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昱奔跑之间,也不禁握紧拳头,狠狠道:“李泌不是剑仙,我虽未见过,但也知道他不是李泌。可司天台之内,哪里还有另外一位真人?那其他的副监正,五官正等人,都与你我修为相仿,断然不会是他们修成龙虎,成就真人级数!”
“大唐王朝之内,修成龙虎的真人凤毛麟角,个个都是大人物,你我也都识得,却从未见过这样一位剑仙。”费廉低沉道:“这剑仙究竟是谁?以他的本领,何以籍籍无名,未曾听闻?”
“谁知道?”想起近来狼狈如丧家之犬,两人心中悲哀苦涩。前方忽然一空,没有树木。那是一处断崖。“快转向!”两人脚步不停,转了方向。就在这时,一声剑啸,清吟响亮。
月光下,白芒闪耀,比之天上明月更显皎洁,更是出尘。费廉百木同时停步,对视一眼,露出狠色。“你究竟是谁?”费廉高声厉喝,言语中尽是怨毒之色。“我兄弟二人早已探明,司天台李泌离京,怎还有你这等人物?”
“以你的修为,何以籍籍无名?”费廉的声音在断崖间回荡。而林中静谧,树叶在夜风中微微摇动,响起轻微声响。“我兄弟二人虽不能毁去列仙飞升图,但此仙图每十年才可开启三次,逃亡途中我兄弟各使一次。”
“如今还剩一次,你若逼急了我们,我兄弟二人也只得将这少年打入列仙飞升图。如此,即便你取回列仙飞升图,也只得在十年后使用,无法赶赴这一场京城道门大会!”
费廉高声喝道:“放我二人离开,列仙飞升图物归原主,这一株百岁覆盆子草及内中镇鬼宝鼎一并送你!”忽地,林间走出一人。费廉、拓跋昱面色凝滞,难以言语。
李清玹亦为之屏息。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山风拂动,草木轻扬。那人在林木之间缓缓走来,从容不迫,气度逼人。来人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负手而立,他一身白衣,皎洁似雪,其逸群绝伦之态,比之天上明月,尤胜三分。
在他迈出林间的刹那,山林之间万籁俱寂,天地间好似暗淡无光,连同天上明月也有些黯然失色。“这就是剑仙风采?”李清玹眼中闪过一丝羡慕之色。
李清玹只觉这人才仅三十而立的岁数,白衣胜雪,背上有一柄长剑,斜斜背负,想必就是先前绽放皎洁光彩,响起清亮剑鸣的那一柄飞剑。不愧是剑仙!尽显剑仙之风采。遗世独立,超绝群伦!这一番剑仙风采,竟与他心目中的剑仙一般无二。
白衣剑仙面色平淡,只扫过费廉与拓跋昱,视如无物,目光落在李清玹身上,微微一挑。“动手!”费廉大喝一声,就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副画卷,朝身后断崖扔去。
李清玹还未见得那画卷是何模样,就觉腾云驾雾一样,整个身子为之一轻,随后有心悸之感。费廉把画卷扔下断崖之后,竟把李清玹连同百岁覆盆子草也一并扔下断崖。
画卷之上,有众位高真,皆是头戴道冠,身著八卦丝条道袍,仙风道骨,或是乘坐龙、凤,或是骑行赤鲤、白鹤。又有江河溪流,灵山胜地,山林之中有猿啼虎啸。
好一幅栩栩如生的列仙飞升图!李清玹只见得列仙飞升图模样,随后脑袋就触及这一幅列仙飞升图。随后,天旋地转,乾坤倒转。他眼前一黑,不见月光,不见断崖。
隐约之间,还听到费廉高声厉喝道:“你究竟是谁?”那厉喝之声饱含不甘,只觉凄厉悲凉。正在李清玹脑袋一空,即将昏厥之时,就听这凄厉声音回响之间,有个沉静声音淡淡道:“裴子羽。”
声音有如林籁泉韵,在费廉凄厉高呼的余音下,几乎不可察觉,可却又那般在耳历历。“原来这剑仙名为裴子羽。”只这么想着,李清玹已不省人事,昏厥过去。
断崖之上,夜风清冷。裴子羽白衣飘扬,神情平淡无波。对面两名修为坎离境圆满的人物已然歇斯底里,近乎疯狂,只听拓跋昱狞笑道:“那少年已入了列仙飞升图,这一副仙图,十年之内不可再用!”
裴子羽没有理会,目光落在断崖之下,看着那副仙图在崖间飞荡,渐渐朝崖底落去。费廉与拓跋昱趁他目光落在崖下,对视一眼,“动手!”两人皆是手段尽出,暴戾恣睢,罡气浩荡,不敢有丝毫留手。
面对那惊人手段,裴子羽仍是面无表情,视若无物,仅是并指一划。夜间山风清凉,染上了一丝剑意,掺杂其中,化作剑风。剑风过境,有血洒于崖上。
“这是什么地方?”“列仙飞升图之内?”李清玹坐在树下,看着满目青葱,又看了看身旁的覆盆子草草。勉强按下心头惊讶,以及那一点身处异地的惊慌,他静了片刻,他才认定,自己已是一头撞入了列仙飞升图之内。
此处遍地奇花异草,又有些古木参天,长得十分茂盛。一眼望去,风景怡人,宛如仙境。清香味道传入鼻端,李清玹只觉得心旷神怡。“列仙飞升图,一幅图中居然藏有这么一方天地,真乃暗藏乾坤,不愧为仙图之称。”
“不知上古之时,神话传说中的‘山河社稷图’又是何等的天地至宝?其中是否蕴含一个更为广阔的天地?”李清玹心中暗自想道:“按费廉、拓跋昱二人所说,这列仙飞升图十年才能开启三次,进入仙图的机会想必是千里挑一。费廉、拓跋昱不惜以身犯险盗来列仙飞升图,最终落得如此下场,就是为了这一幅列仙飞升图。”
“他们曾入这图中天地,不知获得了什么样的机缘?”“既然机会千载难逢,让人不惜性命地从司天台手里盗来仙图,想必是这方天地之内藏有非凡造化。”李清玹手提一株覆盆子草,缓缓起身,四处打量。
他目力极佳,可看得极远,看得清晰。这方天地,有飞禽走兽,但附近倒是没有豺狼虎豹,不必担忧。况且以他八寸四分之高的真气修为,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开碑裂石,心内也有底气。
“暂时也不必想着怎么离开这里,倒是可以探寻一番,且看这列仙飞升图之内,究竟有何造化?”他在列仙飞升图中行走。过得一个时辰,仍是一无所得。
这里的花草树木都较外界更为生机勃勃,飞禽走兽,蝼蚁虫豸,比之外界没有多少不同,只是较为灵性而已。而且此地的气息比外界更为纯净灵动,人在天地之间,就如鱼在水中。
这里的空气更清澈一些,而外界的则不免浑浊。浑浊之气,对人身有害,李清玹虽是修道之人,习得练气之法,但呼吸之气浑浊,终归是不好。若说严重些,更要耗费真气,将呼吸之气的弊处驱除干净,反而耽搁了修行。
而此地空气清净,对人身极好,在此修行,日积月累之下,进境必然是比外界更为快些。“这里气息清净,相较之下,外界气息浑浊,但若是用道藏中的话讲,就是此地灵气浓重,而外界灵气稀薄。”
“难道踏入仙图的好处,就仅是如此?无有其他机缘?”一时间,他有些垂头丧气,却又不知该如何离开此地。心中有些心烦意乱,但他默念静心诀,盘膝于树下,便想打坐。
忽然见到对面地上微微抖动,尘土微拱。有一只蝉蛹,破土而出。对于这东西,李清玹倒不陌生,医书上常有记载,名字也颇多样,如肉骨龙,解拉猴,节溜龟等等称呼,但还是统称蝉蛹。
贞观年间,大书法家虞世南曾有诗曰: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蝉蛹可以油炸作为美食,而且可以入药。特别是羽化之后的遗蜕,入药之效更好。
李清玹本不想理会,忽然想起“羽化”二字,心神猛然一震。蝉蛹破土而出,沿着树身而上。它停于树木中间,一动不动。良久,有一声轻响。蝉蛹背后,裂出一道裂缝。
再随后,一双透明翅膀,从裂缝中缓缓伸出,凭空舒展。蝉的翅膀极为柔软,随着这透明蝉翼舒展开来,迎风凝定,渐渐凝实,在风中僵硬。随着翅膀舒展,有一只金蝉脱壳而出。
树身上的蝉蛹遗蜕一动不动,仅剩空壳,留在了树上。蝉蛹羽化,化为金蝉。这便是羽化!李清玹心有所悟,默默不语,只在心中思索。经羽化之后,蝉蛹化为金蝉,那么修道练气之人羽化之后,便是由人而化为仙?
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在这一刻,他对羽化二字,终有所悟。嗡!一声嗡鸣,金蝉已然振翅高飞。那嗡鸣之声落在李清玹耳中,如闻,余韵绕梁,经久不绝。
他蓦然一震,把目光落在金蝉翅膀之上。金蝉之翼,既轻薄无色,又通彻透明,初始羽化时尚是柔软,迎风而僵硬,今振翅可高飞。随着蝉翼扇动,随着嗡鸣入耳。
李清玹立定在地,良久不语,他双目渐渐入神。体内真气微微颤动,在体内泛出隐隐雷鸣,隐约间和那金蝉振翅高飞的嗡鸣之声交相呼应,渐渐地,真气在一息之间震动的次数,与蝉翼在一息间扇动次数,竟是分毫不差。
李清随即玹疾疾而行,说是疾行也不确然,他的步伐其实并不快,真正厉害之处,是他一步的距离,往往只是一个脚步起落,就迈过了八九丈之远。
更加神奇的是,明明速度如此之快,却没有撞上一个花草树木,经过之时,犹如一阵清风拂过,甚是潇洒自如,他三四步就到了东侧山峰之上。其神通本领,可见一斑。若是真正识货的行家看见,就能明白,在山林草木之中的行走,远比飞天遁地要难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