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
李群山和武传玉两人并肩走在泰安城北门口,身后跟着一群大头兵,耿如纪穿着自己青袍补子官服,他的补子服上是一只白鹇,正是丛五品文官的服色,不过他身后李群山、张家玉这些人,都没有穿那个朝庭发的补子服,因为他们算得上民练兵,一时间这些东西都跟不上,而这些大头兵都不管这些。
这个时候川流不息的人流正在城门进进出出,许多挑夫挑着泥块、砖石在距城门口五十步外开始修一个个的堡台,堡台的位置位于瓮城左右,距城墙上伸出来的角楼也不远,保证在一箭之地,不但弩箭可以覆盖,就是一石的弓也可以射到。这些堡台呈四方形,现下已然打下了地基,正在用眼可以看到的速度一点点的增高,在耿如纪和一众军将商议之中,这堡台要略高于城墙,以便射击藏在进攻城墙的盾车、栈桥车、还有射台车这种大型攻城器具后面的士兵,上面会安放四到八张床弩,藏一百支左右的弩箭,以及沥青和一些引火之物,这堡台中计划驻二个杀手队,计四十多个杀手队,每个堡台还配有略经训练的民壮五十人,为了防止流民兵抢占战场控制权而不能向堡台内输送物资,在堡台内,还藏有够一个堡垒十天所用的干粮。
这样的堡台在墙周边会修二十个左右,现下泰安城正在四面赶工。
在一众人的目光所及之内,许多深洞正在距城墙的弩箭、投石车攻击范围内修建,民壮将这些深坑挖到一个半人左右的深度,这些大坑,会让流民兵攻城的栈桥车、盾车、射台车歪倒在原地,或是让进攻的流民兵掉进去,而且所有的坑都挖成半斜型,人一掉进去,就会爬不出来,而各类的攻城车一旦一边的轮子陷入,当即就会歪倒,然后成为活靶子,而这些坑的泥土,当然就用来修堡台,当坑挖成之后,就会盖上席子,然后在上面掩上一层泥土,再在下面插上许多的倒刺,尖木桩。
除此之外,远处还有许多民壮合力,拖着树木向这边过来,李群山向耿如纪进言,将泰安城周围十多里内的树木砍伐一空,这样,流民兵就不可以用这些树木制造盾车、栈桥之类的攻城器具,而反过来,守城的官兵则用这些东西制造守城的檑木,倒刺,对太远的不能拖过来的树木,李群山则建议烧毁,不允许资敌。
还有许多人将木桩制成拒马刺,这些拒马刺由二根主横木加上削尖的许多倒刺连连合而成,这些倒刺都呈交叉状绑定,制成之后放在攻城的必经之路上,这样的话,对方根本不能组织成片的人群进行冲击。
李群山看到一些人将制成的倒刺倒插在城墙之下,便越众而出,叫道:“我不是说了么,这些倒刺要优先插在堡台之下,对方攻城,肯定先攻堡台,你们前几天是怎么听我的话的。”那一群民壮一听,一个带头的叫道:“官爷,您不是说堡台修好之后再在下面插倒刺么?现下堡台还没有修好,但是倒刺倒是多出了不少,我们可等不及了。”这人的一席话当即惹怒了那边修堡台的一个民壮伍长,那个民壮伍长叫道:“我们早就说了,这些倒刺我们自己插,我们的工程进度当然慢一些,你们专门削木头,活计轻,当然快一些……”
两下便要扯皮,李群山叫道:“制造倒刺的工组,你们制好之后,便暂存于城下,以油布盖之。”这样一说,两个工作组才停止了扯皮。
李群山摸了摸头,自语道:“事情多了就是容易出错。”原来李群山将上万的民壮分为数个工作组,各司其职,分工配合,每日的进度、工作量都有不同的分工,比如一个专门挖坑的工作组,一个挖坑工作组是一个伙,二十人的民壮,其中伙长一人,带手下二十人,一天的工作量是三个深八尺、方圆一丈二的深坑,挖坑的地点由然先由耿如纪带领下的练兵大臣衙门下的另一个工作组标出来了,这一个工作组完成一天的作量之后,就可以归家了,忙活期间的伙食,则由官府供应。
这种方法之下,一个组的人都明白一天只要完成了相应的工作量,就可以回家。于是所以所有人都拼命干,争取将活计尽快做完。当他们做完之后,就由验收组验收,验收合格之后,他们当即就可以领了当天的禄粮归家。
这样大大提升了效率,几天以来,泰安城周不知有多少深坑已然完成了,以前因为所有的民壮都明白不论干多少,反正都是干一天,所以二十个人一天都挖不完一个深坑,现在据李群山手下验收组说,最快的一个挖坑工作组居然在三个半时辰之内完成了一天的工作量,即三个达标的深抗,这种成绩让耿如纪张大了嘴,耿如纪是二榜进士,做官也有许多年了,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种搞法。
不过也不是没有问题,比如说进度配合问题,一个堡台下应插三百二十支倒刺,这些倒刺不但要插在堡台下三尺之内,就是堡台基部也要插,但是正在修堡的这一个工作组正在忙上忙下的时候,另一个负责布置倒刺的工作组冲过来,要布置倒刺,这当然会让两组人扯皮,搞建设的这一组人不想让对方来碍事,而布置倒刺的这一组人想快一点做完领了口粮归家,于是发生扯皮的事情不少,还有劳动量的布置不均匀问题,几个城门的进出过挤问题,这都是摆在李群山面前要解决的事情。
耿如纪看着一边热火朝天的场景,张着嘴,对李群山作了个揖,道:“李先生,你真是了不起,这种法子也想得出来,你要受本官一拜,换了本官来布置,只怕一个月也完成不了这样的壮举。”
在众人面前,许多堡台如雨后春笋一般长出来,许多深坑被挖出来,来往的人快捷而灵活的忙碌,要不了数天,泰安的城防只怕要超过历城了。
李群山跳了起来,跳到了一边,笑道:“耿大人,你莫要折我的寿,你是个真有德行的官儿,我担不起,这个法子也不算啥,我看得多了。”
武传玉脸露通红,道:“师伯,以前我只知道你武功了得,想不到你做这个事情也这么了得,师伯,这种本事,你是在哪里学来的。”李群山摸了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笑道:“一个叫马克思的贤人教我的,他是西边的贤人,他教我一门叫生产力学的学问,他说生产力的发展是伴随分工的细化,我学得也不好,要不然现在也不至于出了这么多的问题。”
一边的耿如纪脸露通红,上前问道:“这位马克思前辈在那里,这样的人,可以做一国之相,还请李先生为本官引见,本官要举荐这位大贤。”李群山笑着摆手道:“他还没有生出来。”众人脸上都露出不解的神色,李群山忙笑道:“我说他已经死了,现在投了胎,还没有生出来。”众将官都是粗人,闻言大笑,也没有人当个真。
耿如纪又道:“李先生,你刚才说的生产力是个什么东西?”李群山道:“生产力学说,我打个比方,现在大周朝是农业社会,一年只能生产一千万石粮食,我们用金子来折换,假设一百石粮食折金一两,就说大周朝一天的生产力水平差是十万两金子,生产力学说,就是如何提升每一年整个社会的生产的—金子”
一群武官听到一堆名词,少有人听明白,张家玉笑道:“我们要金子干什么,又不能吃。”李群山道:“我是打个比方,用金子做一般等价物,这里的金子是社会财富的意思。”一边的耿如纪却道:“依李先生所言,生产的东西,总是会被消耗一部分,所有人总得吃饭。”李群山笑道:“耿大人真是聪明,生产力学就是让整个大周朝每年产更多的粮食,更多的锦布,更多更多的东西,让每个老百娃,都可以丰衣足食。”耿如纪听后,眼便发直,上前拉住李群山,叫道:“请李先生收我为徒,教我此法。”李群山笑道:“我即使教了你,你也搞不明白,因为这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事情,这问学问涉及的东西可多了,从政权到产业到整个社会,耿大人,你可知道,教我这问学位的贤人他一生做了什么,你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再学这问学问。”耿如纪道:“请李先生明言,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本官怎么不学。”李群山叹道:“他一生都在造反—嗯,相当于在造反。”耿如纪一听,当即脸色一变,退了两步。
李群山道:“不瞒大人,这门学问,到了后来就会将皇帝拉下马来,起码会夺了皇上的权柄,你还要学么?“耿如纪终于不语,最终还是摇了摇头,道:“耿某还是不学了。”李群山道:“所以我说嘛,现在在泰安城,我们所用的,便是生产力学中的皮毛,在这门学科看来,三皇五帝,只不是一群生产力低下的原始人,因为生产力低下,所以才有三皇治世,世之大同。”
一群人走走停停,走到了距离城门口百步的地方,已然到了防御圈的边缘,便看到一骑探马前了三枝红旗,高叫过来,到了众人面前停住,武传玉上前道:“何事?快快来报?”那探马行个礼,叫道:“前日李率教将军攻流民兵背面,流民兵攻城大败,遗尸两万,现下正往肥城而退。”
众人听到此言,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神色,张家玉道:“我们要不要追击一下,也好让他们不敢来打泰安的主意。”李群山道:“我们可都是步兵,流民兵至少有五千左右的马兵,可玩不起。”
武传玉心急李率教,上前道:“李将军怎么样了,崔归元有没有难为李将军。”那探马道:“李将军立了大功,安然率部进了历城中,现在没有消息。”武传玉道:“你们马上再探,我担心崔归元对李将军下手,若有消息,立时来回报。”那探马再拜,然后上马去了。
此时历城巡抚衙之中,仆妇和丫鬟们四下而逃,李承忠使飞了力气,才从人群中逆流而上,便看到大群的标兵冲向了大门中。
崔归元面露得意之色,一手拿了酒杯,手下的标兵营江朝栋梁早已大声呼喝,连声要李率教快快认罪,不时用脚踢一下被反绑的李率教,一边的众将官个个面色发白,端着酒,不知所措,李率教脸色涨红,似是要骂,却又没有骂出来。有个别的将官拿眼看着崔归元,脸上露出害怕的神色,或是痛惜,或是愤恨,大都是担心崔归元一并将自己给拿下了。
崔归元笑眯眯道:“李将军,李将军,你平日的里威风都到哪里去了,怎么今天如此不济,本官区区小计,就将你这沙场数十年的老将给拿了下来,看来你也不怎么样,你私通于流民兵,想暗通流民兵攻破我历城城池,这件事情本官早已知晓,现下便将你拿下了,你且有什么话好说。”
下面李率教脸上露出红色,自然是极怒的,李率教骂道:“奸贼,你欲害我,却编着莫须有的罪名,皇上知道了,定然不饶过你。”声音又大又急,扯动牛皮绳子,后面的几个标兵扯拿不住,不住晃动,李率教欲再骂,后面的标兵看到崔归元的脸色,猛然用一个牛皮麻绳套住李率教的脖子,李率教许多的话再也没有骂出口来,只看到眼珠子都凸出了,猛然扯动,更多的标兵拥上来,将李率教按住,李率教的咽声勉强传来,只听到:“小人”二字。
崔归元吃了一口酒,笑道:“你没有机会向皇上禀明啦,本官决定先斩后奏,将你人头先斩下来,自然再呈现各位部堂,自然呈现给皇上,这天下,说到底,还是我辈士大夫文官说了算,我们要你们你死,你就得死,我们用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摁死你们这些武官。“说罢突然长声笑了起来,崔归本是极为重视仪态的人,现下竟然如此失态,笑完之后,崔归元将酒杯一掷,笑道:”来人啊,给我将李率教凌迟,不,要将他车裂,车裂才好,只听说古时车裂过商殃,现下便要车裂一个活人看一看,到底成几片。”此时崔归元声如厉鬼,一时间一边的众位下僚和丫鬟婆子好似第一天见到崔归元一般,只是因为从来没有看到过崔归元露出如此神态,今天是到了崔归元大得意之时,当然也要放开心情。
一边的众将官神色悲愤,祖廷年本是油滑的,但此时眼珠子也涨红了,手去摸自己刀柄,却想起兵器早已放到外面。龙世忠就要上前,要和崔归元说理,后面的郑名世猛然将他扯住,狠狠盯了他一眼,两人都是怒目圆睁,但终归不敢上前。其他的将官大都将头低下来。崔归元扫了一眼,冷笑道:“血勇之气,在本官眼中值个狗屁,谁敢出头?”
一个小吏上前,这个小吏本是来记书笔之类,这小吏跪下道:“都爷,本朝却是没有车裂之刑的,自本朝开国以来,文皇帝圣仁,废除了这……”崔归元突然脸皮一扭,怒道:“你不会却找马么?车裂不就是把人套上然后放上一炮将人拉开么?你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可见是个毫无用处的,来人啊,将他斩了,这吏目私通于叛将,可见是一个留不得的。”早有标兵一涌而上,一个标兵大刀一挥,就小吏一声惨叫,仆倒在地,血流了大堂上,身体还在抽动,几个标营兵士再上前,又是乱刀齐下,不多时堂上多了一推烂肉。
崔归元道:“江朝栋,找马来,本官要将这叛将车裂了,本官要看着这叛将死前最后的样子,是不是还是这般嚣张。”江朝栋梁哪里敢违抗,他和崔归元荣侮一体,只有崔归元上去了,他才能上去,心中纵然同情,也只是转身去了。
崔归元看着一边发抖的众将,心情大好,笑道:“大家都坐下来罢,本官拿下了叛将,正是庆功之时,诸位将军何必担心,自然是与众位无关的。”一众人才放下心来,即使有个别同情的,此时也不敢开口。
刚刚坐下,便听到一边的丫髯们惊叫起来,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便看
一个兵士打扮的汉子向自己扑将过来,手中还拿了一根木棒,显然是从扫帚上抽下来的,这汉子一声吼下来,崔归元便听到一阵子风声向自己的脑袋砸下来,崔归元顿时脸色惨白,不知所措。
“啪”的一声,这一棒打在崔归元的头上,崔归元一声惨叫,官帽被一棒子打飞了,头发也被打散了,披在身后,那汉子一声怒吼叫道:“若不打死你,怎对得住前线战死的将士。”又是一棒打下来,这一棒,将崔归元脸上打了一记乌青,这汉子力大,崔归元顿时流出了许多的鼻血。
这汉子正是李承忠,因为只有标营兵才带了兵器,他也没有寻到一样兵器,只得在墙角寻了一扫帚把儿,抽了出来,摸到了墙角,李率教由十多个标营兵押着,近不得身,看到崔归元身边无人,便想上来一棒子将他打死。
李承忠再打一棒,这扫帚把儿毕竟只是寻常的木头,经不住他的大力,“啪”的一声,顿时成了两半,一半飞到了天上去了,李承忠上前,一把扼住了崔归元的喉咙,叫道:“狗官,你若不死,天下不宁。”李承忠身长力大,崔归元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几声公鸭似的叫声中,眼看就要让李承忠给扼死了。
一群标营兵冲上来,拼命向后拖李承忠,不想李承忠竟然死不放手,一个标营兵想用刀来捅,一个百总叫道:“小心伤了大人。”一群标营兵拼命用力,想将李承忠与崔归元两人分开。不想李承忠死不放手,那百总看到崔归元的气色越来越差,又看到李承忠的双臂,眼色一变,抽出钢刀,对一边的标兵们叫道:“你们将他抱稳了。”说完一刀砍下,便见到血光飞起,这百总一刀将李承忠的一条手臂砍下来,血水四飞,只是李承忠的断手还扼在崔归元的脖子上,断手竟然不掉下来,还扼住崔归元的脖子,李承忠虽然断了一手,脸色惨白,却厉声道:“死也不放过你。”单手更加用力。
那百总再挥一刀,便看到血光再飞,李承忠的一条手臂飞上天空,那百总一声大笑,叫道:“崔大人,崔大人,你没有事罢,是小的救了您。”眼色热切,显然是想让崔归元看到自己立下了大功,这些小兵,自然不关心什么文武之争的事情,关心的是自己的荣侮,现下想的便是在崔归元面前露个脸。
不想李承忠虽然断了双手,血还在狂飞,脸色也是惨白,却不倒下,李承忠仰天一吼,叫道:“小人。”单脚一蹬,那百总不防这一下子,向后便飞了下去,砸在地上,一阵了稀里哗啦声音传来。
李承忠拼命向前一扑,张开大口,猛然一口咬下去,正咬中了崔归元的面皮,后面的标营兵再被李承忠临死一推,向后了数步,李承忠咬中了崔归元的面皮,这一口入肉极深,众人只听得崔归元连声惨叫,李承忠咬住竟然不放口。
那个百总上前,也不敢再下刀,怕伤着了崔归元,又看一边地上的银酒壶,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将那酒壶提起来,猛然向李承忠头上砸下去,这银酒壶重达数斤,众人听得砸了数下,每一下都异常沉重。
下面的众武将个个脸色发红,大都按住了拳头,恨不得李承忠就将崔归元咬死了。
一个标营兵大叫道:“这厮松口啦,松口拉。”一群人将双臂已断,血流不止的李承忠从崔归元的身上扯了下来,便看到崔归元脸色惨白,伏于地上,那标营百总将崔归元扶了起来,众将官一看,只见崔归元脸上有一个深可见白骨的肉坑,露出了鲜红的肉来,崔归元的脖子还带着两只断手,血流满了他的三品巡抚文官补子服,头发也散了,而且下体还有一股子尿味传来,原来刚才崔归元被吓尿了.
崔归元刚被扶起来,只是痛得大叫不止,这一口是李承忠含恨而咬,力道自然不轻,现下崔归元的脸上便如同多了一个肉坑一般,红白相间,原本崔归元也有一幅好的面相,现下却是被破了相了。
众人都不看崔归元的下裳,因为不但有血,还有许多尿水,此时李承忠的两只断手还在他的脖子上,卡得崔归元极不舒服,那个百总又是一阵子忙碌,才将李承忠的两只断手从崔归元的脖子上取了下来,却误了不少时候了。
崔归元痛得叫了两声,看到下面的人手忙脚乱,一边还躺着李承忠,此时李承忠气如游丝,因为失血过多,眼看就要死了,众兵都忙着救崔归元,一时也没有人理。
崔归元扯掉了脖上的断臂后,对一边的百总怒声道:“怎么如此不小心,你去将今天看值的兵士都斩了,人头送上来,这些人做事不密,怎么能不死。”那百总低头下去了,却是带人将看门的几个兵士斩杀,好消崔归元的怒气。
崔归元看着地上的李承忠,对李率教叫道:“你的好儿子,真是忠心耿耿,来人啊,将这恶徒尸体扔入油锅之中,本官要趁他没有死,让他好好尝尝被炸的滋味。”下面的标兵们应了几声,便有兵士们上前,拖动没有死透的李承忠,向门外而去,李承忠意识不清,犹自骂着:“狗官,小人……”
李率教眼中带泪,争脱了头套叫道:“狗官,你如此做为,便不怕报应么?”话没有说完后面的标营兵又猛然勒紧了李率教脖上的麻绳,崔归元怒而笑,道:“本官还怕了你们这群武夫,马车准备好了没有?”下面自然有兵士上前应道:“已然准备好了。”崔归元用手捂住自己的面部,防着血流下来,对一众将官道:“诸位与本官一同去看一看车裂叛将罢。”又对一边的下人道:“将酒席都撤到院前,本官要与诸位将官一边喝酒,一边观看车裂李率教这叛将。”众将都默不作声,个个脸色异常,看到崔归元最先走在前面,后面的将官也一个个跟了上去,若不是崔归元身后跟着一群标营兵,当下就有人想将他打死。
众将到了场中,便看到早有下人将酒席搬了过来,而且席间还多了许多鲜花,只是此时却无人再吃得下,喝得进,众将都坐下了,一群标兵都站在身后,以防有人暴起发难,这酒席,名为吃酒,实为杀威。
便看到几匹马奔了过来,李率教早被拖到了场中,几个标兵将李率教四肢都锁好了,下面早有训马人上了场,就等崔归元一声令下,便策动马匹,向四方奔跑,要将李率教拉成几片。
李率教骂声传来:“崔归元,你便是今日的秦桧,迟早有一天,国家大事要让你败坏,你何曾将国家大事放一丝在心中,你想的,便是自己的私愤,你这般行径,真是与禽兽不异。”因为此时已然没有兵士在他身后拉那麻绳,终于可以开口骂人。
只是这场中却只有他一人在高声叫骂,一众将官,还有许多下人,兵士却是无一人发声,人人都静看着崔归元,崔归元道:“那个刺客却是如何了?”下面的人道:“回大人的话,还没有扔到油锅中,却是因为失血过过,已然先死了。”崔归元怒道:“如此实在便宜他了,将这刺客的人头挂在城门口,将他的身子喂野狗。”下面的兵士那里敢说出半个不字出来,转身去办了。
下面李率教的骂声传来,隐然听到“狗官,小人之类”崔归元一声冷笑道:“今天便不等了,下令,将他车裂了,人头要藏在石灰中,好好收好,却是有大用的。”下面兵士引了,众将便看到场中的四马齐奔,几个策马人一声令下,几匹马儿四下奔跑,“噼里啪啦”的肉体断裂之声,短短的惨叫之声传来。
李率教一条好汉,死之前也惨叫起来,虽然是极短,众人也听到了这惨叫声中摧心挖肺的痛苦,众人闻之,个个感同身受,脸色都不好看,崔归元听到李率教惨痛之叫声,心情大好,饮了一杯,笑道:“好、好、真是好,看你逃得出我的手掌心。”不多时,便见到四匹马分向奔开,李率教一条好汉,终于死在崔归元的手中了,死前还惨叫了一阵子,这一阵子惨叫之声,却是崔归元听到的最好的仙乐,一时间竟然忘记了伤痛,脸上露出欢娱乐之色。
一马奔到了崔归元面前,李率教右手连着他的头颅被拉到了崔归元的面前,崔归元盯了一眼,便见到李率教人头之上,眼睛竟然没有闭上,还是张着的,血流了一地,嘴巴张开,那是车裂之刑极痛之后,发出惨叫之声,是以没有将嘴闭上。崔归元一得意,便摇头晃脑了一番,笑道:“叫你难逃我手……”
便看到李率教的尸体最终让几个策马人取了下来,拼了起来,崔归元笑道:“今天拿下了叛将,实大功一件,正好与诸位一同庆祝,来,大家同饮此杯……”一时高兴,竟然连脸上的痛也感到轻了。
李承斗与李承禄两人带兵已然冲到了巡抚衙门口,便看到成群的标兵冲将出来,为首一员将领,穿了一身锁子甲,披了红披风,正是江朝栋,看到了冲过来的辽兵兵马,江朝栋手下的兵将却露出警惕的神色。
李承禄上前叫道:“江大人,可曾见到我义父。”那江朝栋一阵子笑,手中拿了一个盒子,盒盖上还有血,一边的兵士们脸上也个个都露出诡笑,一个标兵笑道:“你义父啊,就要我家大人手中,你要不要看一看。”李承斗不想李承禄和这些标营兵斗嘴,便笑道:“兄弟你开什么玩笑,若是义父喝醉了,我们便接他回去。”那标兵看了看江朝栋手中的滴血的盒子,笑道:“那可不行,我们要将你义父的头颅挂到城墙上去。”说罢,后面的几个兵士都哈哈大笑起来。
李承禄那里有这样的好脾气,上前一推那兵,那标兵向后一倒,正撞到其后的江朝栋的身上,江朝栋手中的盒子一下子掉在地上,盒子“啪”一声打开了,一个带着血的人头,咕噜噜滚了出来,带着许多血迹,那人头的嘴还大张着,显然死前极为痛苦,定眼看去,正是李率教。
李承斗一声大叫:“义父。”
后面江朝栋看到事情败露,叫道:“不要让他们跑了,不要让他们跑了。”便招呼身后的标营兵上前将这几个人拿下,李承斗一看到对面的标营兵们执了兵器上前,那里不知道李率教已然叫崔归元给害了,大叫一声,一把将李承禄拉上,一手拾了李率教的头颅,便向后奔走。
门口的几十个巡抚标营兵一齐冲过来,李承斗大急,向身后的骑兵们叫道:“愣着干什么?杀出去。”这时李承禄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家的义父让人杀了,两人身后的辽兵们看到了李率教的人头,也醒悟了过来,个别就有人执了兵器上前,想救下两人。
正在向后逃,不想回过神的李承禄怒吼一声,叫道:“杀了这群狗崽子。”猛然扯脱了李承斗的手,一把扯出自己腰中的刀,反冲向巡抚标兵们,身后的辽兵们也冲了上来,与巡抚衙门口的众巡抚标兵乱斗起来。
门口路上本有许多行人,看到这里刀光剑影,顿时惊叫不已,四下奔散,乱作了一团,李承斗冲回了辽兵的人群中,将李率教的人头抱在自己的怀中,向身后的辽兵们叫道:“大人给崔归元害了,现下我们要冲出去。”李承禄叫道:“先杀了崔归元再说,大伙跟我上,杀了崔归元这狗官啊。”李承禄手下的几个伙长也红了眼,辽兵们冲向了巡抚衙门口,众辽兵都早知崔归元有害人之心,却不想今天成了现实,他们一向受到排斥,早与标营兵不和,今天看到家主遇害,顿时个个激奋,抽出兵器,便杀向了巡抚衙门口,李承斗号令也不听。
李承斗看了看冲向巡抚衙门口的众辽兵,知道现下崔归元布置充分,就算冲进去,也杀了崔归元,而且反倒有可能将这不到两百人的队伍全都陷在这里,辽兵所长的是野战,不是这等巷战,就算冲击进去,也不知崔归元到底躲在哪里。
门口兵器之声响成一片,一开始辽兵们急于报仇,而标营兵们防范不及,倒是让辽兵们占了便宜,门口石狮子上溅了许多鲜血,标营兵们让辽兵们杀得节节退后,李承斗便看到李承禄将刚才取笑他的那个巡抚标营兵砍倒在地,然后猛然扑身上去,补了几刀,又恨恨的踢了几脚,然后刀一指内门,对身后的儿郎叫道:“跟我冲,冲进去,杀了崔归元。”一众辽兵只想着报仇,这些时日以来时时被扣军饷,天天受了欺压,那里还能忍耐,今天看到家主被杀,许多天以来的怒气终于爆发了,门口的几队巡抚标兵都被砍倒在地,血流得到处都是,标营兵虽然是崔归元从精壮中所选出的,但是正是因为是标营兵,专门从事护卫崔归元,反倒不常上战场,日子一久自然倦怠,而辽兵们天天打仗,打得久了,活下来的人,自然个个都是精兵,两下短兵一接,优劣立判,门口的标营兵们被砍得连连倒退。
李承斗抱在人头,按住了自己心头的悲痛,他自然知道此时正是万分危急,不是放纵悲情之时,向后叫道:“都快回来,我们要快冲出历城,崔归元早有准备。”但是除了他手下几十个亲近的人,都跟着李承禄冲进了门,没有什么人听他的,看到此景,李承斗颇为焦急,后面的一个伙长上前道:“斗少爷,我们也跟着杀进去吧。”李承斗骂道:“你疯了么?你们将马看好,等会儿等他们冲出来时,我们也好快快逃出城去。”那伙长喏喏下去了。
门口一片混乱,标营兵们大叫着:“造反了,造反了……”便向后退了去,辽兵们高叫着:“杀崔归元,杀崔归元……”也冲了进去,终于将巡抚的大门挤了开,那朱红的大门让辽兵们挤开了,人群一哄而入,两边的标营兵们四下逃散。
李承禄看到众标兵逃走,只看到那江朝栋隐身而走,逃向了二进门之中,便高叫一声,带上身边的几十个人,跟着冲杀进去,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许多跑路不及的人都让乱兵杀死,一进的院中尸身相叠,流血染红的青石路板。李承禄一心寻到崔归元,然后将其杀死,每遇一人,必扯至身前,问:“崔归元在何处?”若是不答,便一刀捅下去。
一群人冲进了二进院中,李承禄正在高叫,便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两边的院墙上一声呼哨,几百个标营兵从墙头立了起来,都张开了强弓,一个百总样的人一声令下,箭便射了过来,顿时让挤在一起的辽兵们吃了个大亏。
李承禄从地上扶了一死了的辽兵,挡在自己身前,四面的同位也寻了物品,抵挡四下射来的冷箭,一时间辽兵们不得再冲,势头顿时停了下来。
正不知道如何打算之时,突然后面一声喊叫,正是李承斗,听得一声弦响,一只箭反飞向墙头,那个挥旗子的百总一个倒葱,便让李承斗射了下来,原来李承斗取了自己的骑弓,来射那个百总,李承斗的射术自然是极为了得的,这一下子得手,他身后的几十个人也张了弓,向墙头的标兵们射去,专门射军官,顿时让标兵们停了下来,失了带头人的标营兵们一阵子慌乱。
李承斗扯了李承禄,叫道:“且走,安远门还有许多兄弟,也有危险,我们正要去救。”正在此时,巡抚衙门三进门口“轰”的一声大开,几百个身披了重甲,持了重盾的标营兵们向这边涌过来,这些兵都是崔归元为了防万一布置的,不想竟然真的用上了。
这些兵都披了重甲,李承斗射了几箭,都没有射入,当下扯了委顿不下的李承禄一伙人,向后退去,好在辽兵们身上只有牛皮甲,跑还是跑得过披了几十斤重甲的标营兵的,一群人奔到了巡抚衙门口,便看到马匹们都空着,原来李承斗吩咐手下将马看好。
巡抚衙门口早已是一片混乱,尸身相叠,人群也是乱走,街上的行人个个惊叫不已,有的还以为流民兵又打进了城中,众辽兵上了马,李承斗一声大叫道:“我们先冲安远门,几位叔伯兄弟都在安远门,我们要将他们救出来。”此时辽兵还有一百多,不到二百之数了,却是刚才拼死了许多。
一群人冲出去,冲向十字街心,再也顾不得行人,也撞到了许多,一群人奔了老远,披了重甲的标营兵们才冲到了门口,看到人影也只得放几箭,然后打烟花,召集城中的其他伏兵。
一群辽兵冲出,看到行人便撞,此时李承斗再也顾不上照顾这引起无辜百姓,惊叫声中,马踏死了许多,一些伏兵也从各处巷子中冲出来,不时有辽兵骑士被射中落马,李承斗也在马上张开了弓,他手下的几十号人也张了弓,向两边伏兵射箭,只是苦了城中看热闹的老百娃,也不知被双方射死多少,也不知被马踏死多少,一路上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冲到距安远门不远处,一队毛兵骑兵来挡,正是毛兵副将孙大功的骑兵,当下两群人也不多语,李承斗等人仗着射术精准,又久经战阵,两下一冲击,毛兵们吃了大亏,孙大功在城头招呼兵士架拒马枪,李承斗一箭射过去,正中孙大功左眼,孙大吃痛倒地,孙大功的亲兵急忙将家主扶到了后面,安远门的毛兵骑兵失了指挥,哄然散开,让辽兵们杀到了门口,守瓮城内门的毛兵步兵看到杀气腾腾的骑兵杀过来,扔了兵器便跑,李承禄犹不放过,持了弓,将这些逃跑的步卒一一射杀。
一群辽兵一齐将瓮城的内门用力打开。众人都心慌了,为何这瓮城中半点声息也没有?为何没有其他人的接应?人人心中均道:“难道都被害死了么?”
门还没有开,众人便看到从门下流出的血,慢慢的染红了众兵的靴子。
静静的气氛中,上千的尸首倒在小小的瓮城中,姿态各异,马尸和人尸相叠,一面旗子倒在血泊中,正书一个大大的“李”字。尸体上插满了箭支,甚至有弩箭头,还有扔下来的石头。
李承禄迎天大吼,一声惨叫,原来安远门也是一个骗局,所谓来领饷,原来就是将辽兵们带到这个翁城中,然后一关城门,从城头上射下箭来,扔下石头,倒下火油,将这群兄弟们全都坑在这里。
李率教从辽镇带来的二千五百多骑兵,现下所剩的,就只有李承禄、李承斗身后这百多人了,还在在泰安留下的一点儿人马。
李承斗早想到可能会有这种结果,真的发生,虽然一再提醒自己不要沉浸的悲伤之中,一时间竟然也伤神。
一众辽兵也不语,个别的便痛哭起来,在死尸中寻找自己的兄弟叔伯,辽兵们都是同一镇所出,兄弟叔伯同时入军的情况也不少见,现下这剩下的百多人,兄弟大都死在这瓮城中了,叫他们如何不悲伤。
李承斗在人群中翻了几下,在一马尸体下寻到了半死的李承志,此时李承志被一巨石砸死了双腿,胸膛又中了一箭,正好在一匹马尸压在他身上,是以没有被发现,现下正在衰叫。
李承斗本想将李承志扶起来,不想李承志一把将他的手打开,高叫道:“报仇、报仇,答应我,你答应我,报仇……”声嘶若狂,嘴角出血,眼更是睁得老大。
李承禄上前,道:“你放心,我要叫这满城的人,都为大爷,为叔伯兄弟们殉葬,你安心去罢。”说罢提了一刀,一刀猛下,血飞到李承禄脸上,李承志睁眼死去了。
李承禄长身而起,叫道:“我们要先冲出去,然后再打机会杀了崔归元,大家马上上马,寻了好的兵器、弓箭、盔甲、干粮,我们要冲出去。”剩下的辽兵们虽然人人悲痛,却知不久毛兵又来到,便从亲人的尸首上寻了箭支,取了弓箭,干粮一类的东西,武装自已。
众人还没有收拾好,瓮城外门城楼一面旗子升了起来,正是孙大功,孙大功虽然伤了一支眼,却没有下去,醒了过来以后,痛恨辽兵让自己伤残,当下便在城楼升旗再战。
数以千计的毛兵,本地齐兵从各处涌出来,许多人手中拿了弓箭,李承禄正正欲上前,李承斗一把将他扯住,叫道:“你们有看见他们人多么?你想将最后的一定兄弟都葬送在这里么?”当下趁李承禄清醒的功夫,对身后的人叫道:“跟我上马,我们向承恩门冲,承恩门的龙世忠一向同情义父,与义父有几分交情,承恩门是我们唯一有可能冲出去的街道。”众兵都上了马,听了此言,跟上了李承斗,剩下的百多号辽兵,便向承恩门冲去。
后面的毛兵齐兵步卒追赶不至,毛兵的骑兵又让刚才一阵子给杀散了,也追之不及,便眼看着众辽骑策马而去。
一路上李承斗命部下四下放火,制造混乱,由于崔归元要保密,好突然发动,是以也没有通知各处守兵,以至于让这百多辽兵四下得手,城中顿时火起,本来是庆功的日子,却大火四起,行人四散,惊叫不已,不多时便听到城中警号四响,城中更加混乱,追兵们也不顾城中的百娃,策马狂追,辽兵们更不客气,遇到挡道的人,便一刀劈了。
不多时,众辽骑冲到了承恩门口,此时又少了许多人,都是被追上杀死的,承恩门的兵马好似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一般,看到冲到了跟前的辽兵,慢吞吞的搬拒马,那城门也没有关上,只有一群步卒在城头叫喊。
李承斗喜道:“龙世忠必竟是同情义父的,要不然,他早将城门关上,将骑兵派出牵制,将步队列好了阵势,现下我们正要冲出去。”一群人拼命策了马,向城门冲进去,后面的数千追兵也看到了影子。、
一群人风驰一般冲出,经过承恩门的瓮城时只有一些老卒在城头呐喊,也不关城门,冲出了外城门,吊桥也早放下了,众辽兵策马冲过护城河,后面的追兵刚刚冲到了瓮城的内门,那内门突然“轰”一声关上了,将数千的追兵都挡住了,时间掐的极为准确。
众辽兵刚则冲出城,冲到了承恩门外的旷野之处,这里就是前几日大战的战场,众兵无心再向后看,冲出了城内,个个都感到生存有望,个别的就喜极而泣,李承斗回头一看,城头上有一个穿了山文甲的身影,正是龙世忠,只是隐隐看到了一眼,龙世忠便转过身去了,然后那吊桥开始“吱吱”的响了起来,在众兵向远奔逃时,那吊桥就吊了起来,不用想也知道,追兵们要开内城门,又要开外城门,然后又要放下吊桥,龙世忠可以用这些借口拖住这些追兵老长的时间,每出一次门,就要对方出未一次令牌,要对方的主将和自己对质一番,真地追兵追出来,只怕一个时辰是少不了的。
众兵个个都面带悲容,今天之事,只怕再也忘记不了,李承斗怀中抱着装着李率教人头的盒子,心中却在打算着去处,历城的影子渐渐远去了,百多人在旷野中奔跑,日头便要落下了,李承斗看了一眼怀中的盒子,暗道:“义父一生耿直,死于奸抚之手,我一定要将义们的人头带回铁岭老家,也让义父安稳。”
一群人在落日之下,向东而去,一边是流民军去的路,一边是向泰安去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