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诵经仪式开始前,众僧侣齐集大殿,等候祈福的主持僧到来,须臾,只见几名僧人缓缓入殿。
为首的僧人,左手提着念珠,右手当胸合十,一袭袈裟斜披,身材瘦削,衣帽遮掩脸颊,只露一双低垂的眼睛,他步履轻盈,从容入席,一举一动,颇有大家风范。
温天宇不禁好奇道:“今年的祈福仪式,不是大师主持?”
道兴大师道:“回郡马爷,此人正是来自西域的得道高僧碧涛,未卜先知,趋吉避凶,与凤山道人齐名,大殿下生前极之向往,由他为大殿下祈福,最合适不过。”
“他就是碧涛大师?”温天宇怔怔看着他,陷入沉思。
“果然气度不凡,诵经后,本郡马想与他一聚,请大师安排。”温天宇道。
“碧涛素喜清净,修心养性,常年闭门打坐,他来本寺半月,老衲只与他见过一面,郡马爷何不沐浴歇息,容老衲再行安排。”道兴道。
“有劳大师。”温天宇点头笑道。
过了三个时辰,温天宇终于盼来道兴,道兴引着温天宇、展昭和温附子来到侧院的一处清幽禅房前。
“碧涛请郡马爷一人前往,其他人等需暂行回避。”道兴对温天宇躬身道。
“我等在门外等候。”展昭与温附子在门外守着,早有僧人为他们搬来椅子,请他们坐下歇息。
“还请郡马爷卸下佩剑。”道兴恭敬作揖道。
温天宇将剑交给温附子,便转身入屋。趁着门启之际,展昭瞥见碧涛盘膝端坐,举目正与他对视。
这双眸子湛湛有神,深深的双眼皮下,眸子清澈透亮,十分好看。
四目相投一刻,对方双目绽放出两道精光,透露出此人内功之精湛,怕是比今早那叫花子还略高半筹。
展昭自觉这双眼睛似曾相识,想多看一眼,但门已徐徐关上。
坐了片刻,展昭闲着无聊,便学着沈仲元负手踱步,四处走走,突然,一阵怪风吹起,展昭立刻转身,便听见温附子惊叫:“哎呦,郡马爷的佩剑呢......”
“怎么了?”展昭问。
“刚才小的眯了下眼,没想到佩剑不见了。”温附子急得满头大汗,到处找寻无果。
“噗......”温附子自觉后脑勺被人打了一巴掌。
“哎呦......”他摸了摸脑袋,转身一瞧,没有半点儿人影,展昭却瞧得一清二楚。
“艾......”展昭话音未落,温附子脑袋又被人打了一巴掌。
“哎呦,是谁装神弄鬼的?”温附子勃然大怒,又找不到人发作,他恼怒地瞧了瞧展昭,在场只有他一人,又觉得对方没理由捉弄他。
“艾前辈,别闹了......”展昭沉声道。
“哈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一股奇怪的异味,一个蓬头灰脸的老乞丐,笑嘻嘻地落在温附子跟前,他得意洋洋地举着手中之剑,正是温天宇的碧波青龙剑。
“你个无耻的叫花贼子,还我剑来。”温附子身上有些功夫,恼羞成怒之际,使劲全身力气,一掌劈向叫花子。
展昭暗自摇头,温附子无疑是以卵击石,这叫花子只需借力打力,使出三成功夫,一击其额,温附子必死无疑。
他立刻出手,在温附子来势凶猛的一掌使到一半时,陡然一挡,借力巧带,温附子一个踉跄,在叫花子身旁闪了过去,叫花子手疾眼快,像抓小鸡般将之高举过头,托着他转了好几个圈,往后一甩。
这看似轻而易举,毫不费力,温附子却“啪”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全身骨头像散架一般,脑子一热,口鼻出血,晕厥过去。
“艾前辈,此剑非我等之物,还请前辈还给在下,在下带您去吃好的如何?”展昭学着沈仲元满脸堆笑,和蔼可亲道。
“啧,此剑是轿子里的,瞧你们紧张的模样,叫花子拿去玩玩……”叫花子把剑拔出,弹了弹,瞧了瞧,还吐了口唾沫在剑上擦了擦,似乎对这碧波青龙剑很感兴趣。
“前辈,沈某请您吃好的,再把我的剑给您看如何?”展昭把佩剑拔出,在他面前晃了晃笑道。
叫花子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唾沫,似乎此刻满脑子正想着美味的长沙菜:“好吧,看在沈君杰的份上,你若能说出我是谁,便还给你,但这顿吃的可不能少。”
“这......”展昭最担心之事发生了,他根本不知道叫花子是谁,小元宝是沈仲元幼时的小名,他只听过沈君杰唤过一次,随着沈仲元年长,便再无人叫这个名字,此人到底是谁?
“想不出来?你这呆小子,连叫花子是谁都忘了,该罚该罚,嘿嘿,想要宝剑,不怕死的跟我来……”叫花子说完,嬉皮笑脸地骤然一跃,几步便飞了出院墙,展昭无可奈何,提气腾身,也跟着追了出去。
—————
再说温天宇与碧涛二人一番客套寒暄后,碧涛隔着面纱说道:
“温施主,意气风发,红光满面,如今必定事事顺心,平步青云,但......”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说起话来,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又有种动听的委婉,听着让人有种流连忘返之意。
“还请大师赐教。”温天宇微微曲身道。
碧涛仔细端详了温天宇一番,掐指一算,眼中含笑道:“施主如今虽在长沙,但心系东方,念念不忘的,除了家,还有一位故人。”
温天宇略略迟疑,眼中一片黯然,“我早已无家可归,那位故人,她在何方,我如何才能再见她?”
“你和她尘缘未了,自有相见之日。”碧涛平静道。
温天宇面露喜色,马上问道:“我和她,能修成正果吗?”
“你和她的姻缘早在七年前便了结。”
“但你刚才说,我和她缘分未了?”
“一切在于你的心,你心怀大义,你便在她心中。”
温天宇蹙眉不语,无奈地叹了口气,碧涛又道:“施主从前,也是个心怀天下之人,她视你为英雄,如今她与你渐行渐远,你可知为什么。”
温天宇陡然目露凶光,狠狠瞪着碧涛道:“哼,我今日的一切,是我靠真本事挣来的,要我放弃,你是何居心?”
“富贵荣华是浮云,助纣为虐离人心,心怀天下方正道,善恶正邪一念间。”碧涛缓缓念出四句警语,温天宇拂袖而起,双眼直直盯着碧涛,愠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温天宇说完,头也不回地举步出门,却听到碧涛道:“施主命有一子,日后必成大器,流芳百世,为何不为子嗣积福德?莫再执迷不悟,以免遗臭万年,连累子孙。”
“我命有一子?”他心中一动,倏然转身道:“命有一子,是和她的吗?”
“天机不可泄露,惟有回头是岸,方能修成正果。”碧涛道。
温天宇深深注视了碧涛一眼,见他双眼缓缓闭合,已然打坐入定,终于若有所思地走出禅房。
“郡马爷,小的该死,您的宝剑,被叫花子偷走了,沈先生正追着去找......”温附子跪在温天宇跟前,头伏在地上,忐忑不安地微微颤抖着身子。
“哼,多久的功夫,一把剑都管不好......他要找,便随他去......”温天宇奇迹地心情大好,竟也没有责怪,径直大步流星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