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灯寺在西方,西南那一块,而三灯菩萨却去往东方。
为什么,因为老猴子,这位损失一具尸神的绿素先生,除了被张疯子一拳砸中后背,生死不知的董丁外,相较于其他大仙尊,折损最大。
那具尸神,已经十二步,而且不出百年,极有可能迈出十三步,成就青词诰一门两位大仙尊的威名。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之处便在于尸神极难蕴养,而一旦养成,裨益极大。
不同于一般的身外身,尸神如同另一个自己,所见所闻,所学所知,皆如我见。
就好比两个自己,同时修行,别人迈出一步的时候,你迈出了两步,其中差距,可想而知。
估计,这时候,老猴子应该就等在西边的路上。
三灯菩萨胆敢路过,老猴子实在不介意宰个和尚,如果摇火也在,那就更好了,燃光座下最有出息的两个徒弟,他老猴子一块料理了。
没有三灯和摇火的大灯寺,其余人等谁也撑不起佛法那盏灯,灯火暗淡是早晚的事情。
到时候,也好清理清理腴洲,把佛家给踢出去。
敕令山看似尘埃落定,其实还有诸多事项,千头万绪。
而且,敕令山所有仙人都已是身受重伤,张疯子和春秋道人之所以没有去追先前逃走的峥和三灯,便是因为二人很清楚自己的状况。
他们只是一直在强硬支撑,看起来坐镇听雷大阵的一位位仙人,受伤颇重,其实除桃祖外,二人才是伤势最重。
张疯子后背,实打实,承受了老猴子那杆绿素笔,两记重击,每一下都不轻,饶是张疯子独夫体魄,仍觉得筋骨塌陷,肺腑激荡。
这会,张疯子都不敢再开口,怕是一口血就要涌上来。
春秋道人先是被疙瘩符砸中小腹,再是北极神意完满的一拳重锤,如此一个相互对撞,当时春秋便差一点被打折脊椎骨。
丹田之中,裂痕遍布。
如今,敕令山真正能够看家的,也就只剩趾高气扬的正诚小娃娃,这个正心敕雷印的印灵了。
敕令山中,那漫山遍野的金妆,开始淡淡消逝,一位位或死或昏的仙人,都被正诚小娃娃一把抓起来,镇压在正心敕雷印下。
朝阳初升,霞光万道。
折腾了一个夜晚的敕令山,还没有褪尽的那层金妆,在阳光照射下,金光万丈。
只是,那座最高的山头,小敕令暗淡了许多,虽然还是云雾飘渺,红花金雷,但是以前金雷流淌的盛况却没了,只能说是金雷挂梢。
桃祖本体那株参天桃树下,大雷公颓然坐在地上,双目无光。
听雷大阵被破开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想过离去,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心敕雷印竟然摄取了他的本命雷霆,而且还揉进了听雷大阵。
这时的他,同样不好受,应该说很难受,大阵被破,遭受反噬最厉害的就是他这位大雷公了。
说不好,这一次,会掉下去,从十三步跌到十二步。
所幸,小雷公安然无恙,已然照他的吩咐,回去安心修行。
张疯子缓缓望向清流城方向,现在的清流城中,仙人还不少呢,对于昨夜的事情,应该看了个清楚。
不止清流城,四面八方虚空中,应该都有仙人在望。
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敕令山竟然蕴养出一件圣器,更没有想到的是,大灯寺也养出了一件圣器。
而最为震惊的是,敕令山居然真的敢宰了那一位位背景深厚的仙人,那可是相当于一百多座数一数二的山门,其中仇怨,光是想想就脑袋壳发胀。
或许,天下也就只有敕令山这等顶尖的巍巍山门,担得起!
张疯子和春秋道人缓缓走下虚空,不紧不慢,一步步走向小敕令山顶。
正心敕雷印还在敕令山上方,缓缓转动,印座之下,如有一方雷池,池中层层叠叠摞着仙人。
印玺上躺着正诚小娃娃,他还拍着肚皮,有点无聊,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张疯子和春秋道人,师兄弟二人一前一后,踏上小敕令山顶,大雷公已经起身恭候,脸色有些不自然,堂堂的大雷公,谁会想得到,忽然成为了一位山门供奉。
大雷公那副吓人容貌,挤出一丝笑容,牵强笑道:“见过掌令。”
一夜之间,再见一身宽大道袍貌若道童的张疯子,便不再是张大仙尊,而是以敕令山门下,要尊称一声掌令。
张疯子微微点点头,看了眼脸色有些发白的大雷公,随即视线上移,看向桃祖本体,那株桃树损伤严重。
枝叶稀疏,桃花零落。
春秋道人略略打量了两眼大雷公,开口道:“大雷公觉得委屈?”
只是,不等大雷公说些什么,春秋道人继续道:“委屈不委屈,不重要,重要的是,敕令山的规矩,要知道!”
“小敕令这座山头,非掌敕一脉不得入,擅入者,死!明白吧?”
“既然大雷公说要守护山门,今日起,便去山门守着吧。”
春秋道人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居高临下,颐指气使,就像是在说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但是,平平淡淡的语气中,有那么一股不容拒绝的自信。
对于春秋道人,大雷公了解颇多,因为说到如今的敕令山,除了桃祖外,绕不过两个人。
一个是张疯子,另一个就是春秋道人。
这个一袭白色道袍,风度翩翩的中年道人,天下公论,是最有资格去争“第四”的独夫,是敕令山一斛春道人后,最有可能打出九叠,甚至九叠半的道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张疯子不声不响,便打出了九叠。
说实话,大雷公对于敕令山并没有多少敬畏之心,天下顶尖山门,如敕令山一般的,粗粗数来,怎么着也有近百家。
不过,有独夫大仙尊的山门,很少,屈指可数。
然而,大仙尊之间,论个胜负容易,一旦要分个生生死死,就很难了。
这便在于大仙尊的神魂体魄皆已接近于不坏永住的境界,但凡有一口气息不死,日久天长,就能慢慢恢复。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大雷公明明知道敕令山有张疯子这位大仙尊,仍是没有多少重视。
因为,他认为,就算他打不过,那张疯子也杀不了他。
如果张疯子没有九叠的话,意外的是,张疯子九叠了。
九叠嶂之所以敢有“九叠杀仙尊,大小都不论”的说法,根本就在于九叠嶂这门拳法,是打在魂魄上,能够斩杀神魂。
相对于张疯子,给大雷公压迫感更重的,其实是春秋道人。
大雷公挤了挤那个有点难看的笑容,抬头看了眼春秋道人,那个中年道人同样抬头,望向自己身后的桃树,眉心似乎轻轻皱起。
两位道人,都没有把他这位大雷公放在眼里。
大雷公神色复杂,一脸苦笑,略微佝偻身子,缓缓下山。
敕令山的山门,他知道,最前面的那两座山头,挑霞岭与落鹜峰之间,两株听雷桃树下。
从此,敕令山的山门口,有位雷公老爷,胸前挂着张大鼓,睡觉的时候,喜欢打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