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许长安的小院内,那位红衣少女早已不在,只留下桌上的一只空碗,还有挨着空碗狠狠插进桌面的两只竹筷。
幸好只有两支筷子,要是三支......即便如此看的少年也是一个心惊肉跳。
......
另一处小巷内,那位模样慵懒的红衣少女眨着一双大大的漂亮眼睛,仔细仰头盯着上方,眼神中有很多不解。
楼上靠着街巷位置,有一条看起来摇摇欲坠却又好像怎么也不会掉下的晾衣杆,上面晾晒着一些女子的贴身衣物。
明明秋季,却是好一副春光。
这幅画面很怪异,若是男子走到此处抬头观望,大家虽然会为其感到不齿,却也认为是本性使然。
可这女子嘛......
红衣少女站在那里仔细的想着什么,不停的左右盯着街巷两条入口位置,似乎是在寻找自己的猎物。
守了许久,巷口并无他人进出,只有那一身红衣,颜色极正。
许长安用力的拔出那两只竹筷,有些好奇看起来柔弱的少女是用什么东西把竹筷插入桌面的,好奇之后又是一阵肉疼,双眼透过两只空洞看着桌下的地面,仔细思考着如何才能填补完好。
而那位自称是杨贺九的青年男子却是站在院子外的池塘边上,仔细的看着将满将溢的池水有些失神。
过了会儿后男子走进院子,停在门槛前面。
少年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并未回头,而是看似有些心疼的趴在那张桌面上,小声说到:“今年是庆安九年,今天是九月初九,过了今天我就刚满十岁。你说你叫杨贺九,我很难相信这个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杨贺九没有回话,只是听少年在那小声嘀咕,不知何时他已经把背上的黑色长匣取了下来,里面有两把剑,他拿出了一把。
那是一把无刃无鞘的黑剑,看上去并无任何特殊之处,就像是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铁剑。
许长安的听力并非不好,他也早已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只是并未回头。
“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我都想了很多,我爹扔下我逃走对我的打击也很大。我真的觉着这些都像是已经算计好的,跟话本小说里的一样,只是结局我不知道而已。”
如同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少年闭上双眼慢慢起身转了过去,深吸了一口气说到:“我想明白了,我不走了,你如果要杀我那就杀吧,只是求你能把柳大哥他们带走,柳大哥的那些书字他很喜欢,张三粗的扁担也是从不离身,那些东西如果你觉着麻烦的话就......请你一定要帮他们带上!还有余明的母亲。”
杨贺九看着自己手中的黑剑,再看着面前虽小但却视死如归的少年微笑说到:“你不用走,也不用死。这把剑是我的老师转交给我的,他让我把它送出去,我想把它送给你。”
少年睁开双眼,看着杨贺九手中那把无鞘亦无刃的黑剑有些惊讶的问道:“可是你没有收我做学生,你的老师不会怪你的吗?而且他为什么要让你把这柄剑送出去?”
杨贺九轻轻摇了摇头,把手中黑剑递给了少年说到:“老师说,对自己无用的东西留着也是毫无用处。”
少年双手接过黑剑,不解问道:“为什么是我?”
“这把剑好像在告诉我,它本该属于你。”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杨贺九轻轻摇了摇头说到:“我不知道。”
少年轻轻抚摸着黑剑,毫无锋利可言,即便是原本细嫩的双手碰触到两侧剑身也没有丝毫的印痕留下,更别提伤到自己了。
“这是什么剑?”少年不解问道。
“这把剑为人之剑。”
“何为人之剑?”
杨贺九仔细想了想,如同重复着某人的话一样一本正经的说到:“人用的剑就是人之剑。”
......
......
许长安无语:“是不是还有天之剑?”
杨贺九点了点头:“这世间一共只有两种剑,天之剑与人之剑。”
许长安眼神怪异的试探问道:“天上掉下来的剑就是天之剑?”
杨贺九认真的点了点头。
少年愈发无语,如此顾名思义的解释难道真的合乎情理吗?
“我刚才听到动静,你匣子里的剑应该是有两把,这一柄为人之剑,那另一把是天之剑?”许长安看了眼已经重新被杨贺九背到身后的黑色长匣试探问道。
杨贺九没有掩饰,点了点头,“里面的那把剑叫星碎,确为天之剑。”
少年双眼发亮,没用过剑的他难得对这种武器开始起了兴趣。这也算是正常,每个孩童时期的少年都很难对这种看起来帅气的东西不感兴趣。
“天之剑有多少把,人之剑又有多少把?”
“天之剑世间只有四把,其实应该有五把。问月,星碎,神陨,那把不知所踪的天子之剑,还有一把......”
许长安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杨贺九自然垂下的右手,莫名的想到他右手的四根手指应该就是被其余四柄天之剑所斩断?看那光滑无余的切面似乎也就只有那些所谓的天之剑才能做到。
回过神来问道:“还有一把怎么了?”
“还有一把名为大河,曾是天之剑之首。”
少年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一个重点,曾是天之剑之首,不由问道:“那现在呢?”
杨贺九眼神中难得有着些许遗憾,轻轻摇了摇头说到:“那把剑现在应该还在长安城。”
许长安看到杨贺九的反应也不再多问,他不清楚这把名为大河的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也知道应该对他们习剑之人很重要才是,“那人之剑呢?一共有多少把?”
“世间之剑,皆属人之剑,应有无数把。”
看出了少年眼中的失落,杨贺九微笑说到:“这并不说明人之剑就一定很差,老师与我说过,水至清则无鱼,人之剑则无敌。”
许长安脸色震惊,后面的那句话他从来没听说过,不过水至清则无鱼经常与水和鱼打交道的少年却能听出真假,所以他连带着也开始认同了后面的那句话来,却也还是觉着哪里有些不太对劲,问道:“那个,有个字你是不是偷偷改了发音?我怎么觉着不太对?”
恩?恩。
......
“这把剑有没有名字?”
“老师说过,它叫堂前燕。”
许长安看着手中黑剑,自言自语的嘟囔说到:“堂前燕?好奇怪的名字......”
那位红衣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院子,听到二人谈话一贯慵懒的她难得加快了速度跑进屋子,看着许长安手中的黑剑一把抢了过来仔细盯着,看那眼神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许久之后异常自信的看着许长安说到:“姓许的!你一定姓李!你必须姓李!”
许长安有些迷糊,伸手探了探红衣少女细嫩光滑的额头,无奈说到:“我不姓李,我爹姓许,我爷爷应该也姓许。”
谁知红衣少女对这种看似轻薄的动作并未感到生气,而是认真的盯着许长安显的愈发自信的说到:“这些都不重要,你肯定是姓李!”
杨贺九看着这幅画面并未做什么,只是静静的观察着二人。
许长安也不管这红衣少女到底为什么就确定自己非得姓李,不过也懒的再反驳,完全一副你让我姓什么我就姓什么的样子。
红衣少女转过身来看着杨贺九,仔细问道:“这把剑的名字是你老师取的?”
杨贺九点了点头说到:“是的。”
“你老师叫什么名字?”
杨贺九仔细想了想,似乎是还真不知道自己那位老师的名讳,然后轻轻摇了摇头说到:“我只知道老师姓木。”
“他在哪?”
“北阳城。”
“都城?”
“是的。”
少女把黑剑还给许长安,随后便离开了这间院子,离开了这座城。
不多久后城外乌云压境的画面中多出了一抹红色,显得极不和谐,黑色开始吞噬包围,那团红色却是渐行渐远,无可阻拦。
所过之处红色如野火一般蔓延而过。一团红色离去,团团红色留在城外远处的草地,滋润着战马脚下枯黄的野草地面,待到明年春季,这片草地应会长的格外粗壮。
三个奇怪的人已经走了一个,城南位置的矮胖汉子异常愤怒的盯着自己脚下各种腥味的红色血水,喉咙早已骂的嘶哑,他并非是真的很讨厌这些红色,只是觉着好像有些麻烦。
或许是看到自己身上并未沾染上那些让人感到棘手的血水,中年汉子有些后怕的用一只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继续挑着一只扁担漫无目的的瞎转悠。
来到一间最不起眼的铺子门前,偷瞄了眼屋内还在大醉伶仃的老者,轻手轻脚的拿走桌上一只鼓囊囊黑色镶着各种金线的布包,然后撒了泡尿灌进已经空了一半的那只酒壶之中,大摇大摆离去。
临走之前还不忘在灶房内放上一只馒头,自言自语的说到:“三爷爷我从来不白拿人东西,这是规矩!”
到了傍晚时分,听着巷口酒铺的叫骂声与打斗声,若无其事的高声吆喝着:“炊饼咯,卖炊饼咯。”
打斗声渐息,走近一位鼻孔不停冒血的老汉身旁,盯着其渗血松动的发黄老牙,一本正经的问道:“老头,买炊饼不?咬掉了牙齿抓药的时候我给你优惠?”
老人火冒三丈,指着汉子的鼻子怒吼道:“滚!”
“好嘞。”
中年汉子转身离去,竹筐微斜,老人一个不注意便被其拍倒在地,伤痕累累的老脸接触到地面的猩红血水,气的浑身发抖。
矮胖汉子却是脚下生风,接着向东门位置走去,看样子并不准备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