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这天，林瑶和众多外出务工的年轻人一样，再次离开家乡，踏上新的征程。

林瑶刚到家就给驾校的杨教练打了电话，表示未来的一个月里随时有空，请他安排练车。

教练姓杨，他十分爽气地答道：“那好啊，这几天我正好有空！明天早上七点，我去京都苑接你。”

林瑶喜出望外，“太好了，明天见！”

林瑶的计划是这样的，如果通过研究生入学考试，她就留在杭州市区工作，如果没通过，那么她就可以考虑杭州周边的单位。

这会儿是一月底，等到三月初，她就可以知道自己的考试成绩了。

虽然她预感自己会考得很差，特别是英语，她少写了一篇作文，预计会被扣掉15-20分，但她平常做模拟卷时，基础部分能答对九成以上，综合也是差不多的情况，所以说，就算她没考好，也未必上不了线。

考试成绩出来后两周左右，录取分数线也会出来。

有些学校会等国家线，有些自主招生的学校会早点。

到了三月中下旬，一切都会揭晓。

林瑶会等到结果出来，再决定去哪里工作。

这中间会有一个多月的时间空出来，林瑶要用这段时间考出驾照。

也就是说，她准备一边帮文先生处理订单，一边找工作，一边考驾照。

联系好学车的事，林瑶便回到工作室，打开电脑，检查邮件。

林瑶如今已是文先生公司的在华采购代表。

根据他们之间的约定，文先生的秘书每天会将采购计划或需要询价的产品清单发邮件给林瑶，而她在收到这些采购计划和询价单后，会向相应的供应商进行询价。

等到商量好采购价格、付款方式、出货时间、包装要求等细节，她将以国内某贸易公司的名义，与供应商签定采购合同。

当然，货物完成时，也同样将以该公司的名义出口。

相当于文先生绕开了凌云这样的中间商，从而节约了大量的采购成本，而他的竞争对手也仍然查不到他的真正的供应商是谁，或是在哪里。

林瑶也是才知道，原来省内有很多贸易公司只收取1%-1.5%的代理费，根本不像凌云那样，利润率20%-30%起步，个别产品的利润率高达50%-100%。

凌云为什么可以赚取这么丰厚的利润？

说到底这还是信息不对称造成的。

很多国外客户原本是从其他国家采购这类产品，以文先生为例。

他常买的一款点火开关原本是从霓虹国采购，这个产品的采购价格在10米元以上；而他从凌云采购只需要3米元，他不仅不会觉得贵，还会觉得很便宜。

他原本并不知道，如果他直接从厂家购买，采购价格甚至不到2.5米元。

如今是信息化时代，像文先生这样的老先生都已经开始学着做电子商务，可想而知信息不对称造成的暴利时代不会长久。

市场日趋成熟的标志是低利润率、低增长率，高占有率……像凌云这样的贸易公司如果不能及时转变经营模式，或许很快会被淘汰。

当然，这并不是她需要操心的。

林瑶需要操心的是，她得尽快将办公设备配齐，以便客户能够联系到她。

另外，她还准备在工作室开辟出一处样品区，这样一来，就算文先生和工厂给她寄很多样品过来，她也不会搞不清。

再说，未来她或许不止文先生一位客户？

夜已深，林瑶带着自己的刚刚萌生的小野心沉沉地睡去。

***

第二天是早上七点左右，杨教练开着他的桑塔那来京都苑接她。

林瑶的教练姓杨，他很年轻，至少是整个练车场最年轻的。

车上就林瑶和杨教练两人，林瑶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杨教练，我的这个人有点笨手笨脚的，到时要麻烦您多安排我练几次。”

“你年纪轻轻的，学车有什么难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杨教练不以为意道：“上次有个五十六岁月阿姨，光是科目一就考了十几次。”

林瑶一愣，“还有这种事？”

科目一考十几次是什么概念，林瑶并不清楚，在她看来，科目一考察的基本上都是些常识性的问题，只要有些生活常识，再记牢那些个标识、标记，不说一定能拿满分，一次过关总是没有问题的。

难道这世界上真有人怎么记都记不住那些标识标志？

杨教练驾车，熟练地超过一辆又一辆的私家车，笑道：“那当然是有的，可你不同，科目一你一次通过，而且考的是满分，在我的学员中算不错的了。

放心吧，接下来，我会安排你练车，然后尽快报科目二的考试。”

林瑶一听就急了，“杨教练，我连方向盘都还没有摸过，现在报名太早了吧？”

杨教练瞥了她一眼，“你才二十二三岁，这个年纪学什么都快。不像之前有位大爷，油门和刹车都分不清，偏偏他年纪那么大了，骂又不能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他……blabla”

杨教练说了很多让他苦恼的学员，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慰林瑶，而林瑶却越听越觉得心慌。

她说自己“笨手笨脚”可不是在谦虚。

为什么她在家时，文女士总说她笨、说她傻？

为什么她上了学，同学也都不怎么看得起她？

……

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小时候，她去地里，帮文女士割草。结果草还没割几根，倒把自己的手指甲割掉半片，顿时血流如注，然后她居然还晕血了，直接晕死过去。

这件事发生后，文女士再也不敢让她干活。

她上大学时，军训那会儿，走个方队而已，她要么左右不分，要么同手同脚……几乎没怎么做对过，被教官点名骂过多少次都不知道。

要不是那次iq测试，她都不知道自己不但不笨，还有着异于常人的高智商。

林瑶已经预感到，这次学车绝不会像杨教练说得那么容易，事实上也是这么回事。

从清晨到日落，笕桥机场附近的一处小练车场内，杨教练化身为咆哮帝，“轻抬离合，轻抬，轻抬！又熄火了！”

“往右回半圈，哎哎哎，是往右往右！我让你往右打，你怎么非往左呢？你是不是左右不分？”

……

林瑶默，她也不是太左右不分，可她确实每次都要愣一下，想一想才知道哪边是左哪边是右。

杨教练一吼，她就更乱，然后成功地将场地里所有的标杆都碾压一遍。

“你的眼睛长这么大，那么显眼的标杆都看不到吗？”

杨教练用力深呼吸，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行了行了，那你现在知道了吧？是向右打方向！

将身体左倾五厘米，视线透过左侧反光镜下沿看到控制线，开始向右打方向，打死。

在打方向时你要注意控制好车速，既不要太快，也不要停止。车身位置不合适时要及时修正……”

这些都是基础得不能更基础的东西，在杨教练口中当然是再简单不过，对于林瑶来说却是太难了，就像在听天书！

很快，她就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群蜜蜂在嗡嗡嗡，根本无法将教练的话运用到实际操作中。

杨教练耐着性子说了好半天，看不到哪怕一丁点的效果，他再次炸毛，“我说林瑶，你怎么每一步都是错的，是不是故意在和我唱反调？”

林瑶无奈道：“可我已经尽力了。”

杨教练再次暴走！

一天下来，林瑶还在原地踏步，几乎看不到进展，杨教练却吼哑了嗓子。

送林瑶回家的路上，杨教练有感而发，“我觉得我带了这么多年学员，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吃力过。这么简单的事，我都教了多少次，你怎么就学不会呢？”

林瑶反问一句，“要是所有人都一学就会，世界上为什么还有教练这种工作？”

杨教练懵了一瞬，他笑了，“学车不行，嘴皮子倒是厉害得很！今天早上我一到教练场就给你报了下周的考试，你这几天抓紧练车吧。

真要过不了，就补考，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大不了像那位五十六岁的阿姨那样，考个十来次。”

林瑶想了想，认真地问道：“那位阿姨，她后来通过考试了吗？”

杨教练笑眯眯地说道：“她考了十几次都没有通过科目一，最后也就死心了。

说实话，我是支持她放弃学车的，像她这种怎么都记不清标志标识的人，就算考出驾照，上了路也是马路杀手。”

杨教练是纯粹的有感而发，林瑶却听出了弦外之间。

她愣了一下，问道：“那您觉得我能通过吗？”

杨教练抬眸看了她一眼，点了支烟，重重地吸了一口烟，又吸了一口……直到把一支烟抽完，这才说道：“应该……能吧？”

这一听就不是心里话！

可是她既然已经报名，就没有只学一天就不学了的道理！

林瑶做好心理建设，真诚道：“那您可要多安排我练车啊。”

杨教练用力地耙了耙短发，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说道：“这个我肯定会安排的，不过你自己一定要对自己有信心，然后多多练习，迟早会通过的！”

林瑶松了口气。

杨教练却凉凉地补充一句，“毕竟科目一的成绩有效期有两年呢。”

两年……

林瑶还以为一两个月就能考出来的驾照，杨教练却和她说两年！

林瑶回到京都苑时，已近六点，外面早已漆黑一片。

她将包包挂好，然后走进了厨房。

正准备开火做饭，她的门被敲响了。

林瑶一个人住，自然不敢随便给人开门，她先从猫眼往外看，发现来人是吴明。

吴明怎么会来找她？

她想了想，还是将门打开了一条缝。

“新年好！”吴明笑吟吟地望着她，“我白天来敲过你的门，发现你没在家，所以只好晚上来找你。这些是我们温州特产，给你尝尝鲜。”

温州特产，温州……

林瑶发现吴明手上果然拎着一大包小吃，都是些鸭舌，猪油糕，马蹄松之类，因为都是大包装，所以看起来挺多的。

她赶紧将袋子推回去，“谢谢，不过不用了。”

吴明笑道：“我带了很多，这一份是特意带给你的。”

林瑶怎么好意思收这些，“真不用，我平常不吃这些的！”

尽管再三被拒，吴明却一点不恼，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我都已经拿到这里来的东西，难道还会收回去？”

说完这话，他将手上的东西上往林瑶门口一放就走了。

吴明这个人，林瑶没怎么和他打过交道，但是每次在路上、图书馆、食堂遇到，都会主动和她打招呼，为人挺热情的。

人家带了家乡小吃过来给她是一番好意，要是送回去就有点尴尬了。

林瑶犹豫片刻，还是将那些小吃收了下来。

她转身回去书房拿了瓶容量最大，看起来最为富丽堂皇，造型特别具有阿拉伯风情的男士香水，然后敲开了对面的房门。

吴明一脸不解地看着她。

林瑶笑笑，主动说道：“这是我上次出差时候买的，送给你，还有，祝你新年快乐！”

吴明拿着香水，朝她说了句，“那谢谢了啊。”

林瑶正要回去，想了想，回头说道：“不过，这香水味道有点浓，喷在身上可能不太合适。”

吴明摸了摸鼻子，“好，那我拿它当空气清新剂用。”

林瑶皱眉，“其实，喷了这个，空气可能更不清新，要不你试试喷厕所？”

吴明好脾气地笑笑，“好，那我喷厕所。”

林瑶也觉得有些好笑，不过，她的回礼已经送出，心下略安，“那我回去了，也谢谢你送的新年礼物。”

在林瑶看来，这只是一次最普通的睦邻友好行为，在别人看来却不是这样。

秦容泽看着照片中，站在走廊上有说有笑的男女，出了神。

他的记忆仿佛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林瑶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沉吟道：“容泽，如果到七月份我们还在一起，就正式公开吧。”

“嗯。”

“在那之前，我们先做好自己。”

秦容泽慢悠悠抬眼，对上林瑶的视线，郑重其事道：“好。”

他和林瑶已经一年没见，林瑶还从来没有给他送过任何礼物，却给那小子送了……他将图片放大再放大，依稀可以看出来，林瑶送给对方的是一瓶男士香水。

男士香水，男士香水……

秦容泽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在搜索引擎输入：女孩子送男孩子香水什么意思

很快他收到了很多很多的答案。

网友a：她想让你喷她给你的香水。

网友b：她认为送这样的礼物符合她的心思。

网友c：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继续暗恋你，去取悦你。

网友b：在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你只是在等待一个认同。

网友d：送香水已然成为一种时尚，给女朋友或者男朋友送香水，代表一种暧昧，一种倾慕，一种好感，一种欣赏，一种我喜欢你身上有我喜欢的味道的意思吧。

网友e：你可以考虑考虑和她在一起啊，人家暗恋你嘛…哈哈…

……

秦容泽坐不住了，他恨不得长出一双翅膀，飞回杭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