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
可是,胡虚从未想过,和她的重逢,会是这样的情景。
樊楼钟楼,七楼顶层,唯一厢房,推门而进。
只见偌大的厢房内,摆着数张桌子围成一个方形。每张桌子上皆摆满了各种的樊楼美食。食物的香味弥漫了整个房间,倘若不是数面窗户皆已打开,驱散了气味,想来这里就和厨房差不多。不过,从那窗户看出去,可以看见远处深深的宫廷,还有皇宫前依旧在热火朝天施工的广场。
胡虚粗略看了一眼那些食物,竟觉得比在鸾凤居陪伴点酥娘吃的那一顿还要丰盛得多。
然后,他的视线落在了桌子正中的位置,再也无法移动眼睛。
在那里,一个身穿鹅黄衫裙的肥胖女子,其体型大概有两个胡虚一般,堪比燃盾门少主的如熊体型。她盘坐在矮榻之上,右手拿着一个烧饼,左手拿着一壶清茶,正在背对大门面向窗外,若无其事地在吃着。只见她三两口就把一个烧饼吃完,喝一口清茶后,拿起桌上一个热腾腾的肉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只是,当她咬了一口之后,转身忽然看到门前一动不动的中年人。
她本来以为是送饮食的厨工,或者是侍女来此,没想到竟然是一个脸无血色的中年人。
她先是愣了一下,那一句你谁啊便要问出口,但又觉得此人甚是熟悉,因此又凝神细看了一下。
待得看清来人模样,认清了那人皮面具后是谁之后,那女子先是一愣,继而一声大叫,手中的包子摔落在榻上,玷污了锦丝玉榻。
她毫不在意,匆忙放下茶壶,赶忙用手擦擦嘴,双手又在群中擦拭了一下。如此清理了一下,她便要问好。
只是,出口却是一句:“你吃早饭没?不如一起吃?”
胡虚一愣,右手一拍额头,竟感到十分的无语。想象中唯美的重逢画面,被糟蹋得一塌糊涂。不过,听那女子如此问,胡虚也猜到她已认出自己了。
胡虚看了满眼饭菜,哀叹道:“你就不能少吃点?”
女子疑惑道:“多吗?这只是早饭。”
“不多吗?”
“那就多。来人啊”那女子一听胡虚的反问,便喊来了侍应。
七楼之外,一直都有数名侍应在随时恭候,此时听到主人一喊,慌忙跑进来,却听到主人说把桌上的饭菜都立刻撤了。那些侍从不敢怠慢,来去数次,飞快地撤掉饭菜。只是,在他们撤饭菜途中,想到主任今日为何如何反常,往常这里数桌的饭菜,只够她吃一个时辰,如今却要全都撤掉,万一饿了发起脾气来怎么办。但纵然有想法,他们也不敢问起也不敢怠慢,不消一会就把饭菜撤干净。
那少女手里拿着唯一偷偷保留的烧饼,装过身背对胡虚,三下两口吃完,打了一个嗝,才又转回来道:“我以为你要晚上才来的,所以我才想白天吃饱,晚上可以吃少一些。没想到你早上就来了。”
胡虚假装没看到听背身偷吃的模样,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大雪覆城之景,叹道:“看来当年苏眉雪苏老,给你起渺影二字,如今他若看到你这般模样,不知会有何感想。
那少女想起,自己的名字确实是苏眉雪起的,乃是取自其一句诗词。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来往,飘渺孤鸿影。”
吕缈影,三教九流之一的杂家,富家天下的杂家的大小姐。
吕缈影毫不顾忌形象地坐在榻上,道:“我老爹常说,能吃是福,所以他从不阻止我吃,甚至还会从全朝各地,给我找来好吃的。”
胡虚道:“多年没见,你看看你自己的体型,都变成什么模样了?”
吕缈影听到这句,忽然感到内心一阵丧气,弱弱地反问道:“你嫌弃我?”
胡虚一愣,摇头道:“没有,我没有。”
吕缈影忽而把榻上的枕头往胡虚身上一扔,突然梨花带雨道:“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我知道,你就是看不起我。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你以为我想每天都在吃喝的吗?难得你就不知道,我会变成如此模样,就是因为你吗?”
窗外有风过,有雪落在掌心。
胡虚转过身来,看着她拿胖墩墩的圆脸,浑然不见年少时瘦削的体型和清秀的脸庞,简直就是两个人一般。他忽而想起,当初就是她,在自己最苦难的时候,拉起了自己的手,走出了泥泞走出了黑暗,帮助了他一把。
胡虚叹了一口气道:“别哭了。我若嫌弃你,我就不会来了。”
吕缈影转哭为笑,问道:“真的?”
“真的。”
听到胡虚肯定的答复,吕缈影才放下心来,擦了一把眼泪道:“好不容易回来都城,却也不来见我一面。还是我发现了你的踪迹,让侍女菜包子去打探你的消息,这才把你盼来了。不过我想,如果没有那万金,你欠我的人情,想来也不会来。”
“菜包子?”
“就是那个给你递纸条,又给你送了万两黄金的侍女。”
胡虚恍然大悟,没想到一个可爱精灵的侍女,有着一个清新脱俗的名字。他笑道:“自从她出现在宴席上,给我递了纸条,我就猜到你发现我了。后来的万金相赠,确实该谢谢你。倘若没有他,我也不能好好地气那富家子弟一顿。”
吕缈影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家的情况,这万金不过海中滴水罢了。不过,说起这件事,我倒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什么问题?”
“我和那鸾凤居的点酥娘,谁漂亮?”
想到点酥娘的倾国倾城容颜,再看到眼前女子的体型相貌。
窗外有风过,忽然一片沉默。
吕缈影一看胡虚沉默,就猜到他心中所想,她忍不住又把榻上的第二个枕头扔了过去。这还不解气,她干脆站起来,走到胡虚身边,伸出粗圆的手指,一把扭住了胡虚的耳朵。
胡虚感到一阵疼痛,却不敢反抗,只是喊着放手放手。但那女子又怎肯罢休,依旧扭着。
忽而,那女子一松手,靠近胡虚怀里,紧紧抱着他。
恰在此时,尚未关门的房外,慌张跑进来了一个侍女。
那侍女叫道:“小姐,楼下有人砸场子。”
说罢,她方抬头,然后看到了一幕唯美风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