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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21-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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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又隔了几天,下午,吴毅第三次到乡政府汇报工作。

傍晚,当他走出三川镇北出口,夕阳余晖尚未退尽。西半天的火烧云像一朵朵绽放的牡丹。北望家乡,远处的山岭莽莽苍苍隐在暮色之中。蜿蜒几里长长的山道上冷清的不见一个人影。环顾四野,空阔寂静中隐含一种恐怖和惊怵。他顾不上看周围环境,仍沉浸在与周书记谈话的美好回忆中,想着乡亲们一提到土地承包会高兴得蹦起来!土地一旦到了农民手里会爆发出多么大的热情!有了钱乡亲们就会到集上买菜割肉!想到此热血沸腾浑身是劲。此时天色全黑了,远山黑洞洞一片。不时传来一声声野兽怪叫。仿佛危险就藏在那里,心里未免不添几分害怕。他后悔不该回来这么晚,后悔不该离开周书记又在街上书店翻了一会儿书。现在的确太晚了,荒山野外孤身一人怎不心里空空?想到此脚步加快,一会儿浑身出汗。约摸走了一里路来到皂角岭。这是三川镇北岭一处。因有一棵很有年份的老皂角树而得名。树旁有几块圆滑的石头。这里是赶集的走亲戚的等来往行人聚散歇脚之地。

吴毅无意停留。此时黑云密布天更黑了。一阵阴冷的风吹来心中一颤,猛地升起一种不祥之感。突然从树四周黑暗处钻出三个人拦住去路。恍惚中见两个人冲在前,一个藏树后。影绰看到一光头,一平头,怪模怪样,各持短棍,气势汹汹。吴毅见状大吃一惊,急问:“你们是什么人?”其中一个反问:“你就是吴毅?”吴毅未答。另一个说:“看来你就是。我们专门在此恭候!”一个用棍棒横在面前,说:“吴小子,你今晚跑不了啦,等着饱吃我们的棍棒吧!”吴毅正色道:“我不认识你们,为什么拦路?”“不为什么,就想让你美美松松筋骨长长记性!”光头说着不由分说挥棒打来。吴毅急忙后退。平头后面又是一棒。他躲过前方,没躲过后面。这一棒结结实实打在肩上,疼痛钻心两眼发黑。他忍着痛厉声怒喝:“你们拦路行凶,必将受到法律严惩!谁在指示你们?”话音刚落,“是我!”一个熟悉声音立刻应着,躲在树后的人狞笑着跳出。闻其声知其人,啊,原来是李金来!到底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李金来眼中噴火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奸笑着阴阳怪气地说:“怎么?我就是指使人!小子你应该明白今晚为什么要在这里等你?”吴毅知道此人不会死心,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行凶。心里暗中盘算:自己是一文弱之人没有武功又手无寸铁,如何对付三个手拿棍棒的歹徒?既不能低头,也不能硬碰。怎么办?只能凭勇气凭智慧沉着以对。于是心平气和问:“李队长,既然如此,我倒想听听你到底为什么?”李金来说:“吴老师,咱俩平日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借倭瓜妻一事登报把我往死里整?”吴毅说:“咱俩从个人关系讲的确无矛盾,井水不犯河水,但是看着百姓受你欺压凌辱我不能坐视不管!”李金来像蜇了一下猛地跳了起来,吼道:“吴老师,好你个为了百姓!你的手也伸得太长了。今晚,我打断你一只胳膊,让你好好为百姓去!”吴毅威严喝道:“李队长,你听好,你已犯过一次法了,如果再行凶是罪加一等!”李金来疯了,吼着:“我不怕犯法,先打再说!”这时旁边的平头用棒捅来,李金来恶狠狠地嚷道:“打,往死打,死死打!”吴毅一听心想:自己孤身一人,面对三个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很可能被打死,死不足惜,但无论如何不能向他们求饶!情急之中抓紧打来棍棒猛地用力一拉,平头一下栽倒。危机时刻他猛然想起周书记想起乡亲们,身子轰的一下生出千钧之力,仿佛身后有千军万马在呐喊在助威!他握紧夺来的短棒背靠大树以静制动防备偷袭。转眼间向南望去,果然惊喜见远远的黑暗中几个亮点如星星影影绰绰一闪一亮。于是急中生智虚张声势尽力对远喊:“喂!你们是派出所吧,快来啊!这里有人坏人行凶!”又对身边喊,“你们跑不了啦,说来也巧话音刚落,伴着灯光远处摩托车轰隆大作。几道刺眼灯光划破夜空。车上人高喊:“抓住他们!”光头、平头闻声慌作一团拔腿就跑。金来急忙喊:“不要怕,这是过路人!”趁他们慌乱之际,吴毅快步上前抓住他的衣领,说:“李队长,你作恶多端罪应所得今晚跑不了!”李金来不顾说话只管挥棒打,吴毅举棒相迎。因紧贴着身二人打作一团一起滚在地上。光头见状急回头助阵,挥棒乱打。黑暗中分不清打谁身上。金来高喊:“光头,你眼瞎了?”

突然一声大喝:“谁在行凶?不许动!”三辆摩托车风驰电掣如从天而降。三个坏人丢下棍棒抱头鼠窜。摩托车跳下的人大喊:“谁再跑,开枪了!”三坏蛋闻若未闻继续狂逃。突然“嘭”地一声抢响划破夜空!三个恶人呆若木鸡,刚反应过来再逃,即被擒拿。来人急喊:“吴毅,吴毅!”黑暗中躺在地上的吴毅应声。急问:“你怎样?”吴毅一听原来是周书记的秘书,一阵惊喜!急说:“我没什么。”干警一边铐住三个不法分子,一边扶起他。他说:“太谢谢你们了,你们来的真及时!”秘书说:“应该谢周书记,他听说你去书店返回晚,随即吩咐我注意你安全。我马上去派出所叫了两名干警追来。”

派出所连夜审讯李金来三人。后移交司法机关。李金来蹲进监狱。那个嚷着要提拔李金来的乡副主任跟着倒了霉,因还有其他问题受到党纪处分。

吴毅晚上躺在乡医院。身上虽挨了数棒,所幸不算太重。第二天就赶回。为了不惊动家里和乡亲,他回村后只字没。

22

台上悬挂着“欢迎土地承包在郭堂大队开展!”横幅。周书记及其他乡干部来了。会议由穆支书主持,叶大队长致词。周书记宣讲实行土地承包的重大意义。

穆支书宣布:吴毅作为土地承包工作组成员讲话。

伴着鼓掌声和欢呼声,吴毅登上会台。他今天特意理了发,穿一件新的深兰制服,显得特别精神。他谈学习中央文件以及***讲话的体会,谈如何开展具体工作。讲话生动活泼恰到好处,令人惊叹。“为什么农村长期处于贫困?为什么有人寻死上吊?为什么老陈奶奶的孙女活活饿死?是人命苦吗?不是!是什么?是过去的贫困局面!请大家注意,不是什么公有什么集体就好,关键看能否解放生产力促进发展利国利民!”吴毅非常兴奋满面春风,像在学校讲台一样挺着胸膛,一会儿挥一下手,不时理一下头发,时而提一下衣领。富有感染力的讲话极大地感染了台下的人们。大家报以热烈掌声。

最开心的是他的妻子。今天她感到一切是那么新鲜,标语是那么新,红旗是那么艳,台下台上新地新天!许多人纷纷向她投以赞许的目光。细心的她忽然发现台上的男人扭腰举臂不自然,挥手之间有些僵硬。这是怎么了?正在沉思间不经意地一扭头,看见不远处人群中小雪桃正在全神贯注观看台上自己的男人。男人一挺胸,她也一挺胸;一摸衣领,也摸一下脖子;理一下头发,也摸一下头……。她太投入了,以致忘了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她痴痴呆呆的样子,她又好笑又可气!心中说:“小丫头,你太过了吧!你这样看这样学为什么?”又转念一想这小姑娘毕竟小,但在别人的男人身上投那么多心思为什么?

这时雪桃也看见嫂子在注意她,感到不好意思和羞怯。目光一碰立刻回避低着头红着脸。当她再次偷偷举目投向会台时,又立刻被神采飞扬的那个人震撼了。她尊重吴嫂,崇拜吴哥,没有什么意思,只不过是情不由己自然流露。但不知道那次在家里为什么那么唐突举止失常?为什么突然间出现令人恶心的康三、大膘?她至今不明白,但潜意识告诉自己,大伯可能没安好心。但这又是为什么?一团团疑云萦绕心头。她非常想和嫂子谈谈,但是她能原谅自己吗?她若当面数落我或者办我难看该怎么办?

正在这时,身边走来两个中年妇女。

甲:“这闺女脸蛋真好看!”

乙:“就是这小大美人勾引人!”

甲:“手伸向人家脖子,只怕……!”

乙:“有的女人就疯!”

甲:“男人也不好!”

乙:“谁都不好!”

一句比一句难听,深深刺痛少女心。雪桃捂着脸含着泪水跑了。

吴毅妻子听到后两句很是生气。你们怎能出口伤人?我男人是那种人吗?心想上去说句:“嘴放干净一点!……”但转念一想,今天的会议太重要了,万一吵起来,影响会议怎么办?想到此,忍忍算了,不和她们计较。

今天和她打招呼的特别多,甚至那些平常没说过话的也来套近乎。人们夸他男人讲得好,都说土地承包好!有了土地今后的日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咱农村有奔头!今天的好天气,天是那么蓝,云是那么白,太阳是那么润和!刚才心中那一点点不愉快不知什么时候已跑得无影无踪!

23

周书记去地区行署开会带着吴毅。一个乡领导带着一个普通村民去地委异乎寻常。地区会议主要研究部署农村土地承包工作。考虑今后工作和重点培养年轻人就破例。

地区行署在S城,S城是一个历史名城。据说三国时刘、关、张曾与曹操在这里发生过激烈战斗。解放战争时期刘邓大军曾在此驻扎。地区招待所原是清朝一个大官的宅院。高大的门楼,红漆大门上的铜环尚在。门两侧蹲着一对威严的石狮。院内红楼碧瓦,雕梁画栋,绿窗朱户,长廊曲折,青砖铺地。古柏参天,绿柳环绕。假山鱼池,相映生辉,整个大院古朴典雅。置身其中如蓬莱仙阁,别有一番滋味。吴毅第一次到地区招待所感慨万端。院中三进三出三个小院,六十多套住房,三幢小楼。每间房门油漆一新,每扇窗上换上新玻璃。十点时分,周书记、吴毅进入一住室。房间整洁优雅。雪白的床单罩在柔软的海绵床上。床上是鲜艳的缎被。屋内配有电视、电话。桌上有暖水瓶,洁白的瓷杯。

室内小憩。一会儿电铃响起,中午就餐时间到了。他们来到招待所三号餐厅。厅内两排十六张桌,桌桌丰盛,琳瑯满目。猪、牛、鸡、鸭、鱼虾、海鲜,色香味形,品味俱佳。每桌配以美酒、饮料。

吴毅低声问一位服务人员:“这一桌多少钱?”

服务员说:“开会人员不收费,费用会议报销。这一桌在外面酒家,不下三百元。”

吴毅一惊,思忖:农民一年收入多少钱?

下午,在招待所二楼小会议室听报告,不到二百人的会议室济济一堂。会议主持人介绍,作报告的是新任地委副书记。他三十出头,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口若悬河,雄辩滔滔。从世界风云变幻到国内历次运动,再到目前的政治经济现状。主题新颖,论证精辟,分析透彻,从不同方面论证农村实行土地承包的重要性、必要性。指出***理论是当代马克思列宁主义、***思想。***理论是改革开放的指导思想,是引导中国快速发展的法宝……。吴毅十分惊奇,感叹道理讲得如此透彻。他认真记着,唯恐漏掉一字。周书记在一旁看着他那十分认真的样子,赞赏一笑。

吴毅正专心听着,忽觉眼前一亮,原来是记者在拍照,亮起了镁光灯。

听完报告分组讨论。吴毅的发言引起一位童颜鹤发笑容可掬的老者的注意,老者给吴毅一张名片。他这才吃惊知道是中央党校教授,到基层搞调研。

傍晚,与会人员在住室继续讨论。周书记说农村情况复杂,应把困难考虑充分一点。我们乡土地承包先在郭堂村搞,接着在全乡铺开,走在全县前头。

第二天上午,与会人员到附近景点一游。车队驶出城区沿公路蜿蜒于崇山峻岭之中。此时,阳光灿烂,入眼尽是翠绿,美山美水,令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车队过一片苍翠的竹林,一处红杜鹃花,转眼又是一山黄菊花。车队行至一山洞口停。洞口三个飞舞大字“道仙观”。不远处是一个巨大瀑布,如飞帘从天而挂,又如巨龙探头饮泉,当地人称龙饮泉。龙饮泉边是一个平台。据说是一得道高人修行之处,诸葛孔明寻访水镜先生的故事就发生于此。

进山门,沿洞口下。这是一个巨大地下溶洞。洞中奇石千姿百态难尽描绘。有的从洞顶倒立,宛如光头和尚,像一串串一嘟噜白葫芦;有的像坦胸露乳的村妇面对熬熬待哺的婴儿;有的如老妪依荆门盼望夕阳中耕作归来的儿子;有的如牧人赶着一群滚瓜流油的肥羊;有的如一班匍匐待命进攻的战士。从一洞口转进一开阔地,下有清泉,虽光线不太充足,但游鱼及卵石清晰可见。再细看旁边有一尊石如老人捋须静思,像是在思考开天劈地之谜,还有一石如一位凝神静坐的学人。

神斧鬼工,雄奇万千!

出洞时,已十一点时分,洞口仍有很多人排队。一问才知原来这些人都是购票进洞观赏的。吴毅突发奇想:家乡的娘娘庙娘娘洞不是也可开发也可卖票吗?到那时村里不是天天也有可观的门票收入吗?

周书记见他满脸笑容喜出望外,问有何感想?他即谈了以上想法。周书记连说:很好,很好!将来我国的旅游业一定会火起来。当今世界很多发达国家把旅游业当作支柱产业,当作不冒烟工厂。应该放开眼光把握长远!眼下要把土地承包工作做好!

24

与乡党高官一同参加地区会议,吴毅人气大增,很多人另眼相看,连支书、大队长面上也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少了许多冰霜。他开会回来汇报工作时,二人綻出了少见的笑容。征得大队领导同意,他着手组织土地承包宣传积极分子学习班。参加人员有大河、红花、吴志诚、金老师、严玲、雪桃等。当提到雪桃时不少人反对。吴毅力排众议,说她年少单纯一时蒙蔽情有可原,她脑子灵参加工作好。经过一段培训,各宣传骨干分配到各个生产队。雪桃到第一队,红花、大河第二队,吴志诚与两名青年第三队。金老师第四队,严玲第五队。

第一生产队在村南街。队部在一老户人家。这家老辈人故去,后辈人居住外地,房子空着。听说宣讲政策的是一个黄毛丫头,不少人瞧不起,还有专门来看热闹的。

谁知雪桃一鸣惊人,令听讲者大为惊奇。她能宣讲好,一方面是她的天赋,普通话讲的好。在学校她就是文艺骨干、节目主持人;另一方面是政策精神吃得透!她反复研读文件,认真揣摩人们会提什么、该怎么回答,一一写了稿子,用群众喜欢的语言讲解。所以一炮打响,收到很好效果。会场开始还是乱哄哄,但当她一开腔,用不着强调立刻安静。静得连人的呼吸都能听见。甜润的声音像一股清泉流进干旱沙漠一样的心田。

但总有些人提一些不好回答的问题。

问:你说今天什么好?

答:党的政策好!

问:集体,还是单干?

雪桃灵机一动,我才不会中你的“埋伏”呢,反问道:你说呢?

青年答:集体好。

雪桃追问:富民政策是什么?

青年答:老百姓富裕。

雪桃问:以前一个劳动工几分钱,你说呢?

青年一时语塞。

雪桃乘胜追击说:我们讨论如何解放生产力,如何让老百姓尽快脱贫致富。

青年找不到理由,只好胡扯乱弹。暗中嘀咕,你嫩鸟嘁嘁喳喳叫个啥?

青年问:你现在讲的,是你的,还是吴毅的?

雪桃答:我宣传上级政策!

青年问:离开吴毅,你能站在这里吗?

“不要往别处扯!”一直静心听讲的吴敬轩开口了,“请大家注意,雪桃姑娘是代表大队宣讲……”

一言如钟,会场顿时安静。

雪桃向老人投以感激目光。老人则向她回以鼓励眼神。

同一天夜晚,第四生产队队部。很多人对金老师的演讲抱很大希望结果出人意外,他十分尴尬难以收场。

来听讲的老年人居多。有一位老太太病态龙钟满嘴没牙说话跑风,手提一个小凳子,往下坐都十分困难需别人架着胳膊。有一个黑瘦老头穿一件破旧黑衣,戴一破草帽,夹着破麻袋,准备随时打盹瞌睡,用草帽捂着脸做到开会睡觉两不误。进门来,他便瞅个黑影蹲下。另有一个老头掂着一尺长的旱烟袋。还有一位带着纸条、烟末卷出一支大炮筒。喷烟吐雾,胡吹瞎聊。还有一些妇女带着小孩,不是哭就是闹。大孩子乱跑,小一点抓土乱撒,会场尘土飞扬昏天黑地,大哭小叫乱成一团,臭气冲天。

金老师为讲好很努力,晚上熬大半夜,查资料找证据,稿子写了厚厚一摞。但一看到乱哄哄局面,仅有的一点兴趣飞到九霄云外了。他强打精神照本宣科,有气没力念了个把小时,讲的人与听的人都忍耐着干熬着。最后金老师擦擦汗扶扶眼镜,出了一口气。有人说,你可讲完了!

胖老太说:“这先生你嘴張着咕哝的啥?你哼啊了半夜我一句也没听懂!”

那瘦老头抖开盖脸的草帽,睁开朦胧的眼睛问:“我做了一个梦拾了二百块。钱在哪?该散会了吧?”

金老师哭笑不得!这会彻底砸了!

正在这时,严玲进来。她在第五队辅导结束回,见此场景明白怎么一回事。

她说:“乡亲们,你们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为什么吃不饱穿不暖?为什么孩子交不起学费、没钱医病?都是因为落后。中央领导说穷不是社会主义,只有大家富裕才是硬道理。土地承包后大家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收多收少是自己,花多花少心乐意。农闲时外出打工或跑生意,还可逛商场上酒店去旅游。如今好日子刚开始。你们天天想夜夜盼为什么?就为有土地抱上金娃娃!”

严玲的话不多,可句句说在人们的心窝里。一字一句一盏灯,一言一语如春风。乡亲们心里亮堂堂暖融融。

“还是这闺女说得好!”

“还是严老师讲得透!”

“不是我讲的好!我还是向金老师学习的!”严玲一句话让金老师说不出地感激。又说,“乡亲们,金老师能讲好,请大家相信!”

金老师这才抖抖精神舒舒喉咙,以舒缓语调慢慢讲来。其特有的魅力紧紧扣住了听众的心。

奇怪,这次为什么讲者能娓娓道来引人入胜,听者如痴如迷流连忘返呢?

在吴毅和一大批积极分子共同努力下,郭堂村的土地承包工作有声有色展开。除了办班外,街头巷尾大幅标语比比皆足。金老师、严老师还编了宣传提纲,油印了几百份分发各户。学生们课外时间也走上街头进行宣传。

奇怪?天黑了为什么雪桃还独自一人站在村外?

望着天边五彩缤纷的晚霞,望着山路上一个个豆粒大的人影由远而近由小变大。可惜这么多晚归者没有一个是她等的人。

天完全黑了,她还在等啊想啊。旷野无一人,谁知姑娘心?

哥,今天一早我去你家,听嫂子说你前些天晚上从乡里返回路上遭到李金来一伙报复。这事让我吃惊不小!今天你出门怎么这样晚还没回?为什么没提前说一声?你随周书记去地区开会真让人开心。受到鼓舞我在学习班尽心宣讲。上次你在台上讲话我也台下。可惜我和嫂子相遇时有一点点不愉快。我很想和嫂子好好沟通一下。今早我去你家心里还忐忑不安,她会不会给一点颜色看?回想起那天在会场上的情景心还咚咚跳。有俩女人话说得太难听了!我掩面而泣。今天在你家门口,听里面唉声叹气。我往里一看,原来嫂子手里拿一件血衣!这是怎么一回事?心里正想着,嫂子在里喊:“谁呀?”我怯生生走进屋,其实嫂子还客气对我说了经过。我问:“哥伤得怎样?”她说;“万幸没有大碍。”我在心里埋怨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说?嫂子说还是看见血衣追问才知道。嫂子对我说:“你哥这人主意正,伤成这样还瞒着我还拼命工作!”我安慰她:“哥一个人对付三歹徒真够英雄!他平安回来就好!”

哥,你一个人出门晚回,一定提前给家里村里说一下让人去接你啊。在村口等你多着急!

就这样雪桃一直等啊等。黄昏鸟叫声声苦,月亮星星为你忧!

她想这么晚了也许不回了。回家路上想:“雪桃,你也不小了,大事小事要分清。眼下要把宣传做好!”待走家门口装出高兴样子哼着小曲儿。瞎子伯问:“傻丫头,为什么回来这么晚?你还没吃饭,成天疯什么?”

25

数日后。

傍晚,落日余辉像泼在宣纸上的颜料慢慢向四周洇去,洇出浪漫,洇出梦想。油绿的荘稼,本已茁壮可爱又罩上如梦幻的光环,蓝天、远山、秋野、村落统统融入这绝妙画中。此时吴毅荷锄从山岭劳动归来,望着如画的山川村落无尽感慨。故乡啊,千百年来山河依旧江山无改。如今改革激发活力展现勃勃生机。

路上碰到大河、红花,互相交谈着村中情况。大家精神振奋充满信心。红花问,哥你昨天去哪儿了?吴毅说我去乡里。红花说,雪桃昨晚在村口等大半夜!大河说人家在村口站就是等咱哥?红花问吴毅,你前些天受伤为什么不说一下?吴毅说,我怕大家惦记。红花又说,雪桃是回乡度假,不能让老人家待在乡村耽误回城啊。吴毅说这事我记着。

大河问:“这一段工作怎样?”

吴毅说:“今晚开会,会后再说。”

晚上,灯不太亮。在大队办公室开会有穆绍庸、叶子贤、吴高奇、党支部委员,及五个生产队长和吴毅。人影晃动,气氛异常。百事通小声说,今晚有好戏!

支书说:“土地承包工作总结,大家表态。谁先说?”

不知他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谁也不愿意第一个说。有人暗里嘟囊,你在打迷糊,叫我们表态?

等了一会儿见还没人说,支书点名:“一队长,你先说。”

一队长五十多岁,一双小眼,闪亮闪亮,两撇八字胡,倔倔向上。显然是一位精明人。“支书叫我说,我就说。中央的政策我双手赞成!常言说出头椽子先烂。咱村先搞,以后政变了,说不定抓我们村典型!”末了他的两只小眼四下扫了一圈。

“我赞成一队长的意见!”二队长紧接着说。二队长人高腔大,又说,“我看咱村不当出头鸟!出头有什么好,能多发救济粮?还是多救济款?”

“我坚决反对二位意见。坚决拥护土地承包!我坚决拥护中央政策!”三队队长吴志诚旗帜鲜明。

四队长唱反调,说:“依我说土地承包不用搞!!”四队长与大队长是连襟亲戚,自以为后台硬说话口气冲。

百事通吴志诚是铜嘴钢牙岂能相让,说:“你为什么说不搞土地承包你是拉倒车!”

四队长说:“我没说,你不要上纲上线!”

百事通针锋相对说:“那你说土地承包好不好?”

四队长张嘴结舌无言以对:“这个……?”

吴毅说:“必须支持土地承包!”

四队长明显鄙视吴毅,从鼻子中哼了一下又冷笑一声。五队长跟着起哄。

叶子贤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会场。

百事通忍无可忍怒目圆睁高声喝道:“四队长,你不要小看人!吴毅是乡党高官提名大队通过的工作组成员。你凭什么顶撞?你小子是长虫吞大象嘴张得不小啊!”

四队长恼羞成怒,发疯地说:“我就是顶!我还敢揍你!”说着挥着拳头,百事通叭一声响拳头砸桌子上。会场上人人目瞪口呆!

百事通高喊:“来吧,看我拍苍蝇!”吴毅急劝两人冷静!

“反了你们!这是在开会!”支书穆绍庸“擂得桌子大喝。

会场立刻安静了。

“现在以生产队为单位表决。对土地承包,赞成者举手!”穆支书怒气冲冲说。

吴毅说:“大队干部先表态!”

吴高奇也说:“对,领导先表态!”

穆支书好像没听见一样,固执地说:“我再说一遍,各队长听好,同意的举手!”

会上只有三队长吴志诚举手,五队长四下看了看,手举半截缩了回去。

这时叶子贤走进,见会议开砸了暗暗高兴,看着老穆暗笑,我看你咋下台?

支书说:“我看你们是脑子不开窍,回去再学习!”

叶大队长说:“既然多数队长不同意,我们向乡里反映。”

吴毅斩钉截铁说:“土地承包一定要在咱村落实!让全体群众表决!”

支书扭头说:“大队长,你说呢?”

叶子贤说:“研究一下再说。”

支书说:“散会。”

众走出会场。百事通说,哥,该走了。

吴毅怒火填胸说,岂能一走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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