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陈放明苏尸首的棺椁连夜就被送往了乐阳,一行需同行回都城的将军大臣们也伴随左右,同时明苏驾崩的消息也随之慢慢传了开来。
乐阳城内虽有太傅刘槐在主持着大局,可明苏的死无疑给了整个晋国上下以沉重的打击,为了稳固局势,他连忙将太子明洛召回至乐阳,而明洛在听闻明苏驾崩的消息后,也连忙往乐阳赶来。
在建康的太和殿内,从乔君风那里回来的使者快步上前对皇帝郭辰道:“陛下,征西将军乔君风传来战报。”
郭辰正批阅着奏折,听闻是乔君风那里的消息,于是连忙抬头认真的看向使者,并且手拿着毛笔指着他道:“快快念来。”
“乔君风将军在战报上说他亲手伤了晋帝明苏,而就在当天,明苏就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了。”
“什么!”
郭辰顿时惊的手里的毛笔也掉落在了书案上。
那使者借着此间隙又接着道:“不仅如此,乔将军还在战报中说他大破三镇晋军,以折损三万人的代价,一共斩敌五万余人同时还重创了李欣然的无双军。”
郭辰此时一动不动,他似乎一时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震惊了片刻,他问道:“这……可是真的?明苏死了……朕怎么不敢相信呢。”
使者答道:“陛下,这消息确实属实,那明苏确实是死了,只是乔君风的战报先到了而已。”
愣住的郭辰随后突然大笑了出来,他一边笑,一边道:“没想到乔君风居然能立此大功,好好好,朕一定要重重的赏赐他,对了,他可曾提到过有什么想要的,只要朕能做到的,朕一定满足。”
“倒是有,乔将军说希望陛下能把给他的赏赐都分给他手下的将士们,同时他也着重提到了三个人,说他们是此次大胜的关键。这三人跟随乔将军已久,一直都没有个一官半职,所以借这次机会他想请求陛下封他们为校尉。”
“好说好说,那这三人都叫什么名字啊?”郭辰已是喜上心头,毫不犹豫的问道。
“三人分别是若之岚、柳铭和南宫凝雪。”
“朕知道了,朕这就满足乔爱卿的要求。”说完,郭辰就拿起毛笔记下了这三人的名字,随后,他欣喜的道:“去告诉乔君风,他的要求朕都满足了,接下来再拿下三镇也应该如同探囊取物,等他拿下三镇,朕就亲自为他接风洗尘。”
“遵旨。”使者拜了拜后便退下了。
此时秦国一处昏暗的屋子内,一个下人对林修轻声道:“丞相,晋帝明苏被梁国征西将军乔君风所伤,当日就不治身亡了,如今晋国气数已尽,圣上问丞相现在可否进攻晋国了?”
此时林修正盘坐在座位上,过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道:“你去回禀圣上,就说现在还不是进攻晋国的最佳时机,他想要一统天下,就必须等下去。”
“小的明白了,小的告退。”
待下人走后,林修随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天,太子明洛终于回到了乐阳,而李欣然则代替他守着明月关。此时整个乐阳城已净是白花花的一片,城内所有人也都净穿着丧服,而刘槐为首的一众大臣们也早就在城外等候明洛了,见明洛来了,刘槐就连忙拜道:“殿下,现在乃特殊时期,很多将军大臣都来不了,还请见谅。”
明洛没有回答,刘槐见状就连忙将他迎了进去。一路上,明洛都是板着脸,显然,明苏的驾崩对他的打击非常大,刘槐等大臣们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们这一行人也都小心谨慎的跟在他的身后。
到了宫内,明洛就抱着明苏的棺椁痛哭不止,周围的大臣们也都跟着哭哭啼啼的。明洛趴在巨大的棺椁上,心想若不是自己的能力不足,父皇也就不会把李欣然调给自己,要是李欣然不来,依旧留在父皇身边,父皇也许就不会战败驾崩了,可归根结底这一切都是梁国的错。
想到这里,于是他仰天嚎叫道:“我与梁国不共戴天,我誓要将梁国灭了,再砍下乔君风的狗头,来祭奠父皇的在天之灵!”
刘槐此时哭着走到明洛的面前,“殿下,老臣也是万万没想到陛下会驾崩啊,如今陛下已宾天,殿下还需振作起来,快快继承皇位以稳固朝中局势才是,切勿让小人有可乘之机。”
“多谢太傅提醒,我一定会继承父皇遗志,重新振作起来的。”明洛则咬着牙答道。
之后,乐阳城内的皇宫里就举行起了新皇明洛的登基仪式,而明苏的棺椁也早已被葬下,谥号为晋明清皇帝。
待明洛的登基礼仪过去之后,太傅刘槐走到正中的高台上对台下的众臣道:“先皇不幸驾崩于三镇,同时昌平镇指挥使元山为了掩护先皇也一并战死了,由于事出突然,所以先皇的遗诏是由清塘镇指挥使冷萧拟的,诸位稍安勿躁,我现在就公布遗诏的内容。”
说完刘槐就打开了遗诏,可不等刘槐继续说下去,台下就有个肥胖的大臣抗议道:“太傅你等一等,这先皇的遗诏,怎么是由冷萧拟的,这不合制度啊。再说了,这先皇驾崩了之后,遗诏还不是凭冷萧他随便写,先皇真正想说什么又有谁知道?”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也是议论纷纷。刘槐见状,也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于是他便回头看向了身后的明洛,而明洛却并没有任何的示意。
刘槐心中叹了口气,心想先皇才驾崩没多久,大臣们就已经开始内乱了,而新皇明洛尚年幼,且才疏学浅,也无大志,面对这些老臣,他是根本招架不住的,看来还需自己主持大局啊。
想到这里,刘槐突然怒目而视,对着那肥胖的大臣道:“潘福,你休要满口胡言,这里可是新皇的登基大典,你要再纠缠不清,别怪老夫不客气。”
潘福也不退缩,依然坚持道:“太傅,不是下官故意惹事,是此事实在是蹊跷啊,那下官斗胆问一问,太傅就能保证这遗诏一定没问题?”
“潘大人说的有道理。”多数大臣开始附和着潘福道。
“这……”刘槐顿时说不出话了,确实,这遗诏有没有问题他还真的判断不了,虽然有些蹊跷,可也绝不能让这等心怀鬼胎之人有可乘之机。
就在刘槐犹豫不决之时,此时台下突然有一人大声打断了众臣嘈杂的议论声,众人都好奇的往声音的源头看去,周围也就安静了下来。
只见白皓表情严肃的正视前方,“诸位大人,这份遗诏绝对不会有任何的虚假,因为冷萧大人在拟遗诏的时候,我和三镇内的大臣们都在现场,并且都是亲自看着他拟的,拟的内容大家也都是确认过的,里面记录的,完完全全就是先皇生前的嘱托,所以还请诸位大人们不要再纠缠了。”
从三镇回来的一些大臣听后都点了点头,可潘福却不满白皓的解释,他蹒跚的站了出来,指着白皓道:“白将军,你可拉倒吧,你以为你就脱得了干系吗?这遗诏在路上说不定也被你动过手脚呢?你又怎么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白皓冷笑一声道:“潘大人,你平日里就经常找我麻烦,这我就不说了,如今你又要掺和这先皇遗诏之事。我现在可以问心无愧的告诉你,这护送先皇棺椁和遗诏可不是我一个人,之前随先皇出征的大臣们这次也都和我同行回乐阳,众目睽睽之下,我又如何做的了手脚,这个,同行的大臣都可以为我证明。”
随即就有大臣站出来说道:“潘大人,白将军说的句句属实,下官可以为他作证。”
“哼!”
潘福见状只得罢休,气愤的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待众臣都归位并且安静后,刘槐便开始宣读起了遗诏的内容,“太子明洛平凡愚钝,在他继任皇位后,太傅刘槐则要尽力辅佐,以后凡朝中大事皆要有太傅的允许才可通过执行。安西将军如梦竹继任昌平镇指挥使,加封安东将军白皓为大将军,安南将军李欣然为丞相……”
此时刘槐读的声音越来越小,并且不再往下说了,因为这已经有些不符合实际了,这也太夸张了,不仅刘槐他吃惊,台下的众臣更是惊叹连连。
台下的潘福果然再次抗议了起来,他发出刺耳的声音道:“太傅,我说这一定有鬼吧!这怎么可能?封白皓为大将军,封李欣然为丞相?先皇怎么可能会这么说!要封也是封太傅这样德高望重的朝廷栋梁才行,怎么也轮不到这两个小辈啊?太傅你说是不是,他们凭什么!”
刘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心想这遗诏的内容乍一看确实很吓人,可静下心仔细一想,先皇确实有可能这么做,因为加封的对象毕竟是白皓和李欣然。他们二人虽然年轻,但要论能力与才华,怕是连自己都很难与他们比肩,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想到这里,刘槐不敢拿主意,于是便转身走到明洛的面前弯腰拜道:“陛下,此事老臣不敢做主,还请陛下做出决断。”
明洛轻声道:“太傅快快请起,此事太傅都难以决断,那朕就更拿不出什么主意,既然这是父皇生前的遗嘱,那就照着办吧。”
“可……陛下,这白皓和李欣然二人虽才貌过人,但奈何太过年轻,资历不够,若直接封以高位,怕是有失稳妥啊。”
随后刘槐想到了什么,于是接着道:“老臣倒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太傅快快请讲。”
“不如依旧废置大将军位和丞相位,改封白皓为征东将军,李欣然为征南将军,等他们以后资历够了,再封他们大将军和丞相之位也不迟。这样,既解决了当下的困难,也不会过分违背了先皇的嘱托,不知陛下觉得如何?”
“好,那就按太傅说的办吧。”
得到明洛允许后,刘槐就回到了众臣的面前,不过此时潘福着急的问道:“太傅,你去问陛下可有结果了?”
“都别急,老夫刚才已经问过了陛下的意见,陛下说让老夫决断,那老夫就说一说吧。”
刘槐顿了顿接着道:“直接按先皇遗诏办确实不太合理,但毕竟白皓和李欣然二人皆是我大晋的栋梁,所以老夫认为,可改封白皓为征东将军,李欣然为征南将军。诸位觉得如何?”
“这……”潘福一时语塞,因为他心里清楚,就算现在不封白皓为大将军,李欣然为丞相,凭他们的本事,以后再封也是迟早的事。
可潘福却并不甘心,因为即使改封,这二人依旧会对他产生极大的威胁,于是他不依不饶的继续大喊道:“太傅,这万万不可啊太傅,国家刚刚遭受重创不说,如今却把重任交于两个孩子,这实在是使不得啊。”
不过就在这时,白皓突然愤怒的对潘福道:“潘福,你在这装什么好人,你仗着自己是光禄,位高权重,平日里是无恶不作,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现在先皇才驾崩不久,你就急着跳出来找这儿找那儿的麻烦,我看你不是心怀国家大事,而是想着为自己谋取私利吧。”
潘福闻言顿输恼羞成怒,神情慌张,声音刺耳的回击道:“白皓,你不要欺人太甚,大家不要听他胡言,我绝不是那样的人,我对国家,对先皇,对陛下的忠心,是天地可鉴的!”
其实刘槐对潘福的荒淫残暴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潘福毕竟是权臣,为了朝廷局势的稳固,所以这些事也就没有太在意。再加上国家根基尚且不稳,为了大局考虑,对于这些小麻烦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为难的刘槐只得对二人斥责道:“都不要吵了,现在是在皇宫里商议国家大事,不是在家里与婆娘拌嘴,都太不成体统了,陛下就在老夫身后看着呢,都快快住嘴。”
刘槐此话一出,白皓和潘福只得各自罢休,回到原位。
过了片刻,廷尉孔文站出来对刘槐笑着道:“太傅,大家一致觉得太傅的决定很合适,其实这也没什么不妥的,毕竟秦国的丞相林修也才三十余岁,他不也是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了吗,秦国尚且可以如此,为什么我大晋不可以?”
随后孔文又转头看向潘福,一脸戏谑的对他道:“难不成潘大人觉得我大晋不如秦国开明喽?”
“是啊是啊。”有些站在孔文这一边的大臣都附和着,不知不觉中,孔文这一批人就和潘福的那一方形成了对立,甚至还占了优势。
潘福虽然不知道这孔文为什么会突然站出来帮势单力薄的白皓说话,但为了不让事情严重,于是只得尴尬的笑着道:“怎么会,孔大人,我没那个意思,既然诸位大人都同意了太傅的决定,那我也赞成,我举双手赞成,嘿嘿。”
潘福虽脸上笑嘻嘻,其实心里已经恨不得把这孔文碎尸万段,可眼下局势对自己不利,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满这会儿也得忍了。
潘福看着有些顺势倒向白皓和孔文的大臣,顿时妒上心头,心想这些墙头草,要是等自己一人之下的时候,看他们谁还敢和自己作对。
刘槐见众人都已统一了意见,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太子明洛现继承皇位,次年改年号为佑合,至于守孝之事,如今梁国已是咄咄逼人,秦国更是虎视眈眈,所以这些事就免了。经百官的探讨和陛下最后的准许,现加封白皓为征东将军,李欣然为征南将军,如梦竹继任昌平镇指挥使,其他大小官员也各有封赏。”
接下来就是进行一些闲杂事项。
之后潘福就回到了府中,只见在屋里,他坐在椅子上,左右还搂着一群丫鬟,而丫鬟们则一边帮他揉着肥胖的肩膀,一边给他端茶送水。潘福想着白天发生的事,他越想越气,随手就推翻了桌上的茶具,并咬着牙大喊道:“都和我作对!特别是那个该死的白皓,哼,我会让你们好看的,都等着好了。”
与此同时,忙完了一切的明洛回到了无比熟悉的皇宫里,只是不同往日的是,最重要的父皇已经不在了。就当他叹了一口气的时候,一位老太监小心的走了过来,并且对着明洛拜道:“陛下,公主殿下求见。”
明洛原本劳累的表情顿时就有了精神,“是王公公啊,萱儿终于肯见朕了,太好了,她现在在哪儿啊?”
王公公毕恭毕敬道:“公主殿下……就在自己的府里,说要让陛下亲自过去。”
明洛此时已十分劳累,实在是不想去,可毕竟是他的亲妹妹,于是他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对王公公道:“王公公,那就麻烦你陪朕走一趟了。”
“老奴遵旨。”
随后王公公就领着明洛来到了明萱的公主府,待见到明萱时,只见明萱早早的就在府外侯着了。
她一双纤手如玉,如透明一般乌黑的头发,挽了个公主髻,髻上簪着一支珠花簪,上面垂着流苏,身着一件简单朴素的白裙,外面还披着一件丧服。她的脸白净美丽,双眉修长如画,可原本如星辰般闪烁的双眸,此时已变得浮肿。她的嘴角微向下抿,带着无尽的哀愁。
此时明萱开口道:“哥,这么多天没去见你,还望见谅。”
明洛疲劳的微微一笑道:“没事,萱儿,看到你平平安安的,哥就放心了,哥可不想你再有什么事。”
此时明洛见明萱没有再说话,于是道:“那哥就不进去了,没什么事哥就走了。”
说完明洛便要转身走。
“哥!我……想让你陪陪我。”此时明萱突然抱住明洛的后背,流着泪对他道。
明洛微微一吃惊,因为这是萱儿第一次主动抱他,于是他便微笑道:“傻丫头,哥是男人,和你不一样,父皇现在已经不在了,我得挑起这个国家的重任了,你现在可不能再和小时候那样任性了。”
明洛心里很明白,自己无论相貌还是才华都不如妹妹,再加上自己从小就老实,妹妹则活泼任性,从小到大就常被她欺负,并且从没把自己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而父皇其实也更偏爱妹妹一点。毕竟自己是男人,理应让着她,如今自己又当了皇帝,过去的事就没有必要再计较了。再者,明萱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妹妹,自己再不疼她,还有谁去疼。
“我现在长大了,可不是小孩子了,哥,你放心吧。”明萱一边笑着,一边抹着眼泪。
明洛随即转身看着明萱这个样子,顿时欣慰的笑了,随后他就想上前去摸摸明萱的头,可就在此时,明萱突然一脸期望的看着明洛说道:“我虽为女流之辈,但我也想为哥哥做点什么,哥,我这么聪明,一定能给你帮上忙的。”
明洛伸出的手悬在了半空,他微微一怔,没想到内心最深处恐惧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明萱从小到大什么都和自己抢,没想到如今自己的皇位她还想染指。
明洛突然爆发了,他大怒的对明萱吼道:“你也知道你是一介女流,这国家大事岂能是你可以掺和的!你就给我好好待在这府里哪儿都别去,听见没有!”
说完明洛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明萱顿时被吓到了,她从来都没见明洛对自己发火过,而且还是这么严重,就是明苏也都从来没对她发过火。随后她便委屈的趴在地上哭了起来,她身旁的侍女们见状连忙去扶。一旁的王公公也被吓得不轻,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见明洛走了,自己也只得跟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