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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4章 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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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贺见的心理素质确实不强,祁渊不过三言两语间,她的状态就从勉强保持镇定,到惊慌,到手足无措,再到恐惧不安。

祁渊不再开口,只定定的看着贺见,看她的反应。

终于,贺见咽了口唾沫,双唇哆嗦着说:“我……我承认是和纪黄安……和他……他……”

“他”了半天,那句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她似乎还要脸。

于是她便干脆含糊其辞的嘟哝了过去,又表明态度说:“但我真的,真的和这桩案子没关系,我保证,我发誓!”

“保证和发誓有用的话,要我们警察来干嘛?”祁渊暗暗吐槽。

贺见又接着说:“至于保险什么的……我不知道有这回事儿,我都不知道他交了保险,我……”

“当真不知道吗?”祁渊追问道。

贺见眼神躲闪,半天过后,才又轻咬下唇,说:“好吧,我知道……”

“为什么撒谎。”

“我……我怕摊上麻烦。”贺见抿抿嘴,说:“你们刚刚也说了,现在有些线索对我很不利,虽然我心知肚明没参与这桩案子,但也怕万一,万一你们认定就是我干的,我也无处伸冤——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冤假错案的先例。”

“得,感情这还是我们的锅。”祁渊忍不住冷笑两声:“那我现在奉劝你一句,还是刚刚说的,你最好跟我们讲实话,越是遮掩、撒谎,越会加深你身上的嫌疑,你讲亲手将你推进深渊!

别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好不容易过五关斩六将,从千军万马之中杀出一条道来,挤进了体制内,可别自己作进了监狱,亲手拿着大榔锤把捧着的铁饭碗砸个稀烂!”

这话出口,贺见瞬间面如死灰。

遭受过社会毒打的人,好不容易上了岸,是绝对不愿意丢掉饭碗的,更何况还可能要坐牢,一辈子恐怕都毁了。

对她这样并没有前科,又清楚知道无犯罪记录究竟有多重要的人而言,刑罚的威慑力可比那些N进宫的老油条大得多。

“想要洗清自己嫌疑,至少少些麻烦,就老老实实配合我们。”祁渊冷淡的说道:“只有相信我们,如实讲述你和汪华、和纪黄安的关系,你才能尽快彻底洗刷干净你的嫌疑——如果你真与本案无关的话。”

苏平忽然拿起自己的奶茶杯,说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地方,借一步谈吧。”

祁渊侧目看了苏平一眼,有些疑惑,但还是立刻轻轻点头。

按理说,这会儿应当趁热打铁,趁着贺见心理防线崩溃立刻将该问的都问清楚才对。毕竟她此刻状态波动极大,说不定一打岔,等会儿就又自己调整回来了,再想击溃她又得大费周章。

可苏平说的也没错,这儿问询可以,但要展开说就不太方便了。

况且看苏平的模样应当也有足够的信心。

不管怎么说,苏平经验比他如云泥之别,相信苏平的判断就好。

于是三人又上了苏平的车,直接开回支队,带贺见进了问询室,还给她倒了杯水,随后说:“讲吧。”

但祁渊猜测的没错,有这空档,贺见已经略微调整好了心态,又坐在那儿纠结了起来。

虽然祁渊说的话听上去很有道理的亚子,但她不愿意完全相信,而且多少还有赌徒心理,觉得自己哪怕不配合,警方没有证据证明她确实参与了犯罪自然也就无法定她的罪。

何况配合了,也就意味着她承认并“公开”自己的生活作风有问题,将严重影响她将来的晋升,哪怕其实她这个年纪进入街道办的人,本身大概率也没有什么仕途可言。

但苏平貌似丝毫不慌,胸有成竹的样子,就这么静静的看着贺见。

这种氛围下,贺见又渐渐慌了起来。

起先说过,她心理素质着实很差。

终于,她开口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感情淡了,无爱了,又不想离婚。”

“为什么?”苏平问道:“无爱的婚姻,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别拿孩子当挡箭牌,冰冷畸形的家庭关系,给孩子造成的伤害并不比单亲家庭小。”

贺见又纠结几秒,终于狠狠的撕下了自己的遮羞布,咬牙道:“钱!因为钱。这几年跟他一块生活,欠了一屁股债,根本无力偿还。

他这个人,自尊心太强了,坚决不愿意上交工资,甚至要总览家里的财政大权,花钱用钱统统都是他说了算——虽然我要用钱的时候他也很大方,大手一挥就批了。

偏偏他这个人,又被消费主义给洗了脑,喜欢超前消费,开始我还说过他几句,结果他跟我扯,说什么漂亮国人均欠债几十万,人家还是发达国家,怂什么?说以后我们的发展模式必然也是往那样靠拢,因为他们更先进。”

“消费主义?呵,胡扯。”苏平冷笑。

“对啊。”贺见也说:“反正吧,他就是满口歪理,嚷嚷着未来通货膨胀的厉害,拿到现在花就是抢赢了时间抢赢了通胀。不只是这样,他还说,会赚钱才会花钱,身上有债务才有压力,有压力才会努力。

他还拿这十几二十年的事儿跟我举例子,说什么,假设二十年前借了两万块钱,那日子过得得多滋润多潇洒,放到今天再来偿还,两万块钱还算个屁,谁攒攒拿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贺见低下头,嘟哝道:“我当时也是真的傻,竟然被他给说服了,没有想太多,而且说真心话,我确实也被这物欲横流的花花世界给迷昏了眼,竟然十分享受这种买买买的快感,直到……”

顿了两秒,她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后,才继续说道:“直到他爸第一次打电话给我,问我他老管我要钱,都用到哪儿去了,不会是赌博吧,我这才反应过来,恐怕他早就玩崩了,不得不靠管家里要钱的方式来回血。

现在想想,那一瞬间,我的心情真的十分复杂,也想了许多,最后选择了先稳住公公,告诉他汪华不赌,工作勤奋,最近在努力学习,然后挂了电话去找汪华询问情况。

我承认,我是个自私贪心的人,那时候的我,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然后是我俩的家庭,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我可能不是怕家庭破裂,而是怕被人知道破裂的原因,以后再也抬不起头来。”

有些事儿她或许已经压抑的太久,一旦撕开了口子,丢掉了面子,她也忍不住开始倾诉起来——毕竟很多东西她心里门儿清。

苏平面无表情,见她停了了好一会儿,才问:“然后呢?”

“然后……”贺见流露出回忆的神色,说道:“他跟我说了实话,他确实玩崩了,究竟欠了多少钱他也不知道,不敢算。

但反正每个月至少要还两三万块钱,哪怕拆东墙补西墙都不够,毕竟还一万块钱进去,释放出来的额度可能只有七八千,所以他不得已,只能一次又一次的管他爸爸要钱。

听了这话,我真的崩溃了。我知道他大手大脚,但我没想到竟然能到这种程度,直接把天捅了个窟窿。

可是他还并不在乎的样子,跟我说,虽然他还不上钱了,但总欠款额不算太夸张,他爸轻松能兜底,大不了丢一点面子。呵呵……这是面子的问题?

说实话,那一瞬间,我想离婚了,真的日子没法过了,但我找人求助过,想知道能怎么办,是不是除了离婚没有别的路了,结果发现,他借来的钱,哪怕花的再大手大脚,那也是花在我俩身上,算是事实上的共同债务。

简单说,就算离婚,理论上只要他提出我就得背负一半的欠款,可我哪里还得起?我家又不比他家的情况。”

苏平看着他,问道:“所以你不是不想离婚,是不敢离婚,是吗?”

“是,也不是。”贺见摇头说道:“当时虽然责怪他,但我也清楚这钱还是花在了我们俩的身上,我当时想的是怎么办,怎么去还债,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轻松些。

我劝过他和他爸坦白,他不愿意,我也只能尊重他的选择,咬牙艰难的维持着现状,也因此,我才毅然的报考了公务员,希望能借此获得更稳定、更高的收入,好偿还债务,他也是这么个想法。”

苏平脸色稍有缓和,轻轻颔首。

虽然他认为,贺见这番话不见得就是心里话,恐怕还是在本能的为自己开脱,在粉饰自己同时推卸责任,但愿意去努力做出改变,通过正当途径偿还债务的行为,还是值得肯定。

贺见又接着说:“矛盾的种子还是埋下了,生活中我对他难免多了些责怪,多了些苛待,因为他彻底打碎了我对美好生活的幻想,过日子也变成一地鸡毛,我俩总是吵架。

最关键的是,他竟然还不悔改,还在拆东墙补西墙,并告诉我说他这也是没办法,没有选择。

而且消费观念上虽然有所收敛,但消费水平依然比较高,而我也可耻的继续享受,但同时嘴上还在念叨他,他就不服气,说我一边享受一边嫌弃,吵架是越来越多,越来越凶,感情至此,算是彻底破灭。”

苏平看了她一眼。

得,这会儿又忽然有自知之明了。

或者说,她一直很清醒,所以很挣扎,靠着推卸责任来自欺欺人,行掩耳盗铃之事。

只是她也知道,有些责任可以推卸,有些责任却推卸不了,毕竟她还没到骗子的最高境界,还没办法完全骗过自己。

“就这样,感情被消磨殆尽,又不想也不敢离婚,才有了后来的事,这是根本原因。”贺见摇头说道:“至于导火索……应该是他因体检而落选吧?

毕竟要我俩都考中了,那真的未来可期,找个由头像他爸爸要个十万二十万的先撑一段时间,我们趁着这段时间努力攒钱、还钱,这笔债,最多两年就能还清,也不用再摘东墙补西墙,因为他的欠款期限最长的也就二十四个月。

还完款之后,我俩年到手收入全包加一块,也得有二十多万了,又有房有车,房子还是学区房,小学初中都很给力,孩子教育不用太发愁,日子真的能过的十分滋润。

但是……他没考中,希望破灭,幻象破灭,单靠我一个人真的撑不住,扛不起这个家。

而这个时候,纪黄安闯入了我们的生活当中。不,或许不能叫闯入,毕竟我们认识很久很久了,只不过,他在我最失望,最脆弱的时候,展现出了男人的一面,担当、果敢又知晓进退,简直……

那天,汪华落选,我俩万念俱灰,却又强撑笑颜,纠结半天,决定喝一顿酒,刚好纪黄安上门了,我们就拉着他一块喝。

我喝的不多,心里想这事儿,离婚的想法浮现在我心头,但我始终下不了决心,而他就一个劲的吨吨吨,在那逃避现实,很快就喝醉了。

之后纪黄安就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没说欠债,丢不起这个人,只说汪华没考上,他就安慰我,接着我也喝了点酒,然后意料情迷,就在汪海的身边……

汪海一直不知道这事,他醉的很死,也很是消沉了一阵,接着就忽然给自己买了保险,说哪天他撑不住了,搞个意外,交代了自己这百三十斤肉,留个两百万,让我能还了债,重新生活。”

祁渊飞速记录的笔停了一瞬,随后又继续奋笔疾书。

又一个自我感动的人儿呵。

贺见接着说:“那一瞬间我真的被他打动了,哭着骂他,说他蠢,同时浓烈的愧疚感浮现心头,愧疚于我曾经想离婚的念头,同时也愧疚于背叛了他的行为。

但……感动和愧疚,终究是不持久的,没多长时间,又消磨光了,死灰复燃激活的一点点感情再次消散,我俩在家里也还是相对无言。

同时跟纪黄安在一起时的感觉又不停的撩拨着我,鼓动我去追求那种快感和刺激,以及愧疚心泛起的奇妙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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