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如梦竹杀死最后一个梁兵时,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没想到如梦竹在受了这么重伤的情况下了,居然还没倒下,杀死了这几十名梁兵。
此时如梦竹已一动不动,她整个人都支撑在插在地上的殇逝,她的周围则满是梁兵的尸体。突然,这时天空下起了雪,如梦竹见下雪了,于是便缓缓抬起了头,看着一片片的雪花飘落,她仿佛得到了上天的救赎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围观的众人也都奇怪的到处观望了起来,明明都快春天了,怎么还会下雪呢,不知什么时候,一片雪花缓缓的飘落在乔君风那俊美的脸上,乔君风诧异的用手轻轻抹去,随后便也仰头看了看这空荡荡的阴暗天空。
此时如梦竹居然哼起了她这些年来一直没有忘记练习的曲子,但不过是嘴巴在动而已,因为她现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能从嘴里出来的只有鲜血。同时她也松开了殇逝,举起手臂艰难缓慢的摆动着,但手指却再也捏不起来兰花指了,全身的动作都显得很僵硬。
不过她那浑身是血的身体却与这飘落的洁白无垢的雪花结合在了一起,犹如寒冬里的一朵腊梅花。万余梁兵都这景象震撼到了,都一动不动的伫立在雪地上看着她。
过了片刻,如梦竹停下了动作,然后她轻轻拔起了地上的殇逝,对着自己的脖颈就是一横。
乔君风见状连忙伸出左手想挽留些什么,可一切都晚了,如梦竹已经自刎了,他只得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三镇被攻下的噩耗随后便传遍了晋国。
“报!昌平镇指挥使如梦竹,清塘镇指挥使冷萧和定海镇指挥使司徒雨皆战死,现在三镇现已被梁军占领!”一名报信的士卒奔跑着闯了进来,来到了殿内后直接跪倒在地上。
“什么,这怎么可能!”
“……”
乾坤殿内,众臣皆震惊不已,他们不停的在和左右说着话,而且神态也很恐慌,一个个都犹如热锅上的蚂蚁。太傅刘槐更是痛心疾首,他无奈的低着头,心想先帝驾崩就已经够整个朝野震荡许久的了,现在最为重要的三镇又被梁国攻下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若不赶快采取些应对手段,怕是……
突然,一声高呼打断了刘槐的心思,一个靠殿外近的大臣指着殿外大喊道:“诸位大人快看,殿外有东西!”
众臣此时停下了嘴不再议论,都一齐转头看向殿外,只见殿外缓缓走来几名士卒,而且他们似乎还在抬着什么东西。
不过只有刘槐没有回头,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明洛,他叹了口气,暗自摇了摇头。
此时明洛对刘槐道:“太傅,这殿外的是何物啊?你帮朕去问问。”
“遵旨。”刘槐拜道。
随后刘槐便转身对报信的士卒问道:“这殿外众人抬的是何物?”
“回太傅,这……是小人刚才太紧张了忘记告知各位大人了,这殿外抬的是……”
没等这士卒继续说下去,靠在殿外的那个大臣再次喊了起来,只是这次声音比上次还要尖厉,“这外面抬的是个棺材!”
说完这人便恐惧的往后退了几步,而在他周围的几个大臣也跟着往后退。
刘槐听抬的居然是棺材,于是气的连忙往殿外走去,他推开一众惊慌失措的大臣,来到了殿外,指着这些抬棺材的士卒道:“你们成何体统,居然抬个棺材上朝堂,简直是荒唐!快给老夫停下!”
见刘槐如此气愤,众士卒就停下了脚步,并且缓缓的放下了棺材。
刘槐见士卒们放下了棺材,于是便慢慢的走近看去。
这不过是一具普普通通的棺材而已,士卒们为什么会把这东西抬进来,皇宫内的侍卫为什么也没有阻拦呢,难道……
刘槐不敢往下想,于是连忙问一旁的抬棺士卒道:“这棺材里是有什么人吗?”
士卒结巴的道:“回太傅,这棺材里躺的是……昌平镇指挥使如梦竹将军。”
刘槐震惊道:“她不是和其他二镇指挥使都战死在三镇了吗?尸首是找到的?”
“回太傅,她的尸首是梁军送来的,但也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刘槐闻言点点头,随后他似乎听到身后有大量的脚步声,于是便往后看去,只见明洛居然领着众臣也走了过来。不过,在这么多人之中,他却只被一个人吸引住了目光,那就是白皓,此时的白皓看不出一丝的悲伤,只是平静的看着这具棺材。
随后明洛开口问道:“太傅,这棺材里躺的是何人?”
刘槐则为难的回答道:“回陛下,这棺材里……躺的是……如梦竹将军。”
所有人听后都怔住了,不过随后白皓却独自一人缓缓的走了过来,来到这具棺材面前后,他就伸出手轻轻抚摸了起来。
此时周围异常的安静,众人都紧张的看着白皓和他抚摸着的棺材。
过了一会儿,白皓便一脸坚定的用单手慢慢推开了棺盖,原本就靠近棺材的众人此时见白皓开棺了,就围得更紧了,一个个都悄悄的往前挤着。
下一刻,棺盖被打开了!只见如梦竹闭着双眼,安详的躺在棺中,她双手握着殇逝放在胸前,浑身都是血污,胸口处还有一个血窟窿,即使伤口已被凝固的血块遮盖住了,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同时棺材内气味也散发了出来,虽没有尸体的腐臭味,但是血腥味却无比的重,围观的众人都因为之前挤得太过靠前,这时气味一出来,一个个又都捂着口鼻,拼命的往后退。一瞬间,离棺材最近的就只剩下了白皓一人。
谁也没有说话,因为此时此刻,谁也开不了这口。
此时白皓看着棺内一动不动的如梦竹,一边微笑着,一边对着她温柔的轻声道:“梦竹,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见面了,之前我还在想我们何时才能再相见呢,呵呵,没想到……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
过了一会儿,他见如梦竹还是一动不动的,于是又道:“我知道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之前交代我去师父那儿看看的,我还一直没时间去。你千万别生气,明天我就过去,去看看他老人家,我……”
白皓没有说下去,因为此时他已哽咽的说不出话了,突然,他一把抓住如梦竹那冰冷的手,看着她大喊道:“梦竹!你曾经答应过我要一起白头偕老的,为什么现在要抛弃我独自离开!为什么!”
而此时不远处的尚花语已哭的是泣不成声,而夏谡则不停的在安慰着她。
可即使这样,如梦竹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因为她的死已是不争的事实,而死人也是最无情的,她似乎也一点没考虑白皓的感受。
白皓见如梦竹永远都没办法醒过来了,于是他便绝望的跪了下来,他颤抖的抚摸着如梦竹那满是血污的脸颊,不停的痛哭着。可就当他无意看见了如梦竹胸前的殇逝剑的时候,他停止了哭泣,并且开始紧盯着这把剑,没过一会儿,他便咬住了牙,眼睛也瞪得老大,仇恨的火焰也在这时爆发了出来。
只见他一把夺过殇逝,并且猛地站了起来,仰起头对着天怒吼道:“乔君风!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愤怒的咆哮在大殿外回荡,久久不灭。明洛此时表情很是悲痛,因为他也是感同身受,对于白皓现在的心情,他再理解不过了。
可是白皓在说完之后便两眼一黑,昏倒在了地上,夏谡和尚花语见白皓昏了过去,便连忙跑了过去……
乔君风自从杀了晋帝明苏并且随后拿下三镇之后,威名瞬间就响彻三国,有人甚至把他的地位抬高到与李欣然齐肩,对他来说这一战可以说是一战封神。但让人疑惑的是,到了此时李欣然都还是守在明月关一动不动,可越是如此,越有人希望看到乔君风与李欣然的惊世一战。
在皇宫内,明洛正批阅着成山的奏折,看了一些,大多都是关于抵御梁军的,明洛改着改着便恼怒了起来,于是他便推倒了这些山一般的奏折,然后躺在龙椅仰头看着房梁。
此时有侍卫走过来拜道:“陛下,光禄潘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吧。”明洛依旧是一动不动的答道。
随后潘福一脸笑意的走了进来,见明洛仰着头躺在椅子上,他心中已有了主意,于是连忙拜道:“陛下,微臣潘福……”
“有什么就快说吧,朕烦得很。”明洛仰着头对着房梁大喊道。
潘福露出一丝尴尬,没想到刚进门就被训斥了一番,可见圣上是有多烦恼,于是连忙小心的道:“陛下,众臣们都很担心如今的形势,所以他们特意托微臣过来面见陛下,问问陛下可有何退敌之策的,若陛下已有了主意,还请告诉微臣,这样也好稳定一番众臣的情绪,不然他们一直闹下去,怕是谁都受不了啊。”
说完潘福便看到了明洛桌上成山的奏折,不由嘴角微微上扬。
明洛闻言慢慢的坐起身,他无比劳累的看向潘福,并且问他道:“潘爱卿原来是为这事来的啊,其实说实话,朕心里也没有什么对策,爱卿可有什么想法啊?”
“陛下高估微臣了,这梁军快要打过来了,要说有什么办法阻止,其实微臣也没什么好办法。”
“是吗,也对,这大军压境的,神仙怕是也难救。”明洛失魂落魄的说道。
“陛下,不过微臣倒是想斗胆提一嘴。”
“但说无妨。”
“其实若是现在起兵反攻三镇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若胜则无事,若不胜则国家覆灭。不如陛下就命马平死守祁水郡,就如现在的安陵一般,伊晴的十万大军不也是没能伤其分毫吗。”
“潘爱卿说的有些道理。”明洛低着头想了许久,然后点了点头答道。
潘福见明洛已同意自己的看法,于是连忙趁热打铁道:“陛下,如今白皓将军重病在身,但他在军中地位和声望都极高,若是他不在,军中有些事必得不到解决,不如臣就代替他几日,等他病好了,臣再将职权转交与他。”
“好啊,爱卿能为朕分忧真是太好了,其实朕也不想总是麻烦太傅,毕竟他老人家年岁已经很大了。”
“陛下真是体贴太傅啊,那白皓将军那里……”
“爱卿放心,白将军那里朕去解释,顺便也当是看望他一番了。”
“多谢陛下,那臣就不打扰了。”潘福低下了头,并且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见潘福退下,明洛直起身伸了个懒腰,随后便对着左右道:“去备驾,朕要去白将军的府上。”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明洛根本就没意识到潘福的祸心。
随后明洛便亲自来到了白皓的府上,府外的灯笼是白色的,府内的下人们也都身着白色的衣服,然后明洛在府内下人的指引下径直就来到了白皓的房间。
明洛见白皓躺在床上,于是上前抚慰道:“爱卿,你的病情可好些了。”
白皓闻言缓缓睁开眼,见是明洛亲自来了,于是连忙艰难的起身道:“陛下能亲临臣的府上,臣惶恐之至。”
“爱卿免礼,好好躺着就行。”明洛连忙上前去扶住他。
“爱卿啊,朕知道你放不下如将军,可人死不能复生,爱卿还是快些从哀痛中走出来吧,朕和国家现在都很需要你啊。不过你放心,至于如将军,朕一定会派人好好厚葬的。”
“陛下,臣其实并无大碍,臣现在就能上阵杀敌,所以还恳请陛下让臣率军夺回三镇,斩杀乔君风。”此时白皓坐在床榻上,听到明洛的这番话后,苍白的脸顿时抖动了起来,无比激动的对明洛说道。
可明洛却叹了一口气道:“爱卿还是好生修养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是那乔君风的对手,若是你再有什么闪失的话,朕到那时就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陛下,臣真的……”
“爱卿勿要再说了,至于三镇的梁军朕会想办法对付的,爱卿好好养身体就行,至于你军中的事务已经由潘福暂时代替,爱卿尽管放心。朕还有事,先走了,爱卿保重。”不给白皓机会,直接就打断了他。
说完明洛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与此同时,刘槐来到了皇宫,见明洛不在,于是便问一旁的侍从道:“陛下怎么不在,是去哪儿了吗?”
“回太傅,陛下去看望白皓将军了。”
“去了多久了?”刘槐一脸焦急的问道。
“去了许久了,这会儿应该要回来了,若太傅有要事的话就在此地等等吧。”
“好吧。”刘槐无奈的点点头。
没多久,刘槐就等到了明洛,他不等明洛过来,直接就快步走了过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对陛下道:“陛下,白将军的病情怎么样了?”
明洛微笑着道:“是太傅啊,太傅为何问起白将军的病情来了?”
“陛下就快说吧。”刘槐微微激动的看着明洛道。
见刘槐的样子似乎心里是藏着什么事,于是正色答道:“这白将军病的不轻,没想到如将军的死对他打击这么大,就他病成这样了,还硬要率军去三镇。不过放心吧太傅,朕已经拒绝了他,命他好生休养身体了。”
刘槐听到失落的往后退了一步,他低着头想了想,随后又看向明洛道:“陛下,您不让白将军上阵,若这三镇的梁军打来了,该如何是好啊?”
明洛带着一丝烦意的答道:“太傅,你就放心吧,朕已命祁水城的马平死守城池,祁水城固若金汤,梁军绝不会攻下的。”
“可陛下,如今梁军士气正高,他们攻下三镇后往前推进了数十里不说,沿途更是残杀了无数我大晋的百姓啊!若只是一味的防守,不知要何时才能赶走他们啊。”
明洛摇了摇头,随后一脸鄙夷的笑了笑道:“太傅啊,你难道没看出来吗?这一切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因为一味的进攻才导致的,要是早早的就防守的话,三镇也不至于丢,更不会死这么多人。”
刘槐一脸期望的看着明洛道:“可陛下,现在再防守并非万全之策啊,不如陛下把李欣然从明月关召回来吧,以她的聪明才干和她手下无双军的雄壮勇武,是定能有退敌的能力啊。”
见刘槐提到了明月关,明洛就想起了先前自己在坚守明月关的时候,那时差点就死在了方庭的攻城大军手里,现在想来都有些后怕。想到这里,他便恼怒的对刘槐道:“太傅勿要再说了,梁国大将军方庭可就在明月关前盯着,随时都有可能攻城,若是朕让李欣然回来了,谁去顶替她?朕想明白了,哪怕就是让李欣然和方庭一对一在那儿耗着都行,朕要的是安稳,而不是调人去东奔西跑的征战,让百姓天天活在痛苦之中。”
此时的明洛既有着对受过伤的后怕,也有着对梁国的恨,但更多的,是对现如今局势的无奈,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位将军了。
刘槐此时怔住了,他从没见过明洛发火,现在的皇帝明洛和以前的太子明洛简直是两个人,可他还不想放弃,于是踉跄的走上前,紧紧的抓住明洛的衣襟,嘶声力竭的喊道:“陛下,眼下必须要出个对策逆转这劣势才行,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我大晋会被梁国蚕食掉的!”
明洛见刘槐紧紧抓着他不放开,于是他一边挣开刘槐,一边大喊道:“朕这么做就是不想再失去任何的疆土和城池了!朕太累了!太傅你不要再来烦朕了行不行!”
可明洛还是挣不开刘槐,于是便对着两边的侍从怒吼道:“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把他给朕拽开!”
于是两边的侍从便上前把刘槐与明洛强行分开了,刘槐也因此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
刘槐见明洛似乎要走,于是跪在地上哭着大喊着,并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陛下,您难道忘了之前发下的毒誓了吗?咳咳咳!”
明洛此时猛地回头,瞪着双眼对着刘槐大喊道:“太傅朕告诉你!朕没忘!朕从来就没忘过!”
随后他又失魂落魄的低下了头哭道:“只是太傅你知道吗,这一切的一切都太突然了,父皇也好,如将军他们也好,朕接受不了,朕真的太累了。其实你太高估朕了,你一直想扶持朕成为一个圣明的皇帝,一个有威严的皇帝,可朕真的做不到,你有没有考虑考虑过朕的感受!朕不想再看到有大臣再战死了,真的。抱歉啊太傅,朕今天有些累了,你请回吧。”
明洛发泄完便跌跌撞撞的走了,只留下刘槐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