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收声用的话筒放回原处,水月涟在铃木对面的黑色转椅上坐下,等待对方检查完拍摄内容,自己也就可以结束今天的潜入,在被人发现之前及时离开。
“OK,没什么问题”,铃木摘下了耳机。
“那我先…”
“水月君是第一天上班吧”,铃木却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想法。
告辞的话语被打断,水月涟重新坐在位子上,“是的。”
“难怪”,铃木靠在椅背上架起腿,很自然地摆出了身为前辈的姿态,“刚才拍摄的时候,你不应该那样和成员说话。”
“铃木桑是指?”
“语气过于和善了,今野桑没有告诉你吗,最好和成员们保持距离,和她们搞好关系的事情自然有女性staff去做的。不想被辞退的话就拿出公事公办的态度…”
铃木絮絮叨叨地说着,水月涟却听得有些三心二意。先不提他不是真正staff的事情,他能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完全没有所谓保持距离的想法。
又想起铃木口中的今野桑,应该是具体负责乃木坂事务的今野义雄。作为乃木坂这艘船实际意义上的操舵手,自然要避免任何可能会影响航行的负面情况。如果说staff和成员的关系是海面上易于躲避礁石的话,自己的存在则是潜藏在水面下有可能导致整艘船沉没的暗礁。
胡思乱想之间,铃木已经停下来看着他问到:“你对这个有兴趣?”
水月涟回过神,发现自己的目光不知何时落在一旁的摄像机上,“啊…是的”。
那次花火大会返程的路上,看着白石麻衣的侧颜,他就有了学习摄影的想法。而摄像的话…听起来也差不多吧。
“这样的话,一会有个拍摄任务,你替我去吧。”
伪装成新入职员工的身份让水月涟无法拒绝。毕竟在日本的社会里,上司把责任推给下属,前辈把工作推给后辈,属于是人尽皆知的潜规则了。更何况,水月涟也没有真的打算拒绝。
“...家不在东京的成员我们会尽快安排宿舍,在如果有需要转校到东京的也请联系…”
三楼成员休息室的门留下一道缝隙,听着里面村松俊亮和今野义雄的讲话声,水月涟靠在外面的墙上研究手中摄像机上的各种按钮。
说起来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些奇妙。本来只是想混进会场看看白石麻衣和桥本奈奈未的面试而已,却误打误撞地遇上了小林和之。完成了所谓的打分后,又被抓去临时充当录音师,现在摄像机也落到了自己的手上。
至于拍出来的效果,水月涟多少也有之前拍摄乐队表演的一点经验。而且按照铃木的说法,这次拍的东西也只是积累素材罢了。可能到某一天制作纪录片的时候会从落满了灰尘的素材库中翻出来截取几个片段,更大的可能则是躺在那里被人遗忘罢了。
换言之,水月涟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没问题的话,明天也按今天的时间在这里集合。”
里面传来了道谢的话语,水月涟拉下帽檐,很快村松就带着运营的主要负责人推门走出。在擦肩而过的时候有些狐疑地看了水月涟一眼,脚步毫无停滞地消失在走廊的转角处。
确认他们已经走远,水月涟轻轻将门推开,和门旁的女性staff交换眼神,指了指手上的摄像机,对方点头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休息室内,甄选成功带来的种种情感在一段时间的压抑后终于降临到了这些少女身上。至于是在角落里抹着眼泪,还是兴奋地和将来的队友兼竞争对手攀谈,则是不同性格人的不同选择。
年龄的区别也似乎化为不可跨越的鸿沟,将不同的成员区分开来。休息室的一端是红着眼圈的斋藤飞鸟,而白石麻衣和桥本奈奈未作为年上组,坐在另一端相邻的位子上。不过两人并没有什么交流,只是面无表情地各自在手机上操作着。
下一刻,似乎有所感应,水月涟看到她们同时抬起头看了过来,眼神中的惊讶情绪让他恶作剧般地勾起嘴角。这也正是他答应铃木的原因所在了。
不过这种心情也只是转瞬即逝。白石麻衣和桥本奈奈未都察觉到了对方的意思,微微移开视线,仿佛等待着水月涟会选择和谁先交谈。
站在入口处踌躇一阵,水月涟退缩般地转身向年下组那边走去,盯着他的两道视线也在同一时刻消失了。
举着摄像机随意走着,情绪爆发的时间已经过去,除了少数几个,大部分人都恢复了作为胜利者的喜悦心情,叽叽喳喳地交谈着,空气里的味道似乎也欢欣了几分。
靠近之前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生田绘梨花,水月涟随意问到:“生田桑现在心情如何?”
“哦,你是…之前那个走神的staff”,对方面对镜头还是没有任何怯场的样子,旁边好像是叫中元的女孩子拉了拉她的衣角稍作提醒。
水月涟有些讪讪起来,笑着说到:“你还记得我啊。”
“当然了,可你不是负责收音吗?”
“因为之前收音做的不错,我升职了”,水月涟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是这样吗”,她恍然大悟的样子颇有信以为真的意思。
虽然是临时工,不过水月涟还是不打算继续破坏乃木坂staff的形象,出声解释到:“其实只是负责摄像的人有事,我临时替他。”
看着生田绘梨花瞪着大眼睛轻张着嘴连连点头,水月涟带着笑意问到:“成为乃木坂的成员,现在感觉怎么样?”
“现在嘛”,她歪着头想了想,在脸旁比着剪刀手露出灿烂的笑容,“心情超好。”
“是嘛,那再见了”。
“staff桑再见”,充满活力地喊着,同时对着镜头连连挥手。
将镜头从她身上离开,水月涟找上另一个还有些印象的生驹里奈。只见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将头埋在臂弯里不知道想着什么。
“生驹桑,现在心情怎么样?”
对方慢慢抬起头,眼睛红肿像是哭过的样子,哽咽着回答:“现在,好想,好想回秋田…”说着眼泪又流了下来。
水月涟只能赶忙安慰,总算是在引起所有人注意前让她止住了泪水。
镜头又移向另一边。
“欸~不要拍我啦~”。
怎么回事,这种可爱的感觉。那个女孩子眉眼弯弯,有些害羞地躲到别人的后面。虽然是拒绝,但也只会让人觉得可爱罢了。
下一个就是独自靠墙坐着的斋藤飞鸟。她双手抱着膝盖,瘦小的脑袋放在上面看着走过来的水月涟,目光与水月涟的眼神接触后轻轻一颤,将表情藏在垂下的黑色长发中。
水月涟扛着摄像机在她面前蹲下,还是那个问题:“斋藤桑现在心情如何?”
斋藤飞鸟并不回答,只是昂起头看着他,微红的眼眶中泪水开始充盈,让水月涟莫名想起了补习结束的那天。
左右看了眼,发现没什么人注意到这里,水月涟干脆暂停了录影,只是继续将摄像机抗在肩上装出拍摄的样子。
“斋藤…”
“哼。”
水月涟心中笑了笑,又出声到:“飞鸟。”
似乎是这个称呼终于触动到了她,斋藤飞鸟将头埋在手臂里擦了擦,又抬起头用泪水浸润后的澄澈眼睛盯着水月涟,还是一言不发。
水月涟也看向她,一如当时补习两人隔着一方矮桌对峙的样子。
也一如既往地,水月涟先举手投降,“飞鸟,恭喜你。”
“...谢谢”,声音还是有些发闷,不过总算是愿意交流,“水月不是歌手吗?怎么会来这里…”
水月涟有些惊讶她关注自己,不过想想她之前面试时唱的打上花火,心里有些明白。面对她的问题,略微思考后编出一个答案,“我听说飞鸟你要参选,所以专门混进来的”。
“哼”,带着笑意的鼻音,不过马上又轻轻摇头,声音也低落下来,“肯定是假的,明明…明明水月都没有联系过我…”
积蓄已久的泪水在斋藤飞鸟脸颊上留下了歪歪扭扭的痕迹,水月涟连忙从口袋中掏出纸巾递了过去。在这种场景下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过了一阵泪水渐渐止住,斋藤飞鸟用些红肿的眼睛看着水月涟,似乎在等他的解释。
“说起来,飞鸟也没有联系我吧。”
似乎被戳中痛点,斋藤飞鸟身体突然僵住,不过马上又扭头不再看他,“反正都是水月的不对”。
看她这幅样子,水月涟倒是笑了起来,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房间内的其他staff好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飞鸟”。
“怎么了”,语气还是有些不想原谅他的意思。
“你还记得我留给你的号码吗?”
“…不记得”,还是把脑袋藏在手臂里不去看他。
斋藤飞鸟故作不满的语气让水月涟笑了笑,重新打开摄影机,在其他staff过来之前起身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