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不够义气,老人都索,饭要独呲,溜要同乐,他不懂规矩。”萧士也说。
“好一个饭要独吃,妞要同乐!”杨白拍着大腿,“为这句就得干一杯。”
所有人都拍掌大笑,这些人一天之前还杀得你死我活,恨不得把对方的头砍下来,此刻忽然像是有几十年过命的交情似的。
“说起来杨兄弟这番又能遇上还真是有缘呐。”严师父说。
“说有缘也有缘,不过,有点没法子,”杨白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的,一路上遇见三四支野兵,都往西边去,还有几支商队,也都往西。我独自一个人,本想跟一支往东的队伍去帝都,可怎么也找不着。跟着这队人走一段,跟那队人走两天,被夹裹着来这儿了。”
“都往西?”严师父的脸色微微变化,很快恢复了正常。
不知怎么的,帐篷里沉默了片刻,男人们呵呵的笑声出现了短暂的中断。
“礼物送过去了,人家也没说什么,就叫我留下了。”李长文赶紧说,想把送礼物的事情就这样交待过去。
“哦,心意到了就好。”大掌柜似乎也不想多说这事儿,本来李长文觉得自己是重任在肩,可出去一趟回来,每个人都兴味索然的样子,倒是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杨白俨然成了众人目光所寄。
“说什么呢?那么好玩?”李长文只好说。
“我跟里讲我跟里讲.......萧士回过神来,哈哈大笑,手舞足蹈。
“你那么大舌头,还是我给李兄弟讲,”杨白笑,“刚才大家高兴,喝酒讲故事,我想起以前有个北蛮的朋友,是个商人,从小在东陆长大,长得一副彪悍的样子,却不会骑马射箭,算账倒是一把好手。他最恨人家问他会不会射箭,每次人家问说,你是蛮族人,你会射箭么?他只好期期艾艾地说,没学过,心里却是十二分的恼火。终于有一次,他运一批货去宛州,和一个白面小伙儿同行,白面小伙儿也是商人,地地道道的宛州人,弓马对他而言简直是种神术,看出我那朋友是个蛮族就追问他会不会骑马射箭,说你是个蛮族人。怎么不会骑马射箭?”
说到这里杨白顿了顿,周围几个人已经捂住肚子强忍着笑了。
“我的朋友就说,”杨白忽然换了音色,摆出一个蛮族人大喇喇的表情,轻蔑的看了李长文一眼,“那兄台你是个宛州人,你是兔儿相公么?”
211楼
万籁俱寂,帐篷外风吹沙动,人们都入睡了,外面偶尔传来骆驼打响鼻的声音。
这群人折腾了一晚上,疲惫至极,又喝了一碗上的酒,到最后每个人都不胜酒力,一个接一个躺倒在毡子上睡去,只剩下杨白,姬烈和李长文还在喝,瞪着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篝火只剩下些红热的灰烬,酒也喝干了,姬烈看着那些灰烬发呆。他能坚持下来是因为他从来不和别人对饮,只是默默地一个人喝。李长文则是装怂,别人激他喝他就缩头。杨白倒是能喝,看起来是个白脸的兔儿相公,可是一杯杯烈酒入喉,脸色都不带变的。
杨白俨然是个讲故事的好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说书出的身,天南地北的事情他像是没有不知道的,说起夸父,蛊虫,鲛人海市,都像是亲眼所见。他又不一本正经,讲的事情都白烂好玩,开始听着像是笑话,渐渐的神思就跟着他走了,只觉得天高地阔,叫人恍惚。
李长文就冷眼看着,看起来每个人都喜欢杨白,男人女人,没例外的。
“真是个妖怪。”他心里嘀咕。
“李兄弟,出去尿一泡?”杨白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冲着李长文眯眼,白衣飘飘,粗话脱口而出,倒也和谐。
“走。”李长文心领神会。
姬烈什么也没说,看都没看两人一眼。
出了帐篷,瀚海银沙上,两个人肩并肩的往前走,直到四顾一点灯火一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就这里吧。”杨白说。
“好。”李长文说。
于是杨白打了一个酒嗝,解开腰带,嘴里发出“嘘嘘”的声音.......
“我掐死你你个淫贼!”李长文从背后掐着杨白的脖子大力摇晃,“你还真的是出来放水啊”
“洒身上了洒身上了.......我这种白衣胜雪的人可受不了满身味儿!”杨白赶紧说,“等我尿完再说成么.......我知道你满肚子好奇总是要问我,我等你问我我再说嘛.......顺便尿一泡嘛.......你喝了一晚上酒就不想尿一泡?”
李长文一愣,”倒是也是有点点.......”
于是两个人吐着酒气,肩并肩对着一望无际的戈壁放水,杨白遥望着远处犬牙般锋利的山影,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真是水阔山远。”
“你不拽文会死啊?”李长文听不懂,只好嘀咕。
“没什么,忽然发了点骚情。”杨白说,“你当时就趴在旁边偷听对不对?我说到一半已经发觉了,可是又不好说破。你是好奇我和白金郡主做了什么交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为什么又跑回这里,对不对?”
“你不拽文会死啊?”李长文听不懂,只好嘀咕。
“没什么,忽然发了点骚情。”杨白说,“你当时就趴在旁边偷听对不对?我说到一半已经发觉了,可是又不好说破。你是好奇我和白金郡主做了什么交易,我跟她有什么关系,还有我为什么又跑回这里,对不对?”
“你到很坦白嘛,那就一条条的交待好了。”
“我说了你大概也不信,不过我这个人一般真的不骗人的.......”杨白说。
“看你那副嘴脸就像个骗人精。”李长文哼哼。
“一般不骗人嘛,要骗就骗大的。”杨白说,“其实我根本不认识白金郡主,我这次跑到这片戈壁来,一则是还缺一张地图,二则是东家交给我一单跑腿的生意,让我把一份地图复制了交给白金郡主,约的接头地方就是珠玉泉。我收了人家八百个钱。我来之前听说白金郡主长得很美,还不信,见到了她的人才知道所见不虚,就想给她画张画咯,我真不是调戏她,只是她身上有种很难得的东西,很美,但怕是不长久。”
“鬼扯,什么很难得的东西,我看你就是动了色心!”
“若是只说美得和她等量齐观的女人,怎么也见过百八十个,美色不稀罕。”杨白说。
“一副‘我走的桥比你走的路都多,我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我睡过的女人比你见过的都多’的老家伙调门,你以为我没见过世面?兄台你今年贵庚?”李长文很烦杨白这口气。
“这可真有些不方便说.......”杨白说,“不过我说的都是真的,随你信不信,白金郡主的美貌,在于她有种飘忽不定的气息,就像是......随时就会飘散的烟,薄脆的玻璃,孤萤.......烟花。”
李长文心里一动,想到白金的背影,那袭冉冉如烟的黑色纱衣。他忽然觉得这杨白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
“所以我就画了下来,然后把地图交给她,我的活儿就算结了。画画的时候反正闲来无事,和女人说说话聊聊天,正常男人都会这么做的吧?”杨白说,“至于我回到这里.......说起来真是难堪,我本来是不想和你们一路走的,但我走到半途,发现沙地上隐约有马蹄的痕迹,大片的马蹄。”
“马蹄?”李长文一愣,这东西听起来再自然不过了,也许是其他商队留下的。
“是一支军队,大约有三千人之多,他们所骑的都是战马,没有驮马和骡子。马蹄间距离很大,说明他们奔行很迅速,马蹄入沙很深,说明他们负重不小,可能是穿着重甲。”杨白说,“这么大的一支军队在附近活动,不知道是什么人,我担心危险,想想就回来和你们同路一段。”
“太能瞎掰了!就看看脚印,这你都能知道?”李长文不太相信。
“太能瞎掰了!就看看脚印,这你都能知道?”李长文不太相信。
“我学过,”杨白得意起来,“这还是印在流动的沙地上,我才看不清楚,要是印在泥地里,我连什么马什么具装都能看出八九分来。”
“吹牛,不过说起来你还真的挺神的。”李长文说,他心里隐隐约约相信杨白不是对白金的美色有什么垂涎,其他的他才懒得管。
这杨白,俊美得和女人一样,要看美女照镜子就可以了吧?还用得着调戏?
“得啦得啦,”杨白说,“尿完没有?尿完回去了,别让其他人起疑心,以为我们俩有什么不轨。”
“不轨个屁!你个兔儿相公,你还要脸么?你全身上下有什么地方皮不厚么?我看你这刀插不入水泼不入的,完全没有弱点了。”李长文哼哼着,才发现自己早就尿完了,一直全神贯注听杨白说话,两个人就在那里并排摆出撒尿状傻站着。
两人一齐系好腰带,并排往回走。
“神人,你知道白见城么?”李长文忽然想起。
杨白一愣,“你听谁说的?”
李长文也一愣,歪歪嘴,“凭什么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