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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长衫巾前等申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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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谢家已加入了针对凌御风的追讨大军。另一边,从杭州再回到南京的长衫巾帮众,却因着一个光头老者,不得不暂时脱离那声势浩大的追讨。

数百年前,李白曾游南京,登凤凰台而作七言律诗:

凤凰台上凤凰游,凤去台空江自流。

吴宫花草埋幽径,晋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

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

一诗而出,则金陵凤凰台闻名天下,多受追捧。

怎奈世事多变,百年时间一过,昔日的闻名遐迩也成了今日之断壁残垣。

李白所处之凤凰台不见了,凤凰台之名,却被附给了那个紧邻长江洲头的三角地带。

此处无台无凤凰,除一栋身长两丈的木质楼房和远处那一艘艘桅系红巾的运船,便只剩穿衣赤足的来往行人。

昔时的风雅去处,今也成了个满地金银的所在。

楼外立一尺长杆,杆系红巾,巾长六尺,风起时,红巾招展,直若一朵被浸染鲜血的红云。

此便是掌控着南京六成河运生意的长衫巾总舵所在。

不日前,此处还人声喧哗,摩肩接踵,来往商人力夫不断。可今天,那往时招摇的红巾,竟是软塌塌地垂悬长杆之上。气氛凝重时,一锦衣光头的老者也出现在楼前的场坝之中。

仿若暴雨将至,可天空湛蓝,那轮春日里的骄阳也正始终得当地散放温暖。

对时常闷热的南京来说,这应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无论是温度正好的阳光还是微微袭来的轻风,这都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可在这长衫巾楼前的场坝里,来往行人却都不约而同地驻足而立。轻风不见,空气又好似被抽去了几分。那温度正好的阳光,此刻就显得有些热了。

抬头望天,李顺松松颈上红巾,出言骂道:“他妈的,这都什么破天,说变就变。”

低头继续向前,一个看似慢悠悠的身影却越他而去,直奔不远处的两丈木楼。

“嘿!”

来人未停,依然慢悠悠的身形却已踏上台阶。抬腿小跑,李顺终于拦在了来人身前。

“阁下可是有事?”

方看一眼,李顺就视线飘忽起来。身体微凉,可他还是强忍着开口。身后便是长衫巾,依规矩,总舵所在,闲人免进。

金世抬头,双眼就刺在了李顺脸上。与李顺不敢再看的眼神相同,声音亦是冰冷。

“这是申重的长衫巾?”

“正是。”李顺躬身。“不知阁下来此,欲为何事,欲见何人?”

金世看向那悬着红巾的长杆,淡淡道:“我想折了这杆,想见申重。不知这长衫巾,是想让我先折了这杆再见申重,还是让我见了申重再折这杆?”

李顺心头一惊,人也后退半步,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

“阁下莫不是开玩笑?”

“你觉得我在开玩笑?”金世上前一步。见势不妙,又数个长衫巾帮众聚拢过来。

“李顺,这是怎么了?”钱法不解道,“这天虽变得有些闷热,但也不至于汗流如此吧。”不知觉中,涔涔冷汗已覆了李顺满脸。钱法再转头,本想伸去搭李顺肩膀的手却顿停半空。结巴道,“不知前……前辈此来,所……所为何事?”

金世看他,他也立马如李顺般低下了头。

“申重可在?”

金世再行一步,钱法诸人也再退一步。

“首……首领有事,并不在此。”

“那我,好像没得选了。”金世停步,三尺外便是那根系着红巾的长杆。

“不好!”

钱法正待出言询问,却见那人右手抬起。握指成拳时,一股刚猛拳风顿涌而出。

钱法只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脸上划过,仅几丝,却如利刃。他方觉得脸上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淌,就听得“咔擦”一声。转眼望时,那根立了十五年的长杆,正缓缓倾斜。红巾全展,长杆却落地有声。

“你……”

钱法话未出口,一只拳头就贴上了他的胸口。只觉五腑一震,口出鲜血时,双腿也软了下去。

“我本说过不杀人的,可你们,怎来逼我?”

金世轻声而语,恰如叹息。

李顺尚不及反应,那身锦衣已撞进怀里。

“敢问阁下……”

话未说完,人已倒下。

李顺怒睁那双满夹疑惑的眼。他想不明白,自己有做错什么吗?好像没有,看他第一眼,李顺就自觉收敛起了平日里的嚣张跋扈。他小心陪着,并无面露不愉的时候。所以他不懂,为何自己都这般作为了,还要身遭此劫?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不久前做的那件违心事吧。可那不过百两银,那艘船里,也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不知道的是,那艘经由他手驶出的船里,装有数十个衣衫褴褛的青年女子。

他再不会知道,也再没机会去反思忏悔。不止他,从金世决定来这长衫巾走一遭的那刻起,这里许多人,都注定是再无反思忏悔机会的了。而他之所以不直接出手,只因这里所有人,或早或晚都会在他手里走上那么一遭。

“竟敢来我长衫巾总舵捣乱,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双刀上举,吴东一纵就跳下了台阶。刀带惯力,这招“泰山压顶”,吴东自觉是自己有生之年里使得最好的一次。可长刀劈下,那人却是一动未动。

刀落双肩,锋利的刀刃不仅没能穿肩而过,反而向后卷了开去。不仅如此,随刀而至的还有一股反震之力。吴东只觉虎口一疼,勉强不让双刀离手。正待撤步后移,那人却已前行一步。

一步生死,长刀未离双肩,金世左拳又自下而上地撞上了吴东胸膛。

“噗!”

直若断了引线的风筝,吴东跃起,又横躺着直直摔在地上。

双刀终于离肩,可他却再无重举的机会。双眼睁着,那张用来吃饭饮水说话的嘴,此刻也成了血之泉眼,温热的鲜血正不断汩汩地冒着。但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他想再多说两句,想告诉那些正不断冲向那人的兄弟们,“那人,不能惹。”

可他再开不了口,在一道震耳的怒喝声中,他连光都看不见了。

“告诉申重,我就在他长衫巾门口,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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