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从体内不断向外流出，死亡的气息笼罩着天地，火车渐行渐远，生者离去，死者还留在这里。

谁都没想过这一天的出现，就好像神给命运画下句号，但讽刺的是，这个世界并没有神的存在。

人脆弱而渺小。

血缓缓流动着，慢慢往外爬去，将周围的一切都染成鲜红的颜色，并非夜晚，却是盛宴。

黑线因死亡而兴奋地起舞，每一寸恶意都在叫嚣着，为这场杀戮的狂欢铺好血色的红毯，像大把的玫瑰花瓣洒向天空，带着并不好闻的味道。

“我要消失了。”

死神如此说着。

那狗张开血盆大口，锋利的獠牙朝着林扬非冲了过来，林扬非往旁边一滚，躲过了一击。

陈东辉躺在不远处，手指抽动了一下，就好像有个身影，扛着斧头，向他走了过来。

撕裂的灵魂，海市蜃楼般的幻影破灭，最后的陈东辉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留下。

或许说了，说了小心，说了再见，又或许，说了活下去。

“辉哥……”

下一击，朝林扬非落了下来。

震耳欲聋的响声刺激着耳膜，这一掌拍在地面上，掀起一大片灰尘来，谁都想着林扬非今天会死，直到刚才，他求生的欲望都不强烈。

无脸男等着剥开林扬非尸体，取出他体内的卵来，就能完成他今天的任务。

这一掌下去，基本就能尘埃落定。

尤科还睁着眼睛，高跟鞋落在了他身边，艾莎低头看着他，假陈东辉跟在她的身后，在没有命令的情况下，转过头，看向了林扬非的方向。

消失了一个活人的气息。

是陈东辉成功离开了吗？默冰这样想着，艾莎蹲下身，合上了尤科的双眼。

死不瞑目，确实该死不瞑目。

陈东辉的双眼依然睁着，眼珠浑浊暗淡，已经没了生息。

漫天的尘埃飘飘扬扬，灰蒙蒙的一片，谁也看不清那里面的情况，永夜向前走了两步，想要去查看林扬非的尸体。

可他没看见尸体，一道身影从旁边飞速窜了过来，谁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一只手抓上永夜的脸，借着奔跑的惯性，还有全身的力量。

“撕拉——”

将他脸上的黑线，给硬生生地扯了下来，露出永夜那空洞洞的眼眶来。

“我要你们死！”林扬非声音响了起来，莫名有种令恶恐惧的味道，他手里抓着黑线，用劲一捏，黑线就扭曲起来。有些不怕死的黑线，甚至想往林扬非的血肉里钻，才刚撕破他的皮肤，就像疯了似得往外逃窜。

空荡荡的力量源泉。

夏忆的身边飘起一块块白色的小方块来，就像萤火虫般，一下一下亮着银色的光芒来，不断向天上飞去。

“这是什么？”夏忆低喃着，那纯洁无瑕的羽毛，不知从哪里落下。

“……”

“哟，居然还有活人，小兄弟，你好啊。”

“你这个样子很像我弟，小时候我被困在围墙上，他也是说，哥你要是不敢跳，就踩着我的背下来，我给你做支撑。”

“其实，我还真挺怕自己是个精神病的，就怕传出去招来闲言碎语，别人瞧不起我没关系，但我弟弟还在外面上大学，我就怕别人瞧不起他。”

“父母都死了，我出来打工这么些年，就是为了供我弟弟读书，他可是我们全村的希望，他经常考第一，我可骄傲了。”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我把他看得比我的命还重要。”

“你救了他，我就欠你一条命。”

“……”

死神曾问过林扬非这些话：

你思考过人生吗？你相信命运吗？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陷吗？知道我为什么会出现吗？你思考过死亡吗？

可他，只问过陈东辉一个问题：

听过牺牲吗？

看起来好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其实，命运早有安排。

“为什么同意我的建议？”死神如此问道。

陈东辉挠挠头，咧开嘴笑着，爽朗地说道：“因为，我早就把他当成亲弟弟了，哥哥愿意为弟弟牺牲，那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值得吗？你本来可以活到八十九岁的。”

“他跳下海去救我弟弟的时候，也没说过值不值得这种话。”

“没想到，你说得还挺有道理。”

“粗人一个，讲不出什么道理，就是以后，不能再照顾东深了，不过，他也这么大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陈东辉想了想说，“要是下辈子，我也能读个大学就好了，嘿嘿。”

“……”

林扬非将黑线扔在地上，立刻就向永夜冲了过去，永夜还没反应过来，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林扬非挥拳，直接打在他的鼻梁上，猩热的红色液体流了出来。

他直接坐在永夜身上，一只手掐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抬起来，微白色的光芒缠绕在他的拳头上，他咆哮着，眼球充血，一根神经紧紧绷着，越拉越紧，越来越细。

最后，蹦的一下断裂。

又一拳凶狠落下。

永夜明明没有张嘴，却从他体内传出很多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林扬非面无表情，若不是他每一拳都打得如此凶狠，谁都感觉不到他那滔天的愤怒。

他不敢抬头，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陈东辉的尸体，静静地躺在远处。

那只巨型生物动了起来，他再次张开血盆大口，就向林扬非咬了过去，林扬非并没有躲避，就只是在一拳一拳打着永夜的脸，永夜早就不会动了，但惨叫声还在传来。

怪物在咆哮着，这一口下去，绝无生还的可能。

林扬非想躲，可永夜突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一起死吧。”多重的声音响了起来，林扬非用力挣脱，却发现永夜抓得很紧。

糟糕！

林扬非抬起头，看了过去，距离越来越近，近到他都能闻到那狗口中传来的腐臭味，像是发了霉的变质肉块，还有獠牙上的点点血污。

不能死！

他的死亡已经就失去了意义，林扬非努力挣脱着，他甚至都在考虑，要怎么卸下永夜的胳膊，就在这一刻，一个纸飞机飘呀飘呀，落在了林扬非面前。

“哎？”林扬非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声枪响，一枚银色子弹破空而来。

“砰！——”

穿透了那狗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