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
紧随前人冲出人群的太虚门大弟子忘尘丰惊出一声，却也无法挽回冲动莽撞的唐允那决然攻势。
从此前与之交手情形来看，南宫一断定唐允此番出击无疑是枉送卿卿性命，顿时长呵一声：“唐允！住手！”
只是三千太虚门弟子在场，金面人侮辱师门，这口气即便拼了命也是要争的，何况作为太虚门弟子大敌当前坐山观虎斗绝不是唐允的风格。忘尘丰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师妹唐允。
此刻唯一解救她的办法只有一拥而上：“师兄弟们！跟我上！”
忘尘丰豪迈吼出一声，便首当其冲拔剑而上。其后师兄弟们也都腾空而起，刹那间紫霄大殿门口三千长剑直逼金面人而去。
那金面人微怔，旋即催动手中玄塔，呼出一声：“天吞！”
玄塔瞬时腾空膨胀，太虚门三千弟子突然感受到某种力量将他们的身体牢牢束缚，半点挣脱不得，更为诧异的是大家均发现此时自己已是悬停空中，而众人所对的中心却是一座浑身漆黑不停旋转的塔楼，那塔楼每一层均有幽暗的窗口，谁也难以想象其中会飞出什么来！
“破！”随着金面人一声铿锵的指令，以玄塔为中心一股巨大力量瞬时激荡开来，将空中太虚门弟子全数震飞十丈开外。紫霄殿前顿时一片哀嚎。
瞅着门徒被横扫一片，南宫一愤怒至极，太虚门乃九州诸门灵杰聚集之地，不想还未近那金面人身却已全数受伤。羞愤间南宫一催动手中越决剑就要朝那金面人击杀而去，怎料腾上苍穹才发现那人居然生生控制了太虚门弟子三千伏魔剑，此刻剑雨密布苍穹，剑尖却全数对准他的门徒。倘若那人杀意顿起，恐怕半数门徒均要横死当场，门徒们更是吓得个个踉踉跄跄四处奔逃。
“南宫一！你当真不顾你徒儿们的死活？”
金面人厉声质问，却并未动手，想来并不想大开杀戒。只是此人出手处处不留情面，多是碾压的态势，今日若有外人在场太虚门可谓丢尽颜面。然而，眼下三千弟子若是枉死，太虚门何谈弘扬浩然正气。一念及此，南宫一收住剑势，飘然落地。
“此次，你是来灭我太虚门的？”
南宫一握紧的越决剑已然嗡嗡长鸣，若是龙尾道尽头的金面人答出一声“是”，恐怕也只有拼死一战了。
那人却突然收手，三千伏魔剑瞬时跌落在地。太虚门弟子纷纷上前拾了兵器重新将金面人包围，却个个惶然再不敢冒然上前。龙尾道中央傲然而立的南宫一见状，执手一挥，三千弟子才退出十丈开外。
金面人却岿然不动，这一切对他而言不屑一顾，随即从容道：“你方才已是亲眼所见，若是我要灭你太虚门，只需弹指一挥间，这一点不假吧？”
“不假。”
南宫一回答中带着怒气，金面人却平静道：“可我并未杀你太虚门一人。”
“哼！可你伤了所有人。”
“那是你太虚门恃才傲物自以为是咎由自取。”
“你——”
“我似乎没有说错吧——进入紫霄殿的人通常都不会是敌人，可你最弱的门徒竟然对来人动了手！而你，太虚门未来的掌门，却同样放不下高高在上的面子，拔剑相向！说得轻些，是你太虚门因循守旧，只因进山门未获通报便横眉冷对！说得难听些，是你太虚门仗着修仙第一门的名号得意忘形，狂傲自居，只是枉为九州灵杰，皆是无能之辈！”
此时南宫一的盲牛还在八十一峰中狼狈逃窜，那玄体原蜂却丝毫没有放过的意思。南宫一面上虽是难看，却也强压住这番耻辱，走下龙尾道朝金面人拱手行礼道：“多谢阁下对我门徒手下留情。此前是鄙人鲁莽，冲撞处还请见谅！只是不知阁下是谁因何而来？”
那人傲然道：“畅行三界，可命令你太虚门的人，你说还有什么人？”
“莫非，你是至灵？”南宫一神情徒然一顿，竟有些痴了。
至灵，为武者中灵技等级最高的存在，拥有天慧灵窍，天生卓越，无需教化，善施无上道法，对灵力的运用常常在吐纳之间。此前交手，对方均是不屑的态度，反击之下更是碾压的态势，就算是魔族也不会有此镇定的姿态，想来也只有九霄至灵能做到这一点。
只不过至灵的杰出，也导致了其不食人间烟火的性格，其不喜凡物尘埃，傲居虚重九霄。虽是三界至尊者，订立三界共遵的法则（天道），也是乾坤掌控者，其能力强大却只在平衡三界，多不刻意干涉诸界。如今又怎会到了人族九州？
“你这太虚门创派三千八百年，恐怕也从未有至灵登门吧？”
南宫一却道：“长殷上人一千三百年前便已来过！”
“也是！你太虚门倒是记忆犹新啊——是那震惊三界的蓦山血役吧？不是搭进了一代掌门紫霄道尊吗？怎么，紫霄殿就在眼前，不以为耻却反以为荣了？”
这番明了的讽刺，南宫一虽是惊诧，却也无以回答，毕竟这是插在太虚门人心中讳莫如深的一根刺。
一千三百年前，九荒魔君苍龙乱世，试图率领魔族通过女娲上圣三分乾坤时设下的结界入侵人族九州……太虚门肩负拯救天下苍生大任，与魔族在九州与九荒界岭蓦山展开大战。双方缠斗七天七夜，血染山河，然而群魔之力无比强大，太虚门弟子几乎全门葬身群魔之腹，一旦群魔得逞，人族必沦为魔族飧饔。眼看群魔就要攻入九州，太虚门新任掌门紫霄道尊毅然以己身纯阳精血唤醒奉女娲上圣之命镇守蓦山结界的九霄至灵长殷上人出手才平定乱局……史称“蓦山血役”。此次大战虽取得压倒性胜利，但太虚门此后却凋零了整整五百年。九州人族虽颂扬太虚门的大义之举，却只有太虚门人自己知道魔君苍龙挥戈而起的真正诱因——
此时被这人翻出旧事，周身太虚门弟子也都个个惭愧地低下了头去，那金面人朝众人扫了一圈又道：“九州人族恐怕还不知这蓦山血役本就是你太虚门作的虐吧？”
“你——”
见已戳到南宫一痛处，金面人也不想因此再度与之纠缠，便道：“我不过是来提醒各位，苍龙虽已伏法，可别忘了蓦山血役中乘乱闯入的六大兽灵还潜藏九州，一千三百年的蛰伏人人皆知只待一朝崛起！”
南宫一自是不快：“秘寻六大上古兽灵下落，一千三百一十一年来我太虚门从未有一日懈怠！”
“哼！”金面人冷嘲道，“你们人族可真是慷慨！给魔族的时间真不少！魔域九荒多有上古巫妖二族的强者藏匿，灵力巨大，是巫妖大战中与九霄之灵实力相当的存在！凭上古六大兽灵的修为，恐怕寄居九州任何一人均可让九州生灵涂炭！莫非你太虚门也不知？”
南宫一微微一惊：“尊者是说六大兽灵之所以蛰伏千年不出……”
“本座并未说什么！”金面人迅速转过身去，显然是在回避问题，“我只是以九霄至灵的身份提醒你，兽灵觉醒恐在朝夕！九州烽烟将起！”
“尊者是有什么线索？”六大兽灵踪迹全无，如今这人竟说兽灵觉醒只在朝夕，可见其必定知道缘由，南宫一不禁走进了几步，“尊者借一步说话！”
南宫一拂袖一挥，身旁三千弟子顿时四散开去，没一阵功夫紫霄大殿上一片狼藉的碎屑也被清理干净。金面人随南宫一坐上堂，一干弟子都已知趣散去，唯独折了鼻子的少年闻风却一脸委屈与好奇地站在殿侧听堂上二人说话。
金面人瞅了瞅此时显得滑稽可笑的闻风道：“这孩子怨你不教他武技与法术，打发他日日看门扫地早已心生怨气。今日前来听他殿前清扫还多有怨言，知我闯入却也毫不惧色以身护你太虚门声誉，可见是非面前立场明确，委实可教！”
南宫一见九霄至灵称赞门下弟子，顿时消了之前的怒气，竟也夸赞道：“这孩子品性纯良，豪放不羁，自由坦荡，只是随性了些！”
“此等人才为何弃之不用，看门扫地能助他什么修为？”
“如尊者所见，这孩子太过随性，磨一磨他的性子未尝不可！何况他身在朝堂的父亲送他来太虚门并不指望他有何修为，不过是不愿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罢了！”
“好一个贵气却不骄纵。”金面人对闻风倒是生出了几分喜爱，只是他却打断了人家鼻梁骨，眼下几句赞许的说辞恐怕难脱惭愧的嫌疑，“孩子，去找你师兄弟们为你治治，免得白白糟蹋了一张俏脸！”
“去吧！”
南宫一抬手挥了挥，闻风便来到堂中央拱手垂头一拜，转身便跑出了殿外。
这副模样惹得堂上二人哈哈大笑。末了，南宫一才道：“先前，尊者为何说兽灵即将觉醒？”
金面人站起身来，走到殿中才沉沉道：“魔君苍龙伏法，九霄却并未取得龙灵。”
“龙灵？”南宫一恍然变色，竟是吓得有些坐不住，随即也走到堂中。
传言三界有一至圣之灵，名为龙灵，其可毁天，可灭地，得之可俯仰天地傲视众生，是武者无不向往的存在，却不为九霄至灵所有，而被乱世枭雄苍龙所拥。
在南宫一困惑的神色中，金面人道：“上古蛮荒之时，在巫族入侵九霄所致的巫妖大战中，先天上神苍龙曾以龙灵之力止巫妖大战……此事你可知？”
先天上神苍龙以龙灵之力止巫妖大战的事迹，三界皆知。此战乃是创世纪以来三界最大浩劫，此战中巫妖二族强者多数战死，若非苍龙以龙灵之力大破混元星斗阵止战，双方恐怕伤亡殆尽。然而，在蓦山血役中被贬入魔域九荒的苍龙表现却大不如前……
“只是太虚门《门本纪》对蓦山血役均有详细记载，苍龙战中及被擒当日并未动用龙灵之力！”据南宫一从上代掌门风闻道尊那里所知的细节，苍龙战中多是统帅魔族发起进攻，他的威武太虚门无缘得见，如若不然以龙灵之力，区区太虚门的阻挡恐不如蝼蚁之力。
金面人竟有些吃惊回身怔怔凝视南宫一片刻，也未见南宫一神色变化，想来此事属实。这让他更不安起来：如此紧要关头，他却未曾运用龙灵之力！如今身陨，龙灵下落岂不成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