光城主叶成空,地境修士何在?”

“我等皆在,恭候城主大人差遣!”

听到众多回应,叶成空总算有了点底气,放声道:“尔等随我去挫挫严卜老儿的锐气,无须陷阵送命,拖延摘星阁让他阵法失效即可,其余地境以下人士,趁机速速离开叶城,越远越好!”

严卜自然听到这边的动静,他此时阵法画到关键时刻,并不想理会外面的乌合之众,不曾料到叶城修士比他预料的强上不少,只见平日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叶城地仙们,各显神通,一尊尊神通所化的庞然大物陆续登场,有千余丈的木傀儡、有云气铸成的蛟龙、有拖着火尾的神鸟,甚而还有请来前世真身或者仙人附体的,总之城内忽然热闹起来,一式式神通轮流拍在崔嵬阁楼上,企图延缓摘星阁前进的势头,叶成空更是手握星辰,将天幕上的一座座天阙当做断线的珠子砸落下来,同时一座黑色山岳悄然浮现,徐徐下坠,正好在严卜头顶。

偏偏这些修为参差不齐的虫子异常狡诈,知道无法顾及所有阁楼,便专挑几座相隔甚远他难以操控的,将其彻底锁死,严卜神色不悦,轻蔑瞥了眼头顶安然坠落的太岳,右手握住一团气息往上探去,叶成空的搬山术瞬息间烟消云散,严卜手势不停,伸到头顶时轻轻握拳,仿佛抓到了天上的星辰,紧接着他急速挥手,像抓着一把沙子撒向城里。

数千地境修士正手忙脚乱阻挡摘星阁行进,抬头一看,我滴个亲娘嘞!穹顶上一排排阵法罗列,阵法全部呈现圆形,宛如一个个玉盘挂在天上,随着严卜手落到底,一颗颗陨石拖着长长尾巴,悉数落入叶城。

面对如此蛮横神通,不少人腿脚发软,幸好九寸和尚挺身而出,他骤然出现在比严卜更高的天际上,抬头望着不计其数的星辰坠落,他双手蓦然合十,一个形体缥缈的佛祖真身冲天而起,足有十万丈,将整座城池护佑在身下,神情和蔼的将所有天外陨石化为灰烬。

严卜冷哼一声,两团胡须挤压得刻薄,同时右脚猛地一踩,明明脚底空无一物,却好像一脚踏在叶城气运的龙脉上,地底传来呜咽之声,整座城池包括七星柱都颤了一下。一个乳白色的阵法就此展开,以城主府的位置为圆心,迅速向外扩散,瞬息间蔓延小半座城池。

仓皇外逃的修士几近千万,大部分已经逃出生天到了城外,剩下许多凡人,跑不动路只能乖乖等死,阵法延伸至他们脚下,连痛呼的机会都没有,就化作一团团血水融到阵里。

阵法占据小半城池后停止扩张,因为阵法没有画完,仅剩的几个关键节点让叶成空等人困住,严卜无计可施便决定直接开启杀阵,吸食新鲜血液后一鼓作气拿下叶城。

那些被摘星阁撞死或者间接牵连至死的,都算严卜的顺手之劳,当他开启杀阵,便真正有了杀心,丧命的叶城修士突然暴增,等阵图停止伸展的时候,差不多接近百万。

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叶成空低头望去,似乎每个地方都被鲜血涂满染红,到处都是尸山尸海,触目惊心。恍惚之间,他瞥见叶成蹊抱着一双徒弟往外冲来。

······

自打去红雀楼做过客后,齐鸿钧总爱拉着潇师姐去那玩耍,暗自享受一路上两人独处的时间,程潇潇又是个不会拒绝的女子,无法推却小师弟的好意,况且与他相处并不讨厌。

对此叶成蹊乐见其成,甚至帮傻徒弟出了不少馊主意,毕竟他打了几百年的光棍,什么女儿心思、言情志趣,压根就不懂。至于为何对两人的姻缘如此热衷,肥水不流外人田是一方面,怕他俩以后产生“此情可待成追忆”的遗憾是另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对师尊的怨念。

当年叶成空送他拜入师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务必找个同门师姐妹当媳妇,导致年幼的叶成蹊私以为同门情谊便是天底下最弥足珍贵的,万万没想到的是,师父他老人家修为本事挺厉害,为人也不差,就是正直得有点迂腐,坚决不收女徒弟,让叶成蹊那叫一个郁闷。

下山的时候慌得要死,生怕兄长问他有无良缘,好像没拐个小师妹回来就是有辱门风。久而久之,这成了他的心病,这些年来从未娶妻便是因为心头的芥蒂,所以他很期盼鸿钧能出息点,完成他未竟的夙愿。

今儿齐鸿钧又邀程潇潇去红雀楼坐坐,叶成蹊笑着督促他俩快快出门,又觉得鸿钧实在是笨,一个烂借口用了十几遍还在用,就不知道变通一下吗?叶成蹊颇为痛心疾首,刚想趁他们出门前给鸿钧支个招,忽然察觉到天玄境的气息呼啸而过,他疑神疑鬼地看向城主府,似乎隔着墙壁都能得知那边的动静。

随即整栋桃李阁开始颤动,他心急如焚找到被甩到屋子角落的两个徒弟,刚拉着他俩迈出摘星阁,扭头一看,白光升腾中城主府灰飞烟灭。叶成蹊惊疑不定,洞悉到家兄的生命气息并未消散,随即松了口气,紧接着身后桃李阁宛如活转过来,开始蛮横冲撞。

一双徒弟,叶成蹊一手抓着一个,不让他们混乱中走散,踌躇不前时,他忽然听到兄长的高喝,便准备出去跟叶成空会合,途中各座摘星阁毫无规律的突进,所经之处连地皮也不剩下,犁出一条条巨大沟壑,沿途崩裂的木板玉石到处溅射,甚至没法飞行穿过,头顶的天阙让摘星阁一撞就彻底散架,碎片砸落下来,叶成蹊有能力自保,却不敢保证徒弟们的安全,只能地上奔走。

程潇潇脸颊让一块流石擦破,如花容貌毁掉大半,却不声不吭,甚至没让小师弟发现。

叶成蹊有所察觉却无暇顾及,拼了命拉着她俩跑动,隐约感觉两徒弟体力不支,却没空停下来,哪怕九寸的法相天地化解了那些陨石,但他们仍处于背腹受敌的水深火热中,虽然敌人都是些静物死物,但足以致命。

躲过险象环生的天阙倾落,三人终于重见天日,叶成蹊远远望见空中的叶成空,不由松了口气,不料此时地上一团白光蔓延过来,迅速超越他们,踩在白光上,叶成蹊呼吸不由一滞,感觉浑身灵气快要从脚心被人吸走,好在他气机雄厚,能坚持一会,齐鸿钧和程潇潇则双双晕厥。

脚步不得不停,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好一栋摘星阁横冲过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毅然将两个徒弟往前丢出,恰好落在阁楼经过的范围外,他自己则避无可避,即将撞上的一瞬间,他惊鸿一瞥到楼前挂着的长烟二字,他突然记起来,这座摘星阁他认识,以前住着个姓赵的修士,常去城主府拜访,也常和他吵嘴,如今要死在他的摘星阁下,有点不甘心啊。

“以前叫定风楼对吧?”,他喃喃自语。

这句话没等出声就淹没在风嚣中,他整个人飞出数百丈,途中又被另一座摘星阁撞飞,他感觉浑身骨头全散了架,五脏六腑全错了位,意识在天旋地转中逐渐消散。

叶成空刚赶来救下弟弟的一双徒弟,见到此幕眼眶欲裂,焦心如焚冲到叶成蹊身边,几座摘星阁撞来,叶成空急忙将不知死活的胞弟带出险地,此时外围近百座摘星阁纹丝不动,内圈的八百座不断晃动,严卜的阵图完成了七七八八,还差最后一百座。

到了外围,叶成空将他放到地上,叶成蹊全身没有一块完整的骨头,刚沾地就像快烂肉摊开,但一息尚存,不过叶成空却明白已经回天乏术,只剩交代后事的时间了。

他两世为人,前世记忆早已退却,对这位仅剩的手足兄弟异常珍惜,眼见他几欲西去,叶成空却哭不出来,心脏有一瞬似乎没力量去跳动,下一刻猛跳一下,宛如大石坠地,声音大得震醒了齐鸿钧和程潇潇。

两人伏在叶成蹊身上哭得呼天抢地,叶成空没心思听小弟的临终遗言,好似有层无形的布裹在他头上,他吩咐几个修士送两人出城,然后目中喷火般的看向城主府那头,严卜不知何时踪迹全无,取而代之的是一袭青衫。

叶成空脑子似乎有点转不过来,不明白姬凌生怎就到了那种地方,而且他不仅踏空,身上的气息也极为恐怖,双目泛红的青年看了眼这边,不知为何突然癫狂起来。

姬凌生周身红芒缠绕,他怒喝一声,天地顿时变色,转眼间黑云滚滚,随即恐怖景象发生,天劫降世,雷海降临。

······

南盟七城依照北斗七星而建,形状如同木舀,天枢城便是最西边的勺尖。

天枢城住着一位让四海八荒都忌惮的人物,正因有他在,才让门派杂乱无章的南盟不受到中土和北海的白眼,作为东炼的牌面,段淳却不操心修炼,自知证道无望后,便厚着脸皮将此重任移交给了下一代,结果使得段公子苦不堪言。

尤其是最近段淳听说中土柳家出了个九道灵根的天才,好不眼红,立马给儿子搬来两车秘籍功法,要求他三天之内领悟通透,今天晚膳前得交篇心得上来,不然晚饭就别吃了。

段公子欲哭无泪,敢情老子是把他的八道灵根当成九道灵根来压榨。

他实在不明白老爹为何要把自己都办不到的事,打发给他来做,也太不讲理了,而且吧,他总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老爹无论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尤其是那些年轻弟子,说话都怕语气重了,唯独对他,转身就跟恶鬼一样。

最过分的是,老爹不仅要求武功,甚至连文治也不放过,说什么段家子孙必须得文武双全,可怜他一个二十出头的人,天天跟小孩一样,被抓到厅堂来罚站背书,真是岂有此理。

当然他只敢心底腹诽下,万万不敢充大爷,哪怕四下无人的时候都不敢。今儿早早背完书,段公子正想溜之大吉,不料被段淳叫住,显然是要进行一番强词夺理的说教。

“大事大人,城主不好了!不对不对,城主大人,大事不好了!”

段淳不慌不忙,等书童理顺了气,和颜悦色问道:“别急,慢慢说。”

书童气喘吁吁道:“七星柱倒了!”

捧着茶杯的段淳眼皮一跳,立刻起身,遥遥望向东方,皱眉道:“严卜这家伙整什么幺蛾子?”

段公子翻翻白眼道:“他说要修缮叶城阵图,估计待个一年半载,您不是答应了吗,怎么还问?”

段淳连连摇头,笃定道:“我觉得不对劲,里面有古怪。”,段公子本想说他多疑,却突然灵光闪过,开始添油加醋的怂恿起来。书童跟他交换了个眼神,立即心领神会,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公子一撅屁股他就知道要拉什么屎,也从旁侧击加重段淳的怀疑。

两人诡计得逞,段淳居然放着乱成一锅粥的天枢城不管,抽身前往叶城,目送严父离开,胆大妄为的段公子神色得意扫了眼书童,鼓动道:“小七,本公子要离家出走,你跟我一起,不准拒绝!”

啊?小七满脸不可置信,段公子说走就走,甚至吃了熊心豹子胆,给段淳留了张纸条,上面写着。

“段淳老小子,小爷出门转转,不必来找,后会无期!”

······

姬凌生鬼使神差跟着吴名来到城主府,此时严卜刚刚升空,还没跟叶成空等人打起来,他倒是考虑过半道离开,不过摘星阁挪移的速度实在太快,他没有把握能全身而退,恰好所有阁楼都在给吴名开道,像是刻意避开他,姬凌生权衡利弊后觉得跟着吴名兴许逃生机会大些。

两人抵达城主府时,严卜刚施展完天火流星,结果被九寸的法相天地轻松化解,况且花和尚站的位置比他还高,好似轻视于他。严卜面色阴沉,低头瞧见吴名到来,他脸上现出喜悦。

活祭品到位,严卜再没闲心跟一干叶城修士打闹,他前脚猛踏,凭空踩出一圈圈波纹涟漪,他脚心正下方一个白色阵法展开,仿佛一团墨水逐渐扩散,以城主府遗址为基石的阵眼出现庞大吸力,且只针对吴名一人。没有多余抵抗,吴名直接被吸入到阵图中心,他刚触及阵眼,杀阵骤然向外扩张,转眼笼罩半座叶城。

白色杀阵荧光冲天,但凡被罩到的修士,修为高的浑身乏力,精气逐渐被蚕食,修为低的当场毙命,进而化成精血融入阵法,充当阵图伸展的养分。吴名神色兴奋,像是丧失神志的疯癫,似乎认定那些人都是自己亲手所杀,心中饮血的欲望得到莫大满足。

严卜满意而笑,突然发现阵眼边上躲着只蝼蚁,他刚冲杀到姬凌生面前,却受到吴名下意识的阻拦,严卜皱眉瞥了眼逐渐和阵图融为一体的红衣青年,不耐道:“你想干嘛?”

吴名得到一丝清明,性情在两种极端间不断徘徊,他体内有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格,此时杀人魔渐渐取得上风,他阴恻恻笑道:“光杀叶城修士不太够,得加上你的命才行!”

严卜掌心气浪翻涌,朝他慢慢逼近,琢磨着如何以不杀死的前提控制住他,毕竟死掉的百万修士死后魂魄联结肉身的精魄全容纳在他体内,稍有不慎破坏了容器,他数百年的阴谋等于前功尽弃。

强撑着没被阵仙抹去心神当做傀儡,吴名歇斯底里的惨叫起来,眼中一缕缕红芒疯狂游走,他眼珠扫过姬凌生,忽然大笑起来,严卜正满头雾水,只见青年将手掌往头顶拍下,他整具身躯爆裂开来,化作漫天血水却没有四散开来,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全部冲进姬凌生体内。

严卜见状不怒反笑,“至多不过换个容器,你的临死反扑就这样?”

得到百万修士的精魄,汹涌磅礴的血色灵气在姬凌生体内横冲直撞,比当年破髓剔骨时强烈太多,他浑身肌肤肿起一个个大包,仿佛用针戳一下便会爆开,同时神志也被狂风暴雨般的灵气彻底冲散。

他身躯自然而然升空,严卜细心操控巴掌大的阵法向他靠近,只要能将他禁锢在阵图中,无论死活不知的吴名或是无名青年,全都插翅难逃。

飞入半空,姬凌生修为以极快的速度攀升到地秘,由一极向五极缓缓上涨,他无意间看见数里地外的光景,叶成蹊奄奄一息,手掌放在齐鸿钧头上,然后后者一阵触电般的抽搐,叶成蹊数百年的修为醍醐灌顶的转移到傻徒弟身上。

姬凌生脑海中出现一副画面,父亲死在鬼刀子山时,也曾有过相似的举动,像是要将修为转交给他,不过最后黯然放弃。受到刺激,他神志有了一丝清醒,时隔多年,他似又变成当初伏在父亲肩上啼哭的孩子。

他境界提升的速度猛然暴涨。

前一刻十万八千里的天玄境,下一刻触手可及。

严卜目睹雷海降临,震惊得无以复加,他怎么也想不到此人竟能借助那些斑驳精魄成就天玄之境,惊愕过后便是狂喜,百万修士的性命便能达到这种地步,那杀完整座叶城,天人之境岂不是指日可待?

他大笑着展开无数阵法,像是云朵一样在天际排开,将头顶的阴森雷云挡得严丝合缝,生生隔绝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天威,受到凡人蔑视,天公不由大怒,活水瀑布般的雷池倾塌下来。

无一例外,全被严卜最为拿手的传送阵法转移到了城外。

远远望去,叶城仿佛坐落雷池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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