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至人至声亦至。
“你若能赌时一半的精力放在练功上,也不至于丢人若此。”
井田四郎本也和钱好多一样的笑着,可当鱼肠那毫不掩饰的破空声出现,他的笑容终也慢慢凝固。
回身,长刀继续旋转着耍出一道光幕。
“叮!”
短剑撞上了刀身,钱好多方退出一个身位,井田四郎就在刀剑相撞后迫不及待的补了上去。和莫玄衣比,纵是使尽全力,终也是要差上一筹。
“练功无法让我心沉醉,我又何必要去强迫自己。”
莫玄衣出现后,钱好多就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一如不久前的凌御风。
“若非觉得你赌品尚可,我才懒得来救你。”
莫玄衣赌的次数不少,但说尽兴,却也只和钱好多赌过一回。
“我尚有数万赌资,你可感兴趣”
“此间事了,我定让你血本无归。”
“你觉得你还有那么好运”
“无数事实证明,我运气一直不差。”
“今日之事亦证明,我不会一直都那么倒霉。”
“可你的好运来自于我。”
“正因为此,我才敢出言相邀。”
莫玄衣边攻边语,虽是一心二用,井田四郎却也只剩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另一边,听得两人言语,已帮吴建简单处理完伤口的苏锦程亦是按耐不住地开口。
“我只剩碎银十两,不知能否参与进两位的赌局之中”
“公子也好赌”钱好多面露异色,转向苏锦程。
“算命为生计,诗词是附庸,若说平生爱好,也只剩下酒和赌了。”
“性情中人,没想到大名鼎鼎的苏秀才竟也是性情中人。公子但请放心,别的不敢说,赌桌上的酒,却是想喝多少喝多少。”
“不嫌我钱少”
“只要兴致在,钱多钱少无所谓。”
“那还等什么呢”苏锦程再握铁笔。“莫公子的短剑若是不好使,就换我这根铁笔来试试,如何”
正欲举步向前,井田四郎却是慌忙停步,急道:“几位皆是这大明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今日也要自堕身份来行下作之事”
“下作”苏锦程笑了。“你或是有些高看了我们。江湖重声誉的家伙不少,或者说,江湖善在人前重声誉的家伙不少,但这并不就代表所有人都重声誉。我想,不管是你面前的鱼肠玄衣剑抑或是我,都不会为那虚名所累。而且,你如何就能断定说,那虚名会比上赌桌喝酒更有意思”
钱好多的眼睛越来越亮,就连瘫软在地的吴建亦是强撑着转头,将目光投向那虽染一身血污却始终挺立儒雅的身影。他实想不到,江湖六子中最最神秘的苏秀才,竟会是这般模样。似有些失望,但在失望过后,一股亲切随和却让他没来由地笑了开来。
谁说高手都得是不苟言笑的模样,像苏锦程这般,不好吗像钱好多那般,也不好吗一瞬间,他似明白了什么。人生过处,在有正襟危坐时,也该有恣意潇洒。你实没必要去改变些什么,因为改变的,不一定最好,保留的,也不一定不好。
苏锦程虽说如此,但在踏出两步后还是停了下来。莫玄衣虽也不在意他说的那些,但在那些人面前,他终还是不愿坠了面子。更何况,去抬举一个没必要抬举的人,他不愿这样。所以苏锦程停了下来,因为莫玄衣开口。
“联手没关系,但他,真就值得我们联手”
“不值!”这是钱好多说的。“莫说是我大明的鱼肠玄衣剑和苏秀才联手,纵就只是其中一个,也太过抬举他了点。”
“可你不争气,”莫玄衣再开其口,竟是毫不客气。“所以只能抬举他。”
“可你相斗这许久都不下,岂不也和我相仿”
“有很久了吗”
“我已喝过一碗茶。”
“那确实是挺久的了。”
就普通人而言,听得如此言语,定已怒不可遏。井田四郎没有,在杨念如身边呆的这三年里,除了那招“双龙饮水”习得其形外,他学到更多的东西便是隐忍。所以他笑着,始终笑着。
“两位既是不愿抬举我,为何不待以后再找个与我旗鼓相当的人物我想,就两位而言,无论是谁与我斗,都会变成自毁声誉。”
“你想让我放你走”莫玄衣眯眼,鱼肠短剑在满是血污的衣服上擦了又擦。
“就我这等小人物,放了又如何”
“你是小人物”莫玄衣瞥向一旁还在与吴两颜佩韦缠斗的灰白两个人影。“能指挥动他们的,算是小人物”
“和两位比,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在我大明境内做了这种事,你想什么都不留下的走”
“他们,不算吗”井田四郎一指地上躺倒的无数尸体。
“这不够!”莫玄衣摇头。
“公子还想要什么”笑容收敛,双手紧握长刀。
“当然是……”
莫玄衣话未说完,又有人声插入。
“你可以走,但他们,全部都得留下。”
凌御风先是趴在沈杨背上,然后又被放到了车上。沈杨一手扶辕,做喘气状。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
出言吐槽时,车里的林叶落也靠近车。可当她伸手来掀车帘时,却发现在那薄薄的帘布之后立着块不知何时放下的铁板。她去掀窗,发现窗户也和车门一样,所有的空隙竟都被封死,她却一点察觉都没有。此时想起,才发现车里相比之前不知暗了多少,那种密闭的压抑也不知增加了多少。
一掀无果后,林叶落也未多做什么,不过身靠冰冷铁板,静听那人言语。
“公子到了”井田四郎像是遇到熟人般,收敛的笑又复绽放开来。
“你和杨念如的约定,我没忘,想必你也没有忘。”
“我不敢忘!”
“那你对我说的,可有异议”
“公子仁厚,我想连他们一起带走”
凌御风笑着,“我不拦你,你若有本事,尽管带走便是。”
“还望公子说话算话。”井田四郎抱拳鞠躬。转身,大叫道,“撤!”
他身已出,可那灰白两个身影,却是出无可出。
“你是杨念如的,所以走,他们是无名无姓,所以必须留。”凌御风冷着脸,对转过头来看他的井田四郎这般说。
井田四郎面色阴沉着,却也只能再次转身,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