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前我奉魔主之命来到中土,从那以后赵景坤这个名字便一直跟着我。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虚伪之中。在罪狱,我阴险狡诈,以杀人为乐,有时候甚至会疑惑究竟哪个才是真的我。今日一战,才发现原来我还是魔族七十二旗主之一,厉欧文。”
“所以,谢谢你。”
生命随秋风而逝,赵景坤对陆缘说完这段话,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厉欧文,应该是你的名字,”看着倒下的赵景坤,陆缘沉吟说道,“放心,既然你已死,我也不会说出你的身份,让你保留最后的尊严。”
下一刻,陆缘挣扎着站起来摸向腰间,跟着脸色一变,大声叫道:“卧槽,我的牌子呢?”
就在他与赵景坤进入黑莲世界,身子静立不动时,躲在树后的两名修行者小心翼翼将他们的红牌解下拿走了。
此时,“狩猎”已经结束,陆缘失去了抢夺牌子的机会,依照规矩,等待他的唯有冰冷的长枪贯穿胸膛。
可罪狱的规矩从来不怎么严肃,所有的规则都是司狱官邓坤所定。在房间内,他觉察到魔族气息,然后很快定位到了这里。就在陆缘还在失神发愣不知所措的时候,马良带着八名狱卒走了过来,将他和死去的赵景坤一起带走。
陆缘没有回归黄字号监,也没有因丢失红牌被执行死刑,而是在两名狱卒的押解下,被带至另一处重犯地牢。这里监管并不森严,却极为潮湿阴冷,空气中,甚至能够闻到海水的腥臭之气。
两扇玄铁牢门嘶哑着声音被推开,磨铁之声充斥着整个地牢。负责看守的老狱卒眯着眼睛解下陆缘手脚上的镣铐,将他推入了黑暗的石牢内。陆缘环视四周,从地上渗出的水气以及冰凉的厚重石墙来看,这里应该是在孤岛之底。
老狱卒身上带着一股酸臭之气,至少有五六年没有洗过澡,他冷漠的关上铁门,摘下墙上昏暗的油灯,顺着长长的甬道走了上去。陆缘剑眉微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他对着老狱卒的背影高喊:“诶,老怪物,什么情况啊?”
老狱卒没有理他,继续顺着湿滑的台阶往上走,推开沉重的铁门,将陆缘彻底一个人留在了黑暗之中。
罪狱六层之顶,司狱官邓坤负手站在房间内,身后恭敬站着一位狱监。
“如何?”邓坤沉声问道。
这位狱监名叫杨智,最擅长的武学是精神攻击。他微微躬身,说道:“回大人,赵景坤死了,精神世界已碎,我无法进入他的识海。”
邓坤一皱眉,转过身望向杨智,锐利的眼神似刀子一样,“如此说来,只能从那个叫陆缘的年轻人身上下手?”
“没错”杨智点头应道:“如果他是北地魔族之人,我一定能从他的识海寻出端倪;如果他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干掉了一名魔族修行者。”
司狱官邓坤镇定自若,双眉渐渐舒展,淡然说道:“有多大把握?据我猜测,那名魔人的修为并不弱。”
狱监杨智悠悠说道:“请大人放心。”
请放心,也就是说不管陆缘和赵景坤哪一个是魔人,他杨智都有自信应付。
邓坤不再多言,摆了摆手让他退了下去。
很快,陆缘在地牢之内并没有沉闷多久便受到了特殊待遇。
十余套刑具一一在陆缘身上留下痕迹,他强行忍着剧痛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愤怒的望向坐在身前的狱监杨智,说道:“有种就弄死你爹我,用这些女人玩的东西招待,算什么男人。”
杨智笑了笑,起身从木桶里舀起一瓢海水,轻轻从陆缘顶上灌了下来:“说说吧,你是怎么混进来的,罪狱还有没有其他魔族之人?”
剧烈的痛楚,灼热的伤口,陆缘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听了杨智的话,陆缘忽地一口混着鲜血的唾沫喷在他的脸上,说道:“原来你把当成了魔族人,嘿嘿……”
杨智抹掉脸上的唾液,阴恻笑道:“事到如今,还打算隐瞒?”
陆缘咬着牙关,双目仿佛要喷出火来,恶狠狠的盯着杨智嘲弄说道:“妈的,你是不是傻?我不是魔族之人为何要承认,就算我是魔人,难道被你打几下就要全部交代?有本事自己进我的脑子来看啊,沙雕!”
一时沉默,杨智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硬朗。想了想,他的眼中蓦地闪过一道精光,右手抬起,落在了陆缘的头顶。
同一刹那,陆缘的识海进入了一道虚幻影子,正是狱监杨智。感知域内,仍然残留着他与赵景坤战斗的黑莲碎片。
杨智就这样站在陆缘的识海,伸出五指凌空虚点,搜寻对他有价值的记忆碎片。
作为罪狱十八名狱监之一,杨智的武道修为并不高,可他的精神力量之纯碎,甚至司狱官邓坤都不及。这套《读心妙法》,唯有他能够轻松施展,在罪狱获取情报,或者知人思维,均是不二选择。
可是,这套武学有一个短板,那就是必须与人身体接触。杨智必须以身体为媒,进入对方识海才行,这也就意味着遇到对方修为比他高的人,《读心妙法》就很难奏效。倘若遇到精神力量更为强悍的人,杨智极有可能被困在他人识海,永远不得逃脱。
当然,陆缘的修为乃至精神力量均远不如他,因此杨智轻而易举还原了他和赵景坤在黑莲世界战斗的全过程。在将要退出时,杨智突然对陆缘脑中的光明世界产生了兴趣,想要知道如此清晰澄澈的感知域,为何会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年轻人识海内。
稍作沉思,杨智精神力量骤然变强,没有经过陆缘允许,如一把利刃一般直接刺入了他的思维深处。
就这样,陆缘所有的记忆,暴露在杨智的眼前:
三岁那年,陆缘收到家里老管家送给他的竹蜻蜓,在院中欢乐的玩耍;
五岁那年,陆缘与唐敬之逛城隍庙会,将唐悦儿一人丢在了面人张那里;
八岁那年,陆炳送给他一套乌青软甲作为生日礼物,陆缘不知道是什么,却很是欢喜;
十岁那年,陆缘在集会上以重金买下一柄雕琢精美的匕首;
十二岁,陆缘鼻子被赖胖子揍出血,唐敬之抡起板凳砸在了赖胖子背上;
十五岁,冷风行、千山雪来到了奉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