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让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了不得的秘辛，原来只是个不想修炼的叛逆少女？！

太恶劣了，必须严肃度化。

莫让眼睛中已经带了不赞同的神色，声音低沉着，就算是见识多的银鱼都感觉一丝冷意。

等莫让到了奉城的时候，意料之外的变故已然发生，而且正在不断发酵，酝酿成更加浓厚暗的乌云，妄图下来最刻骨的冷雨。

但很显然，安排这种东西就是用来被打破的。

他筹划的很好，甚至有些意外这一切都太顺了。

位于奉城的郊寺早已荒芜，所知之人甚少，不会拖累什么人，也不用怕有人暴露自己的方位，也是佳所。

镇西王据守关隘，兵权虽在，军队却不在中原，自己南下，天高皇帝远，军队一时半会儿追不上自己，自己也有时间度化这只妖怪。

他要去奉城，自然是有自己的考量。

莫让透过行舟那一线往外看去，天边正酝酿一抹妄图喷涌的赤色，缓慢融化着灰白色的积云，就连冰冷的淮水也在其中蒸腾白气，连接着无上天上的云脚。

舟行淮水。

他将莫让请进去，顺着对方的意思将草棚稍微打开，让里头潮的水腥气透出去。

“更深露重的，法师大人快请进去吧！”

船夫愣了一下，这国师要去的地方可真是不近，怪不得要起得如此早，否则赶明儿也到不了奉城！

“从淮水南下奉城，到了渡口将我放下便可。”

默认了对方“法师”的称呼，莫让摸着袖中的竹筒，沉吟。

船夫憨厚一笑，心里也明白不该说什么，抖擞精神站在船头上往回看，声音像是捕鱼归来的渔鸟，“法师要去哪儿？”

“您在俺们心里，永远是强秦的国师！”

“我已经不是国师了。”

莫让缓步登船，面无表的脸让船夫看出了几分高深莫测，不由在心中更加敬佩对方。

船夫瘪了气，眉开眼笑道：“国师大人赶早儿干啥去呢？不是昨才回来菩提寺嘛。”

绝对是我自己听错了！

而且国师久负盛名，温和善良，怎么会做出扰人清梦这种事。

无他，打不过而已。

听到棚顶传来有规律的“砰砰”声，像是什么猛禽落在了不堪重负的棚顶，将船夫腾地一下吓了起来，他本来等着铜铃大的两颗大眼珠子打算骂人，但在看见对方的面貌时偃旗息鼓。

莫让轻轻拍了拍草棚的顶儿，扰人清梦这事儿要是原玄嗔干起来，一定会有很深的负罪感，但对于魔王一般的莫让来说，这根本就不算问题！

粗糙人腕粗细的麻绳紧紧拴在岸上木桩上，几个停泊的草船晃晃悠悠，撑杆摆在中间，像是士兵般矗立，从草船的草席里，还能听见一些呼呼声，酣睡正好。

不多时，他便看到了淮水边歇息的停舟。

只有安静的晨风刮动竹叶和青松，就连银鱼游动在竹筒里的声响都清晰入耳。

没有无关紧要的闲人，没有吵嚷的议论。

此时山风吹拂，竹编的僧鞋踩在松软的积叶层上，下山的路比上山时候要好走许多。

他也只带了一个竹筒水囊，里面藏着一尾野难驯的银鱼。

要说他带了什么。

莫让离开了菩提寺，就如同来时一般两手空空，比前来拜佛之人还要随意。

不辞而别。

天蒙蒙亮，行人早发，无问归期。

.......

让无边月光洒了进来。

往右看，是大开的窗户。

想着，莫让已经回到了房间，重新盘坐在略硬的木板上，双目紧闭，已然是重新进入了修炼状态。

他没打算在菩提寺待多久，明清晨就会离开，这也是原的打算，他不能将灾祸引到菩提寺，今回来也不过是为了跟方丈和住持道别。

莫让忍了忍，没动手收拾这个小池子。

池塘内生了些杂草，本来莫让也没觉得有什么的，但是就在银鱼进去之后，他意识到两者之间浓厚的不匹配感，华丽的银鱼独自游动，池塘的杂乱就像被无限放大。

他说得很轻巧，但被放回池塘的银鱼只感觉人生的铁锤狠狠砸下，让她的脑袋震动不已。

将那银鱼放回池塘，莫让才面无表道：“你的浑灵气已经被封住了，被我度化之前，你是不可能变成人形。”

一方不大的池塘在月色下显得幽静，因为修士的手段，而没有什么蚊虫，湖中央显得格外宁静碧绿，映出中天一抹皎洁月色。

夜色之下，万物别样。

莫让手中拿着杯子，踱步向门外的池塘。

杯子还是寻常杯子，菩提寺的陶砂杯子，棱角粗糙，除了古朴大方外寻不出另一个修饰词，但却盛了一尾银鱼，在禅意之中又多了几分不寻常。

他正打量着手中的茶杯，这杯子还没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而在那放凉的半盏茶水中，正缓缓游动着一尾拇指大小的银鱼。

她已然是给人下了定义，那厢的莫让却是丝毫不知。

这人法力这般强，一眼就能看破自己的伪装，刚刚的一举一动，不过是在戏耍自己，并非表面看来这么老实！

但是震惊之后，就是满心的羞恼。

最先涌上心头的，是无限的震惊，作为距离化龙只差临门一脚的妖，她已经是妖王的实力，却也只能在这个年轻僧人的三颗念珠之下化为原形，一丝丝防备也没有。

而是她自己。

反应了片刻，她方才反应过来——浸泡在水里的，并不是僧人。

在天翻地覆的眩晕后，那年轻僧人的影都像是浸泡在水中，一明一暗，忽而轮廓模糊下去。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瞧见那年轻僧人抬起手，手中的念珠转动三颗，伴随着梵音几声，却像是震碎了法铃，千万铜铁碎片哗啦直下，敲在地上又是一个周天的重生往复，嗡嗡的响动直直进入脑子，像是要贯穿她的灵体。

你知道什么了？

倒时对面的银鱼愣了神。

他回答的斩钉截铁，丝毫不近人意。

“我知道了。”

船夫停靠在距离奉城不远的岸边，语气敬佩，“没想到法师大人就算辞官回乡，也不忘心系百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奉城的瘟疫大难，全靠法师大人了！”

莫让：.......

你为什么不早说奉城有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