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险象环生的郭威,胜利在握的刘骜却并不想让郭威死的这么痛快。因为在刘骜看来如此轻易的杀了这个敢于挑衅他的人来说无疑难解心头之恨,他必须要像捉到了老鼠的猫一般,在杀掉郭威之前好好地折磨折磨他才行!
想到这里,刘骜趁郭威一个不注意,猛地使出一招江湖中再也普通不过的扫堂腿一脚将郭威扫倒在地,随即一个纵身扑了过去手中的钢刀已然指在了郭威的喉结处!
面对着眼前寒芒四射的刀尖,郭威竟然面无惧色迎着刀尖盘膝坐了起来,冷哼一声道:“无非仗着人多而已?”
刘骜冷笑道:“什么人多人少,能赢就行!有本事你也叫人啊?”
郭威用满是鄙夷的眼神盯着刘骜,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冷冷的说道:“别他娘的废话了,这肉软,朝这来!哥要是眨一下眼都不算是英雄好汉!!”
面对着郭威鄙夷的目光,刘骜恶狠狠地说道:“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爷爷我先把你这对招子剜出来再说!”
说罢倒转手中的钢刀向着郭威的双眼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眼见着郭威双眼不保之际,刘骜突然发现眼前闪过一蓬寒芒!情急之下急忙将手中钢刀竖起挡在面前回刀自救,然而终究晚了一步,只听得挡在右脸的钢刀上发出一阵密集的叮当之声,紧接着刘骜惨叫一声,左边的脸上已然像一只刺猬一样被钉满了钢针,就连左眼也被这蓬突如其来的钢针登时给射瞎了!
突然地巨变顿时让刘骜慌了手脚,他试图用颤抖的双手拔下那枚射瞎了他左眼的钢针,却始终无法鼓起勇气。只能强睁着完好的右眼满屋寻找射出这蓬钢针的凶手,一眼便发现了在郭威身后不远处的楼梯口站着的那个黄衣绿裙的少女,想必这少女是趁一群人打斗之际从楼上走下来的。若非这个少女兀自在不管不顾的像是变魔术一般不断地把手中的钢针一蓬一蓬的射向他的随行伴当,刘骜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竟然会有如此的暗器手段!
刘骜强忍着剧痛刚想对那个少女暴起发难,却听得坐在地上的郭威大笑道:“哈哈哈哈!这回旱地龙变成独眼龙了!”
郭威的话音未落,勃然大怒的刘骜猛然感到心口一凉,胸口处传来一阵剧痛!低头看了一眼贯穿了自己胸口那把犹自握在郭威手中的长刀,刘骜颓然倒地,至死脸上仍然挂着一幅难以置信的表情。
郭威趁刘骜不备之际骤然一击得手之后,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持着长刀冲向了那群被少女手中钢针射的哭爹喊娘抱头鼠窜的汉子们!没有了刘骜,这些汉子又哪是郭威的对手,更何况一旁还有一个仿佛天女散花一般不断射出钢针的少女助阵。不一刻,在一片惨嚎声中这群来自恶龙岭的强人便尽数被郭威手中的长刀砍死!
至此,早已筋疲力尽的郭威手中一软长刀落地,自己也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少歇了片刻之后,郭威坐在地上向着已经来到身边的那个少女一拱手,不无感激的说道:“多谢女侠出手相救!”
少女嗤的一声笑出声来,一手捂着嘴笑道:“什么女侠不女侠的,我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可是担当不起女侠的称号。再说了明明是你见义勇为出手相救在先,怎么倒反过来谢我来了?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啊。”
郭威一脸沮丧的摇了摇头道:“姑娘莫要嘲笑,早知道姑娘有如此身手,我也就不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少女笑道:“呦,生气了吗?事起突然我也不是刻意隐瞒嘛,实不相瞒,我除了幼时偶遇一个世外高人传了我这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之外再无其他一技之长了。再说如果真让我一个女孩子家的和这十几个大汉动手的话,我也着实打他们不过啊。你要是真心气不过的话,我……我干脆给你磕头赔不是吧!”
说罢,真的提起裙裾作势便要跪下去。这一下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急忙挣扎起身扎手扎脚的扶住了少女。却不想这一番举动又牵动了身上的刀伤,想要伸手去捂住伤口,却发现伤口有十余处之多两只手根本捂不过来,直弄了一个手忙脚乱。
看着手忙脚乱面红耳赤的郭威,少女用玉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在郭威的额头上一点,咯咯笑道:“傻样!你该不是真以为我会给你跪下磕头吧?逗你呢!”说罢,扶着郭威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之后,轻抚着郭威身上的伤口,不无心疼的问道:“受了这么多刀伤,很疼吧?”
郭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平心而论,当郭威看到少女这一手惊人的暗器手法之后确实心中有气,早知道这个看似弱不禁风的少女身手如此了得,自己又何苦强做出头鸟来着?但是从少女的一番解释中,郭威也明白这个少女确实是无心之举。而且从这个少女的言语之中,郭威不知怎的竟然有些喜欢上了这个少女爽朗的性格了。想到这里,郭威忍不住又偷眼瞟了一眼这个少女,恰逢少女也正瞪着一双秀目在看他。二人眼神一碰,郭威顿时羞的面红耳赤连忙将头扭到了一旁。
看着郭威异样的目光,少女猛然想起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这样伸手去摸一个年轻汉子赤裸的上身成何体统?顿时像是被烫着了似的急忙缩回手,一张粉脸早已羞的通红。二人之间顿时陷入了尴尬的沉默之中。
恰逢此时,躲在后厨的钱四海看到一众强人已被郭威打败便从后厨走了出来。看到表情尴尬的郭威和少女,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想不到天不怕地不怕的雀儿哥竟然也有如此‘娇羞’的一面!”
钱四海的一番调侃顿时缓解了笼罩在二人之间的尴尬。郭威笑着骂道:“你这个老东西,哥受难之际你躲在后厨连个屁都不敢放,还得让人家一个女孩子出手相救。这会儿没事了,你又从狗窝里钻出来了?”
钱四海一脸干笑的说道:“看雀儿哥说的。连您老都应付不来的强人,我出来不是给您添乱子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非雀儿哥此番出手相救,小老儿这条小命只怕早已断送在这伙强人手中了。小老儿还真得多谢雀儿哥此番仗义出手呢!”
少女笑道:“钱老板别说笑了,店里可有刀伤药?赶紧去取些过来,郭大哥受了这么多刀伤此刻还在流血呢,得赶紧包扎一下才是。”
郭威接口说道:“是啊!看着哥鲜血直流你还有心思在那取笑?当心哥死了以后变成厉鬼天天给你托梦!”
钱四海连忙摆手说道:“千万别!你个大活人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再变成鬼给我托梦?小老儿还想多活几年呢!我这店里倒还真备了些上好的刀伤药,您二位宽坐片刻,我这就去取。”说罢转身直奔后堂。
郭威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少女,指着旁边的一把椅子说道:“你也坐啊,别光站着。说了这么久,还未请教姑娘的芳名呢。”
少女粉脸一红,寻了一把椅子款款坐下后,柔声说道:“我姓柴,叫柴守玉。”
郭威点了点头说道:“柴守玉?这名字真好听!姑娘也别见笑,我是个粗人实在寻不出个什么好词儿来形容你的芳名,没说真他娘的好听已经算是粗中有细了。”
柴守玉闻言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粗中有细?你这词儿用的倒好。说起来钱老板为什么一口一个的要叫你雀儿哥呢?雀儿是你的小名吗?”
郭威笑道:“哪有叫这小名的啊?叫阿猫阿狗也比雀儿好听吧?只因我这人天性好打抱不平,爱做出头鸟,时间久了,人们就送了我这个雀儿的绰号。”
柴守玉闻言收起笑容正色说道:“其实从刚才郭大哥仗义出手的那番义举我便已经看出来你是一个英雄豪杰。想不到当此乱世时节竟然还有郭大哥这种舍己为人的义士,我虽为一介女流之辈也深感佩服之至!郭大哥安坐,请受小女子心悦诚服一拜!”
说罢便起身极为诚恳的向郭威躬身拜谢。柴守玉这一番举动又把个郭威羞的面红耳赤,连忙起身扶起柴守玉,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这是突然唱的哪一出啊?我……我……嗨!我这算是哪门子舍己为人的义士啊?只不过是天生一副爱惹事的性格罢了。就因为我这爱闯祸的性格,姨娘得空就得唠叨我几句呢。”
说来也怪,正如钱四海所说的那样,这个郭威生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可是不知怎的,唯独在这个柴守玉的面前反而让他变得格外的拘谨。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就连郭威自己也想不明白,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一看到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柴守玉,心中便忍不住的一阵狂跳。
柴守玉站直了身子后,又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性格豪爽的年轻人。只见此人宽额阔口鼻若悬胆,一双浓眉下目若朗星,真是一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的好儿郎,直看的柴守玉心如鹿撞。片刻之后,柴守玉试探性的问道:“不知郭大哥家中还有何人啊?”
郭威叹了口气道:“我自幼父母双亡,全凭姨娘一手把我拉扯成人。虽是姨娘,在我心中却早已把她当成亲娘一般来看待了。只是不久前,姨娘也去世了。”
听完郭威的话,柴守玉多少有些安心了,但是还是忍不住脱口问道:“那家中娘子呢?”话一出口,顿感不妥,粉脸一红连忙低下头去再也不敢看郭威一眼了。
郭威又哪里能猜得到眼前这个少女内心细微的想法,只顾笑着说道:“娘子?姑娘莫要取笑,似我这般粗鲁的汉子,试问又有哪家的千金小姐能看的上眼呢?再说我才十八岁,讨婆娘的事儿暂时还没有那想法呢。哈哈哈!”
谈话至此,柴守玉终于放下心来,心中已然依稀有了主意。
就在二人说话间,钱四海已经带着刀伤药来到了前厅。钱四海和柴守玉两个人同时动手,不一刻便将郭威身上十余处刀伤包扎了起来。
郭威看着满身的绷带,笑着说道:“裹得跟个粽子似的,真不得劲。”
钱四海说道:“还是女孩子家心细,包扎的头头是道的。搁着我给您老包扎的话,恐怕雀儿哥你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蚕茧了。”
钱四海的一番话引得三人不约而同的爆出一阵大笑。
笑罢,柴守玉看了一眼满屋的尸体,皱眉说道:“钱老板,今儿个你就打烊歇业吧。咱们得赶紧把这些尸体处理了,大白天的若是被人看见惊动了官府可是不好说了。”
郭威冷哼了一声说道:“哼!官府?世道乱成了这样,这里又地处晋梁两军交战的前线,官府的人早跑的没影了,哪还有什么官府?”
钱四海摇了摇头道:“官府是没有了,但是还有军队啊!若是惊动了镇守使大人,咱再有理恐怕也要被扒层皮啊!现如今这世道军爷可是比官府还要难应付啊!”
柴守玉道:“就是这个理,还是麻烦钱老板赶紧把这些尸体拖到后院先用些杂草盖住,待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咱们先想办法把这些尸体弄到城外荒郊埋了吧。”
主意已定,钱四海叫出一直躲在后厨的店小二安排相关事宜。听闻老板让他处理这些尸体,店小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干。看着满地的尸体,店小二说道:“老板,这事儿我不干!这么多死人,我……我怕!”
钱四海伸手照着小二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嘴里骂道:“这兵荒马乱的乱世,死人你见的还少了?你别忘了,你还是我从死人堆里把你救出来的呢!怕个逑了,快去快去!大不了这个月多给你算两贯工钱便是!”
小二依旧摇头说道:“两贯?不要!现在这么多称王称霸的,各地都有各地的制钱,您老给我这两贯钱只能在山西的地头上用,我不干!要给您就给银子!”
钱四海笑着骂道:“呦呵,臭小子这小算盘打得比我老钱还精明啊!银子就银子,给你五两你总该干了吧?五两银子足够你娶个媳妇安个家了!”
“得嘞!”听到有五两银子,店小二原本哭丧的脸上顿时堆满了笑容,点头哈腰的说道:“给银子您就是大爷!你说咋干就咋干,你老宽坐,小人这就去!”说罢转身就去收拾满地的尸体去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了银子的刺激,这店小二也不嫌脏不害怕了,竟然连拖带抱的将一具具满身血污的尸体尽数拖到了后院。
郭威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钱啊老钱,你这店小二跟着你可是有样学样,学了一身市侩的习气啊!”
钱四海苦笑道:“学好不容易,学坏还不是一出溜的事儿?”
说笑间,三人猛然听到后院传来店小二的一声惨叫,紧接着又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声和一阵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郭威心知有变,低呼一声:“不好!”强忍着身上的伤痛纵身向后院跑去。钱四海和柴守玉不知所措的相互对望一眼后,也连忙跟在郭威的身后跑向后院。
来到后院,只见店小二捂着肚子躺在地上连声呼痛。郭威见状急忙上前扶起小二,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小二脸色苍白的捂着肚子,结结巴巴的说道:“诈……诈尸了!”
郭威眉头一皱,骂道:“放你娘的屁!青天白日的诈的什么尸?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二结结巴巴的说道:“真……真的诈尸了。刚……刚才我把这些尸体拉到后院后,突然有一具尸体纵身跳了起来,狠狠地朝我肚子上踹了一脚,然后抢了一匹马就跑了!”
听完小二的叙述,郭威已然明白了一切。想必是之前混战之中自己一刀未能致命,留下了活口。而这个活口则混在死尸之中装死,寻得这个机会趁机夺马而逃回去通风报信去了。
钱四海扎煞这双手不知所措的说道:“坏了!坏了!这可如何是好啊?这贼人定是回恶龙岭通风报信去了!咱们杀了他们的四当家的,恶龙岭的一众匪人定会回来寻仇的啊!”
郭威眉头紧锁思量了片刻后沉声说道:“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眼下咱们只有两条路可走了!”看着钱四海和柴守玉询问的目光,郭威接着说道:“这第一条路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咱们趁早收拾,连夜走人。管他娘的恶龙岭的匪人如何寻仇,到时候定叫他们扑个空!”
钱四海闻言摇了摇头道:“不行不行,这聚缘楼是我们钱家祖传了几辈的产业,我可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不管!如果不是因为不忍心让这份产业断送在我手里的话,这兵荒马乱的我又何苦死守着这份不挣钱的产业呢?走我是绝对不会走的!”
郭威骂道:“你这老东西真不愧姓钱!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啊?都这个档口了你还惦记着什么鸟产业?!”
柴守玉也摇了摇头说道:“走确实是个好办法,但是我爹爹此刻身染重疾,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卧床静养,想走恐怕没那么容易啊。”
郭威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只剩下第二条路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祸是我闯的,哥就留在这里陪你们一起守着!恶龙岭的那伙歹人若真的回来寻仇,哥我一肩承担了便是!”
柴守玉摇了摇头道:“这也不行!你是为了我才惹下了这番祸事,我又怎能让你一肩承担了呢?”
钱四海也点头说道:“柴姑娘说的没错!我老钱虽然贪生怕死,但是也知道什么叫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雀儿哥你救了我们,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抗下这门祸事的!”
郭威有些烦躁的说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总不能咱们几个就这么着守在这里‘安心’的等死吧?!”
柴守玉思量了片刻后缓缓说道:“恶龙岭距离上党约有三日的行程,那个未死的贼人逃回去报信再带人返回怎么也要五到六日。这样一来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这样吧,我爹爹与晋王李存勖有过一面之缘,这里又是晋王的地盘,不如让我爹爹修书一封与晋王向他求助,想必那晋王总不会在自己的地盘上见死不救吧?”
钱四海点了点头道:“姑娘这话在理,我看就按姑娘的意思做吧。而且逃走的那个贼人受伤颇重,能不能活着回到恶龙岭都是个未知数。姑娘赶紧让你家老爷给晋王写信,完事我让小六子给晋王殿下送过去。咱们呢就在这里静观其变,听天由命吧。”
郭威左右思量,也确实再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了。只好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咱们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那个什么狗屁晋王的身上了!权且……听天由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