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玄武大街一片灯火长龙,喧闹的吆喝声及器物碰撞声充斥夜市,灯影迷离人影晃动确实是一副繁盛的景象。
玄引正出神,百里凝霜却道:“你快下去,跟在我身后!这玄武大街虽是法外之地,但也人多眼杂,你一个臭乞丐身骑大白易招人眼!”
玄引翻身而下,跟随百里凝霜进入玄武大街,霎时间一股热气鱼贯而来,刺激得他血脉膨胀。
此时夜市人来人往稀奇古怪的商品玲琅满目,吆喝声吵闹声不绝于耳,长夜喧嚣。
本以为百里凝霜身骑大白已是奇怪,哪知身后一声凶冷“闪开”传来,回头却见一人身骑半人高的蛤蟆径直冲了过来,那蛤蟆步履蹒跚一吐长长的舌头竟然将前方一位客人刚买的烧鸡卷了回来,只见它腹部一阵鼓动,烧鸡已无踪影。而那骑在蛤蟆之人从腰间摸出一枚袋子看也没看,朝着空中一抛人已随蛤蟆钻进人流之中,可那枚袋子落下的地方已经取代了方才那位客人的烧鸡。客人打开来看,见是一枚莹白珍珠,脸上的喜色还未退去,却见前方阁楼窗口一位男子手臂一抬,一只黑色鹦鹉便径直飞扑过来叼走了那只袋子。
“贼啊!我的珍珠!”
客人两眼追随鹦鹉逍遥而去,那窗口的男子却笑道:“你买的不是烧鸡吗?”
“你——”客人拔身就要去追,岂料男子再一抬手,七八条绳索样的东西凭空而下,径直落到客人身上,客人见状顿时吓得哇哇大叫,那竟然是几条蛇!
客人气急败坏把抖落地上的蛇纷纷踩死,等他解恨之时却发现那根本不是蛇而是旁边摊贩木盆中的梭鱼,顿时又挨了一通揍。
“老板!我要打一把剑!照着这张图打!用最好的料!这是定金,十天后来取!”
铁匠铺的虬须大汉瞅了一眼图纸,声音雄浑道:“工艺讲究,价格翻倍!”
“你这老板!这不是标明了价码两片金叶子一柄剑吗?”客人指着大汉身侧木板上的文字质证,“如何出尔反尔?”
大汉眉眼一斜,大手一指那木板下的一箩筐剑道:“要多少自取!”
客人一看,那剑与自己要求的工艺相差甚远,顿时无奈地再递上等量定金:“十日!”
再往前走,却见一串算命先生倚靠墙脚神情哀怨地瞅着满街的行人,见百里凝霜身骑大白还裹着被子,虽是充满遐想却不敢私自上前,可玄引跟上几步算命先生却一拥而上。
正诧异玄引却见人群中有个身形枯槁缺了门牙的算命先生尤其眼熟,只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在墙脚处看到一面招摇幡终于是想了起来:“钱来也!”
冲在人群前端的算命先生一把抓住玄引便嬉皮笑脸道:“小爷,算个命吧!我看你骨骼惊奇啊!”
玄引却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是无灵废物!”
另一个算命先生也扑了过来:“平安是福,不如看看手相!”
玄引却道:“爹爹尸骨未寒,母亲重病在身,我怪病缠身,还需要算什么?”
另一人冲上来,却并未揪住玄引,扒开二人,怒目道:“这是我的老主顾!没听见他叫我吗,钱来也啊!钱来也!”
二人悻悻退开,他才挡在前面嬉皮笑脸道:“今日要算什么?”
这人正是钱来也,依旧枯廋如柴门牙缺损的中老年形象。玄引朝他身后望了一眼,不禁眉头紧蹙,这玄武大街人满为患,为何这些算命先生扎堆抢生意:“你今日为何不睡觉?”
上一次见面是烈日当头的朱雀大街,玄引求上门去却被呼呼大睡的钱来也驱赶数次,最后终于是骗下了两枚馒头,那日还曾留下谶语,不想今日会在此地再碰上他。
昔日风光不再,钱来也朝身后微微瞟了一眼其他算命先生,自然是满脸尴尬:“人太多,坐吃等死万万要不得!否则还不如你!”
“今日我不算命。不过我可以给你算一命。”
钱来也眉头微蹙,形态却更丑了几分,玄引才凑到他耳边道:“你到他处借只碗来,里面写‘大吉’二字!再换身像我一样的衣服,不日便可吃上烧鸡!”
闻听“烧鸡”二字钱来也喉结涌动间竟摸了一把脑袋,只见玄引似笑非笑,心中不慎疑惑:这臭小子该不会戏弄我吧?
“有何玄机?”
玄引却淡然笑道:“先生,天机不可泄露!”
钱来也顿觉无趣,摇摇头道:“上次多拿你一个馒头,却未能为你算命,贫道耿耿于怀,今日再遇,便是注定你要讨回这债!说吧,今日你要算什么?”
上次还以为这先生是个骗子,没想到竟然被他算中一二,眼下凶险难料,不如让他再算一算也好。玄引便拉过钱来也手掌,在他手心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钱来也凝思良久竟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玄而又玄,众妙之门!能屈能伸,万般可能!乾坤之象,最富变化!你的余生万般可能,却也变化万千!天命也是玄命!”
玄引困惑地望了望丑得难以直视的钱来也,半天没回过神来。正在这时前方百里凝霜却冷冷斥了一声:“臭乞丐!你走还是不走!”
玄引回头便见百里凝霜加快了些行进速度,正要追上去却被钱来也死死拽住。
“你要做什么?”
钱来也也不回答,神秘兮兮凑到耳边悄声道:“这里不安全!有人花了大价钱买你的人头!这里大多是唯利是图的江湖人!你还是快走吧!”
浑然惊悚间玄引赶紧朝四周扫了一圈,见也没人关注自己,正要回头问这钱来也究竟是谁想要自己的命,哪知早没了人,不单钱来也没了其他算命先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玄引只好困惑地抓了抓头皮跟上百里凝霜,走了一路玄引觉得这事有些玄乎便问道:“刚才那算命先生,你看到了吗?”
“什么算命先生,你对一只草人叽咕半天做什么?”
“草人?”玄引以为百里凝霜瞧不上那钱来也,可又见百里凝霜一脸认真,倒让他更困惑了几分,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果真到了长源客栈也没见到一位算命先生。
百里凝霜跳下大白,神气地进了客栈,也不理会玄引。玄引瞅了了瞅四周,见并无危险才跟了进去,只是进入客栈便隐隐觉得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让他倍感不安,然而回头扫了一圈,却也只有其他客人毫不客气地驱赶自己:“哪儿来的乞丐,滚一边去!”
跟随百里凝霜来到二楼,楼梯口突然出现了一个人高马大的大眼汉子,这汉子服饰也不像王城百姓的打扮,一脸青黄怀抱双手露出两条肌肉纵横的大臂膀,正凶恶地盯着自己。玄引自上次遭了金甲人的毒打,此时已有教训的他不禁悄悄探进衣衫下握紧了那枚匕首。
奇怪的是每层楼都有一个人以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可那百里凝霜也丝毫不放在眼里,轻车熟路径直上楼。好在这些人也只是望了望自己,未有其他举动。来到六楼玄引已走得头晕目眩,好在前方走廊上的百里凝霜转身打开了一间屋门。
只听见其中有个冷冷的年轻声音道:“人带来了?”
“哼!我百里凝霜出手岂会落空?”
“你为何裹着被子?”
“我……”
玄引听到里屋传来木门开合的声音,有些诧异,生怕百里凝霜出卖自己,赶紧大步上前朝屋内扫了一眼,却看到姐姐幽岚与姜曲阿正站在大厅里,身边还有昔日在望东桥被百里凝霜叫做“扶苏哥哥”的俊美冷面公子。
“姐姐!”
“小引!”
被陌生人相救,却始终不肯道出幕后主使,幽岚自然也是忧心忡忡,如今再见玄引终于是松了口气。
正在此时,五楼冷眼看自己的汉子径直走进大厅朝冷面公子捶胸一拜道:“少主,长源客栈多了些耳目,今夜恐怕不安宁!”
百里扶苏回头冷冷望了望玄引三人,旋即才对那人道:“今夜务必小心,明日一早城门一开我们便启程!多花些金叶子请客栈老板死守二楼,非客栈客人一律不得放进了来!”
“遵命!”汉子领命退了下去。
见汉子对冷面公子惟命是从,玄引不禁好奇地去看姐姐幽岚,幽岚却摇了摇头。眼下已是这副窘境,若再遭遇恶人恐怕再无活路。好在这百里凝霜还算认识,此时她已经换好一身衣服来到了大厅。
见玄引羞得不敢直视自己,她却得意洋洋道:“臭乞丐!这回信了吧!你姐姐可是一根汗毛也没掉!”
玄引赶紧一拜:“多谢凝霜姑娘搭救,玄引没齿难忘!”
百里凝霜却大大咧咧自顾倒了杯水一饮而尽:“你若是当真谢我,就为我做件事!”
看百里凝霜神情诡异,玄引隐隐有些不安,结结巴巴道:“什,什么事?”
“替我杀了那臭不要脸的!”百里凝霜脸色一沉竟然将手里的杯子瞬时捏了个粉碎,余下的茶水瞬时四溅开来。
这一幕惊得幽岚与姜曲阿面面相觑,玄引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是我朋友,我不会杀他!”
百里扶苏见妹妹在客人面前如此失礼,冷冽地瞪了一眼百里凝霜道:“你又惹了什么祸?我说过多少次,让你近日安分守己!”
“我……”百里凝霜正要叫屈,却突然想到自己在伊向伯家命玄引与伊向伯发誓的事来,只好无奈地闭上了嘴,“哼!能惹什么事,反正明日一早我们便要离开这王城!”
闻听这伙人要出城,幽岚也想问个清楚,不由上前朝百里扶苏施礼道:“多谢公子相助,只是不知公子受何人所托搭救我三人?”
百里扶苏回礼道:“还请姑娘不要为难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也包括不透露那人的身份,不过在下有一句话转告——”
“什么话?”
“那人说‘今生有缘必会相见’!”
说话间,门口的回廊上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