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绮着戎甲,大踏步走上前来,一下子便揭掉了三尺红云头手捧的那块物事的红布。一个扁平的黑色铁块便出现了大家面前。
刘颂紧紧盯着这铁盒,道:“这便是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吗?”
罗绮道:“正是!”转对众人说道:“大明立国之初,太祖皇帝因为司马家功勋卓绝,特赐丹书铁券,无论我家犯什么罪都可免除。几百年来,我司马家世代尽忠,大小错误都未曾犯过。今请出这丹书圣旨来,实在是万不得已。朝纲崩坏、阉奴当权,陷害忠良、为祸天下,你们这些军、锦衣卫,有何面目面对太祖皇帝圣旨!”
在罗绮义正言辞之下,一众军士汗颜不已,纷纷低下了头。
刘颂却忽然说道:“你说这是丹书铁券,我看这只是一方生铁块子,既无印记又无纹饰,你那什么证明?”
“刘颂,你以为天下人都似你这般无耻卑鄙吗?我这就打开来证明给你看!”
罗绮双手捧住铁盒左右上下扭动,众人才看清楚那铁盒并不是一个整块,而是由二十六块小方块组成,每九个方块构成一个面,每个面都可以转动。
罗绮摆弄一阵后,那铁块内部忽然传出一声轻响,九个小块分离开来掉落在地上。只留下一个布团留在她手中。
罗绮将那布团慢慢展开,双目紧紧盯住看了一遍,随即高声说道:“众人听旨。”所有人纷纷跪下。刘颂自然是知道规矩的,他即便是心中怀疑,也只能等宣读完毕才去查阅。
罗绮一步步走到行刑台上,对着司马任神一望。司马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刘颂跪在那里半天不见她念那圣旨,心中生疑。偷偷抬起头来看时,不由得大吃一惊。
罗绮手中燃起了一团火焰,却是将圣旨点燃了。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云万千早就飞奔到台上,从罗绮手上一把夺了下来。可是已经晚了,只留下一个布角,上面依稀可见太平山三个字。
云万千怒道:“你这是干什么?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司马任哈哈一笑道:“我司马家几百年守护的东西,我怎能不知道?无论是什么人,都休想打它的主意。刘颂,太祖圣旨已经烧了,你可以行刑了!”
他又转向众人道:“各位五湖四海的义士,多谢大家前来,多谢了。我司马任一生忠于朝廷,从未做过半点对不起皇上的事,若我那丹书铁券中的圣旨来自救,就等于承认自己有罪了。这事,我是不会做的。便是丢了命,也不会自毁名誉。阉党所作所为,天下皆知,后自然会有人与他们算账,为我昭雪冤屈。神羽营众人听令!”
神羽八虎并一众神羽勇士齐声道:“在!”
“我死之后,军中旗帜不变,仍需以守卫西疆为第一要事,万不可生乱心。只是,神羽营自此与阉党势不两立,只要有倒阉之人举起旗帜,神羽众军全力襄助,平佞,清朗乾坤。”
“是!是!是!”神羽众人连喊数声,泪盈眶。
无论是三大营士兵、还是军、锦衣卫,甚至九大门派、江湖群雄,纷纷动容,围观百姓无不掩面而泣。
罗森双膝“噗通”一跪,道:“父亲,孩儿不孝。以前总以为您是个贪生怕死、趋炎附势之人,直到现在才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我错了!”
司马任道:“孩子,你没有错。因为这道丹书铁券,将我囚在忠义和大局之中,迫不得已做了许多违心的事。司马二字,本来就是太祖赐给我们先祖的官职。今,你母亲烧毁了太祖圣旨,朝廷之中再无司马侯府,江湖里头也无神箭世家。自今起,你本名就叫做罗森,不必再受朝廷约束,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想做什么什么事,就去痛痛快快的做吧!”
“父亲!”罗森跪地大哭道!
外面人声鼎沸,近百名着各个品级官服的官员,拨开重重军,昂首阔步的走进菜市口。一个手捧乌纱帽老者傲然立在队伍前头,指着刘颂大声骂道:“阉狗,你们杀贺云暖,我不敢说话。杀卢靖秋,我不敢说话。现在又要杀司马任,若我在不说话,你们下次杀的人岂不就是我了。我乃内阁首辅宋之濂,今率领百官前来夺,请求面见圣上,收回成命。若不然,我等全部辞官,不当末世之臣!”
“不当末世之臣!”
宋之濂将手中乌纱帽用力摔在地上,对这一众锦衣卫和军大声喊道:“有种的,你们就把我们全部杀了!”
百官也纷纷将自己的乌纱帽丢在地上,昂首怒目露出脖子。
刘颂气急败坏的喊道:“反了,你们真的要反了。都给我拿下,你们想死我就成全你们!”
他喊了半天,军中却没人再动。
“好好好,你们果然是贺云暖的狗,怎么喂都喂不熟!你们不动没关系。锦衣卫,现在就将这些作乱官员全部抓起来,以后逐一审问。”
“是!”七八十个锦衣卫立即冲进去,将百官一一打倒在地,有几个年轻官员却又继续爬起,脸上血泪交织在一起,将官服前面绣的鸟兽涂抹的一塌糊涂。
刘颂狞笑道:“你们不是有气节吗?不是把自己比作松树、竹子、菊花吗?来来来,让我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松树、竹子、菊花硬。我就先把这姓司马的杂碎砍了,再来一个一个收拾你们!”
他一脚踢翻那个还沉寂在“百人斩”梦中的刽子手,夺过鬼头刀,高高举起。罗绮掏出一把匕首对着自己心口,轻声说道:“夫君,什么事都安排好了。我们去九泉之下还做夫妻。司马任点了点头。罗绮向自己心口猛扎下去,却忽然发现手中匕首竟然无端消失。
刘颂看在眼里,心知有变,便死命的一刀砍下。
山穷水尽之,便是柳暗花明之时。
一道剑光如闪电一般照耀了整个菜市口,却又瞬间消失。刘颂手中的鬼头刀被斩做七八段。与此同时,一人骑马自远处狂奔而至,大声喊道:“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所有可能阻止他杀司马任的人,刘颂都想过,却唯独没有想到过他。明明是最不可能的那个人,却在最后的时刻阻止了他。
那骑马赶来的,是魏奉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