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浚泽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见,除了耳旁呼啸而过的风声,便是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感觉不到。
寒气凛冽,与初始进入截然不同,此刻浚泽真元运转才将这股侵入心神的寒意堪堪抵消,除了黑暗和寒冷,他此刻却是有些感到孤寂,甚至有些害怕。
记事前父兄便早早逝去,从没有体会到过家的温暖,自幼便是最为孤寂的生活。为了让人多看一眼,便每日做那些让人注目的事情,可是越是变本加厉,却越受人讨厌,就愈发孤独。
而后虽然自己换了种方式,把那些从酒肆之中偷听来的故事讲给众人听,但是也仅是热闹当时,笑罢过后便又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孤寂。
现在有了师父,有了师姐,有了朋友,而且还成为了大巫,受到了万人敬仰,那种孤独已经失去了踪影,本是再好不过。
此刻这消失已久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难受至极,挥之不去,犹如身悬万丈深渊,不见天日,深不见底。
浚泽贴在石窟中的岩壁之上,体会着这种孤独,摇了摇头,散去头脑中的这种想法,喃喃道:“这么久什么也没发现,要不暂且回去,师姐和螭吻仙子还在等我,即便是和陆压打一场,也比待在此处要强。”
正当他准备落身折返之时,一阵腥风吹过,恶臭难当扑入鼻中,几乎当场险些呕了出来,其后一阵惊天兽吼传来,浚泽顿时被震得头昏眼花,差点因此从石壁上掉落下来。
浚泽心下凛然,似乎觉得有些熟悉,骇然心道:“这莫非是蠪侄,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他此刻心中有些烦闷,今日蠪侄按道理应该回到那寒瘴沼泽之中,此刻却是出现在百里之外的神秘石窟,恐怕是出了其他什么事情。
再顾不得其他,翻身落下,抬手祭起了定风珠。
层叠金光,重重散开,登时洞中彩光琉璃变幻,宛如梦境一般。
浚泽摇了摇头,脸上一股懊恼,自语道:“我这贴在墙上傻乎乎的这么久,若是被人发现,怕是要被笑话至死。”
言罢,定了定神,继续朝着石窟深处走去。
四周静谧,没有一点声音,浚泽忽然停下来脚步,此刻他面色严肃,驻步而立,前方又是传出了巨大的兽吼身影,震耳发聩,心神颤动。
正当他准备继续上前之时,异变突升,几道异光急速从前方袭来,重重的击在了定风珠金光之上。
登时定风珠摇曳不止,连光芒都黯淡了几分,浚泽心生戒备,挥袖化出冷月十一光握在手中,紧紧着望向前方。
又是几道光芒袭来,浚泽眼中金光闪动,长剑断裂脱手而出,清幽冷辉激射散开,齐齐将那些光芒挡下,而后去势不改,回旋倾舞,朝着前方继续袭去。
“轰隆隆”,地动山摇,响声不断,砂石激飞,冷月十一光不仅击中了来犯之人,也击中了洞壁,登时造成了如此大的动静。
幽辉飞旋而回,又化成长剑模样握在浚泽手中,他往前走去用手扇开风沙,凝神探望了过去。
金光照过,只见一个黑衣身影倒在地上,身上被冷月十一光击出了七八个窟窿,显然已经死透了。
浚泽眉头紧锁,这人身上的黑衣居然和昨日因乎身后的人一模一样,莫非是不止昨日那些人,还有其他人躲在此处。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浚泽知道再往前去便是此事的谜底了,顿时跨过尸体,继续前行。
刚走不过三丈,浚泽嘴角一扬,手中长剑再次断裂向后飞出,原来是身后又是数道法力袭来。
又是一阵地动山摇,浚泽转身望去,刚才那名黑衣人缓缓地倒了下去。
经过因乎死而复生,黑衣人尸体神秘失踪等事情,浚泽早就留了一个心眼,是以故意向前走去,实则暗自感应着身后,所以顷刻便将偷袭挡了下来。
冷月十一光幽暗吞吐,四周金白二光交相辉映,照耀着石窟。眼前黑衣人尸身上却是出现了变化,黑烟渐渐升起,那黑衣人居然又动了起来,只见他慢慢的爬了起来,扭动了一下头,身上传来嘎吱作响的声音,就像木头折断一般。
浚泽见此情形,面上一怔,喃喃道:“真是不尸惑心蛊。”
之前的种种猜疑,此刻得到了印证,若不是这南荒诡秘的惑心蛊,哪会被人击穿之后再次复活,不过这种了惑心蛊的人不死不灭,倒是有些难办了。
浚泽紧盯着对方,一声低喝,衣袖中白光若隐若现,手腕一抖横向扫去,刹那间一道两丈有余的光弧破臂而出,直直的对着黑衣人头颅斩去。
在气刀快要到达黑衣人头颅之时,突然发出了凌厉的破空呼啸之声,那气刀瞬间气势暴涨,刀身上亮起湛蓝光华,森寒气息骤然散发开来。
浚泽原来是打算用那素水流光诀一举冰冻斩裂黑衣人的头颅,毕竟这不尸惑心蛊的命门便在这首脑里。
没想到黑衣人居然讶然地“咦”了一声,声音低沉,幽幽冷冷。
就在这时,黑衣人身上黑气阵阵翻滚,只见他伸出手来生生地插入了浚泽的气刀之中,一声轻响,风浪卷动,把浚泽的发裳都吹得猎猎翻飞。
定眼望去,那黑衣人左手处衣袖褴褛,仿若布条一般,不过随风飘来飘去,里面空空荡荡。
浚泽有些吃惊,这黑衣人居然用手挡下了自己的气刀,手臂被法力瞬间搅碎了,倒是有几分胆色,不过转念一想,这人是种了那蛊,恐怕也是无意为之。
剑眉斜挑,浚泽笑道:“你这怪物,本大巫接下来就两刀砍死你,不,就一招。”
昨日那陆压威风凛凛,言语间两合破敌,当真有些羡慕,也不管这黑衣人能否听见,浚泽此刻也是学着说来。
黑衣人在金白二光的照耀下,身上黑气滚卷,面色惨白,断臂处残袖乱舞,双目涣散无神,说不出的诡异。他满脸森然的笑起,嘶哑道:“小子,又是你。”
声音阴冷刺耳,仿佛像用指甲挂过光滑铜板的声音。但是这句话传到浚泽的耳中后,浚泽面色大变,这尽然是昨日因乎的声音。
浚泽眼神不定,心中大骇,大声道:“因乎,是你!”
黑衣人身上的黑气暴涨不止,几乎都要把他包裹起来,只见他阴厉地笑了起来,语带不屑,道:“因乎!桀桀桀,我可不是那扶不起的烂泥。”
浚泽脑中飞快想过,这中了惑心蛊的人怎么还能如此清醒,还认出了自己,不过他的声音确实因乎的,此刻又说不是因乎,那若是没有中蛊,又怎能死而复生?
浚泽正容道:“你究竟是何人,法力高强还如此藏头露尾,岂不怕人耻笑。”
黑衣人沙哑刺耳的声音又是传来,“你又是谁,三番两次坏我大事。”
浚泽眼珠一转,笑道:“我乃人族云中子,昆仑圣人的徒弟,你这黑烟鬼还不速速跪地求饶。”浚泽见对方不肯说出身份,就随便扯了一人名字,以前听闻过这云中子乃圣人徒弟,行踪颇为神秘,此刻便拿来用用。
那黑衣人却“呸”了一声,道:“你分明是那巫族中人,当我没见过云中子吗?”
浚泽朗目半眯,此人不仅见过帝俊,连这云中子都认得,恐怕是身份绝不简单,怒道:“既然是那得道之人,为何要挑起战争,滥杀无辜。”
那人也不作答,也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浚泽如此聪明,笑道:“你倒是颇为聪慧,不若拜倒我的门下,得道长生。”
浚泽脸色一正,长剑遥指,叱喝道:“若是向你此般做法能够得道长生,那这长生不要也罢。”
黑衣人周身黑气猛然炸开,气流刮得四周呼呼作响,狠厉道:“那如此你便去死吧,留下你恐怕会阻我大业。”
随着黑衣人的话语一落,蓦地黑气聚在他的身前转旋,万千道青光从黑气中透出,威势汹汹,灵力骇人。
“玄光镜,”浚泽面带肃容,“你是那广成子?”
黑衣人森然而笑,也不作答,口中咒语念动,那迫人青芒渐渐收敛了起来,不过气势却是更胜,黑气渐渐退去,只见一面银色镜子浮在半空之中,正是那无上先天灵宝—玄光镜。
一道雪衣身影如白练飞舞,朝着黑衣人黑衣人闪电掠去,浚泽知道若是这玄光镜出,恐怕会有万分危险,准备抢占先机。
白衣飘过,一道巨大的虬蛟幻影怒吼而出,风卷云涌,照着黑衣人当头落下。
“轰”,那玄光镜没来得及挡住,虬蛟重重的撞在了黑衣人身上,不过只见他一手托举,手上黑气翻滚,居然就这样随意接下了浚泽用那“摄灵御兽诀”化形而出的神兽幻影。
浚泽虽然有些惊骇,但是不避不退,大喝一声,那虬蛟蓦然暴涨一倍,怕是有十丈有余,森寒之息从中传来,继续奋力压下。
蓝光爆舞,气浪层叠迸发,浚泽面目坚定,虽然平日里身形跳脱顽劣,但此刻却是全神贯注,只为灭了这沾满鲜血的恶人。
“咔咔咔”声响传来,只见黑衣人脚下碎裂开来,而后身形缓缓下沉,砂土飞溅,轰鸣连响。
片刻之后,只见那黑衣人半身没入土中,似乎无法动弹。浚泽收起法力,反手抄过悬在空中的玄光镜,缓缓地落在黑衣人面前,负手而立,淡然笑道:“黑烟鬼,你也不过如此,我说一招就是一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