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云闷不作声。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这沉重的呼吸声,落在李阳的耳朵里,简直如同寒山寺的钟声一样让人惊心动魄。
李阳不由自主呼吸也局促起来,她高耸的胸脯剧烈的起伏着,身子微微颤抖着。
她很紧张。
她生怕范云会突然做出一些什么出来。
可。
她的害怕中似乎又夹杂着一些期待,她似乎又在期待范云做出一些什么出来。
范云是做出一些什么了。
他的鼻翼一阵剧烈的扇动,突然,范云一把抓住李阳的胳膊:“李阳,我们结婚吧……”
什么?
李阳连他的女朋友都不是,他居然开口就要李阳嫁给他?
这也太突然了。
不。
太唐突了。
虽然,李阳的心中瞬间泛起了一股甜丝丝的感觉,但是瞬间她就觉得范云太唐突了,而且,李阳一想起唐若,一想起那个似乎比自己要漂亮那么一点点的女孩子,她的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李阳扭了扭腰,将范云紧紧抓着自己的手扒开:“范云……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合适吗?
你想跟我在一起,那……你那个女朋友怎么办?”
是呀。
唐若怎么办?
范云不知道该怎样跟李阳说,他觉得心中有无数想法却不能尽数表达,范云抿了抿嘴,想了想,最后,他的喉结动了动,艰难的咽了口唾沫:“李阳……希刚不在了,他是我最好的战友、朋友,他临走之前让我照顾你,那我就一定要好好照顾你……
李阳,我们在一起吧……做我女朋友,你答应我吧,好吗?”
她的心思一定十分激烈,她的心里一定有非常多的想法,不然,她绝不会脸色绯红,呼吸一阵紧似一阵。
李阳向前走了几步,走到窗口处,抬头看着窗外。
良久之后,她才回过头来。
李阳的眼神中,满是忧郁:“晚了,范云,晚了,我已经答应了另外一个人了,那个人是我爸爸的战友的儿子……
他……待我真的很好,很好很好,对我百依百顺……对了,他是一个军官……”
听了李阳的话,范云的头“轰”的一声。
他顿时不知所措,两个手不停的抠着自己的衣服扣子。
这……
李阳接着说道:“范云,我已经答应他了,过完今年这个春节,明年就结婚,婚期就定在明年的元宵节,我……我本来还想着有机会通知你一声的……”
什么?
李阳要结婚了?
范云忽然觉得,生活原来如此的嘲讽,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在自作多情,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自己又何必为了李阳去和唐若闹分手呢?
李阳一只手扶着窗台,一边回转身子,望着范云,她低着头,默默地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范云,其实你不用同情我,可怜我真的,你知道的,我想要的不是那些……
如果……如果你是真的爱我的话,那么,我想我会放弃那一个人,而选择和你在一起,但是我知道你并不是真正的爱我。
虽然,我曾经那样的喜欢着你,我也感觉自己应该是爱过你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已经有了他了,我不能做一个三心二意的人,我更不能伤害他,他是无辜的呀!”
李阳的话,让范云顿时觉得自己实在是再也找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他走到旁边,双手颤抖着试图去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试图以此来遮掩和平复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
一堆东西中,
几张照片滑了出来。
恰好。
范云看到床头柜上有一把剪刀,于是,他伸手就把那张剪刀拿了起来。
“咔嚓咔嚓……”
范云将一张照片从中间减为两半。
又一张……
再一张……
站在窗口处的李阳立刻走了过来:“你在干嘛?范云,你剪的什么照片?”
范云苦笑了一下:“这几张照片是上一次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出席宁吉发的婚礼,我当伴郎,你当伴娘的时候照的合影。
现在,你说你就要嫁人了,那么这些照片我当然不能再留着,所以我就把它剪开,我的这一半归我,你的那一半还给你,不管怎么样,我都希望你能够幸福,真的,李阳……”
李阳嗔道:“你干嘛呀,范云,你至于吗?你也不用这样啊,那个照片你也可以留着做一个纪念,没必要去剪呀,对不对?
好了好了,不要剪了,好不好,拿过来我看看……我看看,快点,递给我。”
范云本来不想给李阳。
李阳直接一把就将他手中剩下几张未剪的照片夺了过去。
“这几张照片照的这么好,你干嘛呀?搞什么破坏呀?
嗯……?”
李阳翻看着手中的照片,突然发现了有一张其中后面写着的那8个大字——战友之姊,当如吾妻。
这。
让李阳十分的感动,瞬间,她的眼圈就红了。
她看着坐在床上,微微垂着头,脸上满是一种说不出来的稀奇古怪表情的范云道:“你……你怎么这样呢?
你的心意,其实我是知道的,可是范云,我已经答应别人了呀,我既然答应了别人,我就不能再反悔了呀,如果说我再反悔的话,双方的长辈会怎么看我?
再说了,那个人对我那么好,我也不能伤害他呀……”
说着说着。
李阳忽然激动了起来,她伸出手来,“咚咚咚咚”接连不断,在范云的肩头和胸脯上捶了十几记,边捶,声音中边带着哭腔道:“范云,你真是个混蛋范云,你明明知道我是喜欢你的,你早干嘛去了呀……
范云你个混蛋……”
范云一把将李阳搂在怀里,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却没有出声。
他能说些什么呢?
说实话,虽然他也很喜欢李阳,但是,喜欢并不等于绝对的爱呀,不管怎么说,他心里面最爱的那一个人都是唐若,即便是现在,他将李阳紧紧的搂在怀里,也没有他将唐若搂在怀中时,那种让他心跳,让他甜蜜万分的感觉。
现在,范云倒觉得口中满是苦味。
突然。
脸上挂满泪痕的李阳一把推开了范云,站了起来:“范云,我们两个人是不可能的了,你还是好好的跟你那个女朋友在一起吧,说实话,她,确实生得很漂亮……
我弟已经没有了……我,我,我现在突然感觉自己都有点怕见你了,因为见到了你以后,我就会想起我的弟弟……”
李阳的话,落在范云的耳中,顿时让范云觉得自己实在是个混蛋,实在是太过自作多情了,什么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贸然乱下决定,如今……这可倒好,他已经和唐若提出了分手,开弓已经没有回头箭,现在他又被李阳拒绝,范云不由得感觉自己的脸上一阵一阵的发烧,他的脸滚烫,他的眼通红,他的表情甚至带有一点点的狰狞,看上去挺吓人的。
范云对李阳道:“那你也不用急着结婚呀,你为什么结婚结的那么急呀?”
李阳眼圈一红:“这是我的事,也是我们家里面的事,很复杂的,跟你也说不清楚,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反正你知道我要结婚了,就可以了。
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
说完。
李阳往门口走了两步。
李阳并不打算在这里和范云太过纠缠,她走到门口,拉开房门,回头对范云道:“范云……我走了,你如果需要的话,在这个宿舍里想住几天就住几天,都没有关系的,等到时候你不住的时候,把钥匙再还给我就可以了。
另外,我不再通知你了,等过了年,春节之后,我就在元宵节结婚呀,今天就在这提前通知你吧,不管怎么样,到时候还是希望你能来,婚礼的酒店,到时候,我发短信息给你吧。”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李阳走了。
唯有房间里一阵阵的芳香,还在提示着这里曾经有一个女孩刚刚来过。
范云捶头顿足。
心中懊恼万分。
他觉得自己简直一分钟也没法在这个房子里面呆下去了。
是的。
今天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办砸了。
他现在等于是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
范云十分懊恼地狠狠的掐了自己的大腿两把,直到把大腿掐的乌青,他才停下手来。
他所有的懊恼和后悔,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是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唐若。
范云悲观地想到:算了,自己今天晚上也不要在李阳的宿舍里面住了,还是回家去吧,把这些东西全部都拎到家里去,然后自己就走呀。
走得越远越好。
说走就走。
范云一旦打定了主意,九头牛恐怕也拉不回来,他直接又将自己的那些东西收拢好,全部塞进蛇皮袋子里,反手将李阳的房门锁了,蹬蹬蹬下了楼,一口气走到了外面的大门口。
范云将李阳宿舍的钥匙给了在大门口看门的,一个30多岁的妇女告诉她,这串钥匙是李阳的,让她一定要转交给李阳。
他现在,甚至连自己亲自将钥匙还给李阳的脸面都没有了。
他的面前没有地缝,如果说有地缝的话,范云恨不得一头钻进地缝里面藏起来,谁也不让找到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出来了。
那个开门的妇女很奇怪,因为她刚刚看到李阳骑着摩托车走了,于是就问道:“哎……弟弟,刚才你为什么不自己给她呢?
我刚刚看到她还在这里,刚刚出门呢。”
范云答道:“我没有她的电话,这串钥匙是刚刚我在地上捡的,我想一定是李阳不小心丢的,所以说才让你还给她的。”
行吧。
那个妇女将手中的毛衣针停了下来,接过了钥匙,放在了桌子上。
范云绝不再多言。
转身就走。
说来说去。
到了他认为自己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好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一个地方随时回去,那就是他的家呀。
回家。
范云到街上面买了一大堆好吃的,鸡鱼肉蛋,水果,牛奶,等等等等,直到他感觉到自己再买下去的话,就实在拎不动了为止这才罢休。
范云搭上了班车。
回村。
今天天气晴好,太阳当空照,范云又搭上了一个早班车,车里面回村的人还真不少呢。
其中,有一个他们村子的老年妇女看到了范云,笑着问道:“方云啊,你今天没上班吗?今天是不是要回村去啊?买了那么多东西给你爸爸妈妈吃啊……”
范云也不多言,鼻子里面哼哼了几下。
那个妇女见范云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也就识趣的闭上了嘴,转而和另外一个老人家闲聊了起来。
范云坐在班车上,不停的想着自己的心事,想着自己等下回家之后怎么跟老爸老妈说,说自己已经从城管队辞工了,不干了的事。
这个事情。
真的不好开口呀。
好开口不好开口,该说还是要说呀,不知不觉的班车就开到了他们村子口,范云提着东西下了班车,他似乎心里有鬼,做贼心虚一般,不敢走平日里专门走的那一条大路,而是顺着没有人的小巷子,曲溜拐弯儿的朝自己家里面走。
小巷深深。
一个人都没有。
唯有那一眼斑驳的压水井还在那座已经久无人住的院子里继续的褪化和残损的过程。
小院中早已没了绿意,到处都是荒草。
范云沮丧的用力一踢旁边一扇早已没有了住户的破门。
“嘭”的一声。
倒把不远处对着脑袋津津有味啃的一根骨头的野狗吓了一大跳。
那只野狗警惕地抬起脑袋来,一边看着范云,一边发出呜呜呜的低吼声。
范云正好没有地方出气,他将右手的东西交到左手里,一弯腰,从地上拾起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朝着那只野狗用力地甩了过去。
野狗何其无辜,顿时被范云吓得夹着尾巴仓皇而逃。
范云嘴里面骂了一声:“tmd。”
也不知道他这一声骂,究竟是在骂那一只野狗,还是在骂些什么东西?
又或是在懊恼和骂自己。
范云提着东西,垂头丧气地出了小巷子,三拐两拐走到了自家门口。
他爸他妈都在家。
不但他爸他妈在家,范雨也在。
此时范雨正垂头丧气地坐在一张椅子上,不停的挨着他爸他妈的批斗。
“范雨,也不是妈说你,那个梅霖不是很好吗?她又有手艺,人又聪明,你为什么就和她分手了呢?你告诉妈,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