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暮云合璧,那漫天的云霞千回百转,余辉之下的盘古城更显得威严瑰丽。
此时别院中,人声鼎沸,时而传出阵阵笑声,却是娥凰城众人围着浚泽,正在说起今日之事。
于儿琼大声说道:“浚泽今日真是百般威武,震得其他城部皆是鸦雀无声,没想到我们娥凰城此次能有如此表现,真是全靠浚泽了。”只见他看着浚泽一脸喜色,双手舞来舞去,显然是十分高兴。
阴冷冷声音传来,说话者一双鹰眼,却是那商祈,他看着于儿琼,冷笑道:“桀桀……于儿琼,你好生不要脸,这时知道来哄浚泽了,当时要那祈天仪式名额的时候,你可是争得最厉害的,若是你徒弟来,能有此表现吗?”
于儿琼闻言顿时脸上一僵,悻然道:“这...这...这不是当时还不知道浚泽如此厉害吗,我这当时也是想替娥凰城涨涨颜面,毕竟已经两届没有人杀出重围了。”话锋一转,指着商祈道:“你个老阴鬼,当时你也不争得如此厉害,怎么你当时不推荐浚泽,还不是想让自己家那小水鬼去参加吗?”
商祈面如枯木,毫无表情,暗暗想到这老呆子平日里不善思考,今日脑子却是灵光了,冷道:“你那教徒弟的水平,众人皆知,莫不是想把娥凰城的脸面丢遍十二城诸部?”
于儿琼闻言大怒,满脸短须颤动,撸起来衣袖,怒道:“老阴鬼,要不你来试试我的水平,我们先来比斗一番,给明日的演武先助助兴。”
“试试便试试,你这火呆子,今日便叫你尝尝我这九幽阴气的厉害。”商祈冷然道。
周旁众人闻言,争相起哄,纷纷叫好,恨不得两人马上打起来。浚泽只有捂捂额,觉得娥凰城大巫竟是如此跳脱,幸好无外人看见,此前觉得大巫应该都是这样,参加此次比斗后,才发现非是如此,其他各城各部的大巫多为严肃,一看就是高手风范十足,不知道这娥凰城的大巫为何偏偏不一样。
后羿白发飘动,走了出来,朗声道:“你们两个烂木头,莫非是想把这栈庭别院给打翻了,然后被祖巫责罚,今日大家都是来给浚泽庆祝的,你俩这是要喧宾夺主吗?”
浚泽闻言暗暗觉得还算后羿比较正常,正要开口说话,后羿左臂指着院外,继续道:“你们要打出去打,这里不合适,我来仲裁如何?”却是一本正经,面色严肃。
顿时无言,浚泽立刻觉得这后羿也不靠谱,环眼望去,发现众人皆是起哄叫好,跃跃欲试,而于儿琼和商祈二人听完后羿的话,相互一看,居然真的向门外走去。
后羿也是跟了出去,便是飞廉也是满眼精光伙同着剩余人一哄而散,显然是去看两人斗法去了,这热闹无比的别院,此刻瞬间安静下来,只留下浚泽一人。
庭院落寞,浚泽显然是习惯了娥凰城众人的性格,此时便回想起今日情形,当时自己确实只有御风一项十拿九稳,本来就身法迅捷,御起风来当然能不落旁人。但这祭祀便是完全被自己投机取巧钻了空子,若不是见过自家师父用真元纳人魂魄,正好听过雨师的降雨之密,用“素水分光诀”吸纳水汽,配合“冷月十一光”的寒气,方才如愿降下雨来。而那斗宝一项亦是如此,完完全全的占了规则的便宜,不然“冷月十一光”虽利,倒也未必能够独占鳌头。
不禁觉得自己运气大好,而后两项浚泽未有参加,主动弃权,故作高深,拂袖转身,当时场景落在众人眼中,皆以为浚泽高风亮节,是给那旁人留下机会,因为拿下三项魁首后,没人会认为浚泽不会巫族基本的伏兽和简单的法阵,只认为是他品性纯良,德守高尚,便是参与比斗的诸灵巫也是感激不尽,而那祝融更是大夸其人品。
转念又是想起明日演武,不知道将和哪位大巫比试,即便现如今修为日进千里,却愈发觉得大巫功力深厚,以前斗法显然是娥凰城众人未尽全力让着自己,而明天便要真正意义上挑战大巫,若是成功也不枉后土相柳等人的栽培。嗯,主要感谢是后土的栽培,而相柳是顺带。
正在浚泽思绪翻飞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咳了一声,转首望去,却是相柳与那刑天,赤松子结伴而来,相柳手中还提着一坛佳酿,只见他左手摇了摇,赫然是拿着四个玉樽。
刑天哈哈一笑,身上金甲抖动起来,他拍了拍浚泽的肩膀,夸道:“不错,不错,浚泽老弟果然是少年勇士,今日比斗大放异彩,教得这十二城诸部心悦诚服,而后君子行径更是做得不错,若是今日你连胜五场,那定是也会惹得诸部不开心,老弟修为高深,进退有度,这九州五夷四海之地,日后必然会留下老弟威名。”
赤松子也是眼神中赞赏不已,道:“浚泽小子,老夫果然没看错你,你今日却是对的,现如今不比从前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番风度,十二城部皆服,对你小子以后有莫大好处。”
看着刑天,赤松子二人皆是误以为今日自己是为了巫族和睦方才放弃比赛,却是有些不敢看这二位前辈多加称赞的眼神,而相柳那讥笑表情,让浚泽不经咽咽口水,不吐不快,做了便是做了,男儿在世顶天立地,怎么能藏着掖着。
浚泽面色突然严肃起来,脸上带着一丝坚毅,正色道:“刑天大哥,赤松子前辈,今日他们胜了便是胜了,以后有机会我会赢回来的。”
闻言二人哈哈大笑,认为这小子真是妙人,便是人品也是令人佩服,明明让了诸巫,还不准大家说来,自认是真的输了比赛,还说以后要赢回来。
“妙啊,妙啊,我就说老弟性子不必太软,巫族皆是好男儿,你需得更加霸气一些,不然心仪之人怎么看上老弟。”刑天挤眉弄眼,笑话着浚泽。
便是赤松子素日言语不多,此刻也是心情大好,这小子不仅尊重师长,更是礼让同辈,若是巫族之中皆是如此,那么巫族大兴之日不远矣,笑道:“浚泽小子,第一次见你,本以为少年成名必然心高气傲,决定敲打你一番,谁曾想你竟然不骄不躁,甚是不错,很好,很好。”
相柳却是一脸古怪的表情看着浚泽,浚泽回了一个眼神,却是我没说谎的意思,相柳叹了口气,说道:“三位,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饮酒而谈,如何?”
碧水湖边,水面波光粼粼,冷月在湖水中倒印,随着水波轻拂,轻轻晃动。亭台之中,四人对酌,相谈甚欢,说古论今。
赤松子拿起玉樽,一口饮尽,爽朗笑道:“浚泽小子,明日便是演武,你可曾准备好了?”
浚泽笑道:“赤松子前辈,此次演武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明日必然会全力以赴。”
微微一笑,赤松子拿起酒壶再次斟满了一杯酒,一饮而尽,然后看着浚泽,缓缓道:“我观你法力精纯,虽然是‘摄灵御兽诀’修炼的根基,但是真元却是一股清气,莫非是那玄水真力,却与我巫族精兽真灵炼化的浊气却不相同,倒是与那人族法力有些相似。”
巫族,人族,妖族三族法门不同,修行的元气也不一样,人族修炼五行,掌控天地,吸纳的是那天地间的清气,而那妖族同化凶兽,强修真灵,吸收的是那凶兽的煞气,巫族感悟自然,与那毒虫凶兽,天地瘴气为伴,修得一身浊气,各不相同,但又都是法术神奇,难分高下。
而浚泽以九碑奇煞灵力为引,用“摄灵御兽诀”修出了根基,走上了一条截然不同的路子。
“小子因为些机缘修出了这玄水之力,倒也是神奇,不过也是对以后的路毫无头绪,不知道三位前辈可有什么建议,”浚泽正色道。
赤松子并未立刻回答,还在略作思考,倒是相柳娓娓而来,道:“浚泽,我曾与后土祖巫商量了一番,你这种情况以前几乎未有出现,我查遍了无数典籍古卷也未找到相应的法门,不过若是玄水真法,人族之中倒有不少路子,你若有机会,便去那昆仑或者是中州走上一遭,或许有所得。”
刑天只顾饮酒,这些异门法术从来不关注,倒也插不上嘴,不过他却道来另一件事情,道来:“浚泽老弟,你现在名声正盛,风头无二,明日演武怕是巫天和你师父会给你加些难度。”
闻言浚泽眉头微蹙,以自己师父的性格是有可能如此的,这次演武改成挑战制也有她的功劳,喃喃道:“不会明日让我与开明六巫演武吧。”
刑天挤眉弄眼打趣道:“浚泽老弟,你莫不是怕了,要不到时候你来挑战我,我让你几招啊?”随即郎朗一笑。
闻言浚泽也是笑了,道:“如若遇上,还望老哥不必留情,我也想看看与开明六巫的差距是有多大。”
心中暗暗称赞,相柳知道这小子喜欢投机取巧,生性随意,但是偏偏修行之心坚定,毅力智慧皆是不缺,日后必将九州留名,鼓励道:“浚泽,明日全力以赴便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浚泽狡黠一笑,缓缓道:“相柳,明日若是旁人我必然输定了,但是你的话我肯定能赢。”语气笃定,仿佛相柳已经输了一样。
不禁气结,相柳拿起水酒喝了起来,本来内心还在对浚泽称赞不已,不曾想到这小子又是瞬间毒蛇起来。
刑天见到相柳拿这浚泽毫无办法,顿感有趣,巫族智者巫相居然也有吃瘪的时候,瞬间也是高兴不已,大笑了起来。
月渐渐明亮起来,柳树随风沙沙作响,这时候赤松子面色一舒,缓缓说道:“老夫倒是听说过一些,年头有些久远了,那是千年之前了吧......”
原来是千年之前,九州还不叫九州,那时四海荒野间最厉害的便是那龙凤二族,二族间常年争斗,互相征伐,人类饱受威胁,哀鸿遍野,人族纵然有修真炼道之士,但是龙凤得道已久,是故不敌,只得渐渐退避,最后竟然被逼向现在的中州之地,苟延残喘。
适时,有二人竟然练出无上法力,顷刻间退去了中州之外的龙凤大军,而后二人分别向东海,北野而去,将二族首领击杀,悬祖龙始凰首级于中州当阳山,威慑四海。
自此人族大兴,此二人被推举为女帝,人皇。
“此二人便是女娲,伏羲,他们同化异兽,吸纳真灵修真炼道,其实依然是不如祖龙始凰的,但是我听闻此二人后来居然找到上古遗迹,修得无上真法,功力大进,终于将龙凤大劫渡去。”
赤松子活得年头已久,走遍了九州五夷四海,所以知道的也比常人多上一些,此刻说起密辛,三人也是听得如痴如醉。
刑天迫不及待,急问:“那他们修炼了什么法术,竟然如此之强,我曾与龙族斗过,那龙族的海门将军便能与我不相上下,不知道龙族到底有多少高手?”
浚泽也直直的竖着耳朵,赤松子见诸人好奇,哈哈一笑,道“修行之法嘛,那便要问问浚泽小子了。”
心念一动,脑子中仿佛灵光而过,脱口道:“太玄九碑。”
“不错,正是‘太玄九碑’,当年伏羲在那东海之滨找到了一块碧木苍碑,而后女娲又在中土当阳找到一块黄土灵碑,两人却是资质奇高,居然参透那九碑之谜,平定了龙凤大劫,便是千年之久,如今龙凤二族残部也不敢离开南海北野,先辈神力,威慑至今。”赤松子也是忍不住摸了摸胡子,对女娲伏羲敬佩不已。
浚泽听到九碑之名,大为激动,莫不是以后自己也是前途无量?心里有如猴挠,急促问道:“那他们人呢?”
赤松子见浚泽,哈哈一笑,道:“二人后来却是退隐,或是长生,或是仙逝也不清楚。”
闻言浚泽顿感失落,顿呼机缘失去了,赤松子摇摇头,这小子果然还是年轻,随意逗趣一下就大惊失色,朗声道:“后来人族感恩,奉二人为女帝,人皇,而修行他们真法的人却另辟蹊径,创下妖族,供二人为妖圣,若是以后有机会,去二族看看,定是有些法门流传的。”
浚泽眉头微蹙,女娲伏羲真法定是被收藏起来了,以后要抽身去二族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自己的法门,但是又想二族必然会重兵把守,不易获取。脸色忽明忽暗,左右为难,患得患失。
刑天看着浚泽脸色变来变去,显然一筹莫展,正色道:“男儿生当如是百折不挠,不畏艰难,即便获而不得,你为何不能效仿女娲伏羲自己创出法门,你可不比别人差。”
浚泽顿时振作,想到自己不过十七岁有余便已经超过太多人了,不必急于求成,大不了自己创造一门法子来修炼,随即站直身子,朝着三人弯腰一拜,脸上一脸坚定,道:“多谢三位大巫指点,小子牢记教诲。”
三人皆是微笑,互相一望,接着喝起酒来。
夜霜降临,阵阵凉意传来,浚泽回首望去,只见一轮冷月,高悬天际,他就这样望着,一脸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