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虽是年少,却也见过许多与他年纪不相符合的东西。
他见过战场,所以也就一直幻想着亲上战场的那天。可当那天真正来临,站他身前的却非千军万马,而只不过区区百数人。
又是百数人!
多铎有些怀疑了,但在怀疑后,便是涌起无尽的愤怒。
“中原江湖,都是这般目中无人吗?”
多铎不解,哪怕他已重回广宁的调来大军。但他仍是不解,不解区区百数人,怎么就敢拦在自己一眼望不到边的万人军阵前。
军阵未停,若真被这百数人拦下,哪怕不过片刻时间,多铎轻易都不能原谅自己。
可就这段时间里,让他惊奇之事实在太多了,多得他已无法确定说这广宁城,是否真如大家所见那般属于自己大金国。若非是这样,区区百人后,又怎会出现那么一大片的火光?一片完全出乎他意料的火光。
千人,毫无征兆的,这片辽阔原野上又出现了千人。
多铎实想去问问,问问那些守城的兵丁,也问问那些因为自身强大就整日享乐不知此是何世的官员。
但他没有那时间,他现最想做的事,就是尽快将这万人拉到皇太极身边。既已发生那么多出人意料的事情,那么皇太极会遇到些什么,多铎实不能确定。再加他虽派出了斥候,但这已过了许久,派出之人却是再没有回音,至于他们是否遭遇了危险,此时多铎也没办法去确认。所以哪怕又出了千人,哪怕那片火光看起来也挺能唬人的,多铎也未下命令停军。这是当今天下最强的军队,是能踏平所有名山大川的绝强铁骑,所以多铎觉其不需停,也没必要停,只要一气冲上去,长刀上举,不管拦者是何人,都会尽数丧生铁蹄下。
而当多铎皱眉时,死盯面前大军的苏锦程也连同陆礼一块地转头。这已是他们所能寻来的全部人力了,山东陆家。陆老爷子虽未是和别人一样的受人挑唆,但在陆礼归家后,他们却也做了和别人一样的选择。不仅如此,陆老爷子还亲自去拜访了曲阜孔家的孔老爷子。
陆礼不知他们都说了什么,但是当他率人出城时,孔家由孔家公子孔杰亲率的五十人也到了济南城。
而当他们分批进入广宁后,苏锦程也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们欲想做什么?”这是苏锦程的问语。
“公子又想做什么?”这是陆礼的反问。对彼此不熟的他们来说,如此问语实有些奇怪,却也没有妨碍到他们的交流。
“若我所猜没错,阁下应是曾和大梁公子结怨的陆家公子陆礼吧?”
“何以天下都觉我和凌御风结怨?”陆礼笑问出声后,却也始终不离警惕地看苏锦程。“公子即知我名字,想来也该自我介绍介绍吧。”
“在下苏锦程!”苏锦程也未做任何的隐瞒。“实话说了吧,苏某之所以会来,不过是因苏某觉得陆家公子和孔家公子和这里的许多人都不一样,所以苏某想看看,是否有幸能和两位一块做件大家都想做的事。”
“苏锦程,那个不问前程的秀才苏锦程?”
“正是在下!”
当得苏锦程他承认后,孔杰陆礼便也躬下了身子,这是对有能力者的尊敬。但在起身后,他们脸上也都没有了拘谨,直言道:”公子何以就觉我们和这许多人都不一样?“
”若都是一样,想来陆老爷子和孔老爷子也不会让你们这么光明正大就出来。“
”光明正大吗?“忽然想起自己等人出城时的模样,还真别说,是有那么点光明正大意思没错。但是想到此点后,陆礼便又有话再说了。”若非和那许多人一样,我们又何必要光明正大呢?“
陆礼如此问,苏锦程却没了再去解答的意思,直接开头道:”苏某来此,不过是想问一句,两位可愿与我同做件大事,一件或许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大事?“
”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吗?“
”广以区区百数人拦千军万马,如何不是万劫不复?“
”百数人拦千军万马吗?“陆礼笑了起来。”公子莫不在说笑?“
”你觉我是在说笑?”
“不只我,”陆礼手指身边的孔杰。“天下不管是何人,但凡听到公子如此说,都会生出这样的想法,不然公子尽可以问问。别说那是活生生的千军万马了,便只千万棵立在原地的枯木,也能让人折腾好一阵。再者,公子倒也说说吧,此处何来千军万马?”
“此处何来千军万马,难道阁下不知道?”
“虽知,但我不知那所谓的千军万马会为何而出?”
“因为他们将欲做的事,必将败在那人的手里。”
“那人是谁?”
“你欲寻何人,那人便就是何人。”
“可我谁都不想找,陆某来此,不过就是来凑热闹的。”
“但我却非是来凑这热闹的。”苏锦程坐下,那支重铸而成的铁笔也是落在了桌上。“我想帮他一个忙,因我始终都觉得,不管怎么样,他都应算是好人,且是天下绝无仅有的好人。所以我想再去帮帮他,哪怕付出了生命,也该帮他争取些时间。或许只要一刻钟,他也就能再成曾经的大梁公子。当然,我也并不只是想帮他,我想帮的,还有天下所有江湖人。我要重帮他们建立起信仰,我要通过凌御风去让他们知道,江湖不只是他们,还有其他人,其他始终牢记侠武仁义四个字的其他人。”
“可你怎就会觉我们会和你一样?”
“因在杭州柏子尖,他曾饶过你一会,而在那次后,曾觉他虚伪的你,也就有了曾经许多人都会有的东西。他还是大梁公子,能撑起整个江湖脊梁的大梁公子。别人虽不信,但在我们的心里,他却从来没变过,特别是现在,他那根大梁,也就显得越发沉重了。因为我信他,所以我也相信你。你若真该死,柏子尖上,你也不会活下来。”
“就只因为一个信,便能让你付出自己的生命?”
“现还能有一个信,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也正因为不容易,所以陆礼也就和他站在了一起。这是他们能做的,哪怕螳臂当车般,这也就是他们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