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让我隐瞒上真观弟子的身份,便是有所察觉了这其中异处,临去前的那些话,并不仅仅是猜测。”李清玹揉了揉额头,这事情暂时不去想它,当下还是先把自身真气修炼至圆润圆满,使得身与气和,真气坚固。
此外,金丹的奥秘,剑道真解的修行,以及这神秘的三足小鼎,都是来历神秘。而他体内的蛊虫乃是隐患,总也该解决才是。“我之前行事十分洒脱,一朝得了机缘,事情倒还真是很多。”李清玹颇感无语。驾车前来过了已有半日,此时已是下午,将近傍晚,再回穹窿山就显得太晚。
王源请他留下住宿一日,明日一早再归穹窿山。李清玹顺势答应了下来,姑苏城自古为繁华之地,监察御史任华曾在《怀素上人草书歌》中吟咏:“人谓尔从江南来,我谓尔从天上来!”以此诗句赞美姑苏城,可见姑苏的美景亦是甲冠江南。
此时的苏州还没有流传“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谚语,不过苏州园林已然名冠江南了!休息了一个时辰,李清玹便想出去走走。修行剑丸,不仅需要各类药材,还须火符熬炼。在此之前,先练一练符法也好。
李清玹寻了个香烛店铺,问了些价格,不禁暗暗心惊。符笔,符纸,朱砂,都是极为昂贵的物事,毕竟这里是苏州府最为繁华的地界,物价昂贵也在情理之中。而且,能够用得上这些东西的,基本都是富贵人家,也不差那些钱财。
身后的小家丁有些目瞪口呆,咧嘴道:“当初俺卖身当了家丁,也才十一二两银子,一钱重的朱砂就要四两,简直跟金子一样贵。”李清玹已经是崔府的贵客,他要出来游玩,崔府管事不敢怠慢,便遣了一个家丁跟随在李清玹身旁,听从使唤。
李清玹笑了笑,说道:“贵是贵了点,不过朱砂也分三六九等,这四两银子一钱重的,已经勉强列入上等。我买些一两银子三钱的就好,唔,买个三份罢。”
“其他的……咳咳……”至于符笔,据说是被有名的道观真人开光过的,是什么白头海雕的绒毛作为笔毫,洛阳城东紫竹林的竹子作为笔杆,吹得天下少有,就是一般人拿着,都能沾上灵气。
一支笔,三十两银子。听了这个价格,李清玹心中微惊,随手就把符笔放在了笔架上。此外,还有什么镇宅宝剑,什么镇邪符箓,什么法器,神像,玉雕,等等等等,反正有没有什么神效倒不清楚,但是价格却是贵得离谱。
在李清玹问价的时候,接连来了四五批人,衣着华贵,也不问价,都是随手买了符箓,镇宅宝剑法器之类的,零零总总少说上百两。“本来我还觉得自己三百多两家当,是笔大财,看来在真正的富贵人家眼里,也就是随手买几件物事的零花钱。”李清玹心思微动,叹了口气。
“对于常人来讲,几十个银钱都是不小的钱财,一二两银子就是少见了。这家丁卖了身,也才值十一二两银子,刚才那几件物事,都能买上十多个家丁丫鬟了。真是朱门狗肉臭,路有冻死骨。”
常听闻富贵人家,一掷千金,一顿饭的花费就能当寻常人家好几年的用处,李清玹今日勉强算是见识了一点。买了四份朱砂,李清玹暗道:够用几回的了,还是去买支上好的毛笔,勉强充当符笔也就是了。
笔墨纸砚,乃是读书人所用,非是一般低贱之物,价格自然也不低,但也总有一些是普通书生适合的。比如毛笔,就有一种极为粗糙的,只是竹枝削平,尾端束上一撮毫毛,才仅七八个银钱。
这一回李清玹倒是豪爽大气了一回,他买了一枝上好的毛笔,价约三十银钱。至于符纸,还是算了,暂时在墙上画符也好。“李公子,你看……那边好热闹。”这家丁还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比李清玹还小一些,正是飞扬跳脱的年纪。
这小家丁四五年前卖了身,极少出府,只在最近得了管事赏识,采办之余,领他出来几次,认了许多道路和店铺所在,可还没有真正游玩过。小家丁每见到热闹的事情,就要往前凑,李清玹有些无语,也只得跟上。
这两人,主次几乎颠倒,这家丁本是来听从李清玹使唤的,到头来,反而让李清玹来给他当了跟班的。“这人真厉害啊。”小家丁一声惊呼,连忙鼓掌。李清玹踮起脚尖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青年壮汉握住粗壮棍子,狠狠朝着场中一人砸下。
嘭!一声闷响。那个被木棍砸中的汉子,面色平静,微微抬头,没有半点异色。李清玹看了一眼,心中微动,暗道:“这人,已有了搬运气血的本领。”那人赤着上身,筋肉虬结,身材魁梧高大,虎背熊腰,任人持木棍,甚至铁锤击打。
李清玹看得分明,在木棍砸中那人之前,这人的皮肉就先鼓起,涨得通红,随后木棍砸下,早已被气血抵御,并未受伤。“来来来,本人周铁樵,江湖人称奔雷虎,练就一身横练功夫,任你木棍铁锤来打!”
“只要六个银钱,就能用木棍砸我一下,十二个银钱,可用铁棍,二十五个银钱,任你用大铁锤来砸!”“打死无怨!打废认命!”那三十七八岁的汉子高呼道:“谁若自认有些气力,大可来试上一试!至于那些没什么力气的怂包,就可以退去了。”
这话听得让人羞恼,当下又有一人上前,抛下十二个银钱,握起铁棍,朝着那汉子胸前狠狠砸去。那号称奔雷虎的汉子练得武艺,能够搬运气血,早在此前就先把气血运到胸前,那一处的皮肉骤然鼓起,气血涨得通红。
刹那间,铁棍落下,震了一震。这个能够搬运气血的中年汉子笑了笑,竟然无事。持铁棍的这人暗自恼怒,又扔下十个二银钱,继续击打。
“被砸中之前,他早把气血搬运到将要被击打的位置,使得皮肉鼓起,气血涨红,抵御了外力。但这手段寻常人看不出来,气血搬运也只是半个呼吸的功夫,就被铁棍砸下,在场之中,除了我之外,只怕没有人看到他那皮肉血气的变化。”
李清玹暗道:“人的皮肉本就有些弹性,能够减缓冲击,卸去几分力道,加上他搬运气血的本领,以及自身体魄坚实,能够抵御铁锤打击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种本领,也仅能抵御棍棒之类的武器。”“若是有人用刀枪剑戟这类兵器,别说搬运气血,就算是修成内劲,也要被兵器划开皮肉,戳个窟窿。”李清玹看了片刻,接连有十数人上去,都不能将这汉子打伤。
众人好奇,又有几人上去,仍然无法伤他。可是一次击打须得六个银钱,甚至十二个银钱,二十五个银钱,这在寻常人家也是不小的钱财了,比如上山砍柴的范黑虎,对于他来讲,一个银钱都颇为难得。渐渐地,也就没有人上去了。
周铁樵又高呼几句,更多了几分嘲讽。李清玹微微一笑,摇了摇头,领着满面兴奋之色的小家丁,转身便走。“都是没力气的小娘吗?还是跟这白脸书生一样的手无缚鸡之力?”李清玹正要离去,听到这话,脚下骤然一顿。
周铁樵借搬运气血的本领,硬抗钝物砸击,接连数十人上前击打,不乏身强体壮,人高马大的壮汉,俱都无功而返,此时围观之人已经麻木,不再尝试。他苦恼之余,只得激怒众人,见到李清玹俊秀文雅,面貌白净,似是个弱不禁风的读书人,便用他来嘲讽众人。
却不想,这句话便让李清玹停了下来。奔雷虎周铁樵见他停下,顿生冷笑,说道:“看啊,一个白面书郎都比你们有些胆子。”“他娘的,老子就不信砸不倒你!”果然有人受到激怒,一个三十出头的高壮男子怒喝出声,提起一根粗大木棍,便朝前走去。
忽然,一只手拦在他身前。众人惊愕,拦住这高壮汉子的,正是那个文雅书生。这俊朗文雅的李清玹微微一笑,朝着这高壮男子歉然道:“这位仁兄,且先让我一让。”那高壮男子立时一怔。李清玹只朝他笑了笑,便转身过去,心中轻声道:“也该出口气发泄一下了。”
这些日子以来,李清玹先后经历了母亲病故、师父重伤离去等等不好的事情,他心中颇为压抑,而今后的修真道路也不明朗。许多事情或在眼前,或在今后,细细算来,事情倒也不少。心中有了郁气,用稍微玄妙些的话来讲,就是心障,不把它发泄出去,怎得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