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长安从睡梦中醒来时,太阳已经升的很高。
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不是像之前那样起床去准备早饭,而是赶快看了一眼那位叫杨贺九的英俊男子还在不在。
看到那张收拾整洁的大床感到心跳一紧,待看到依旧斜放在墙角的那条黑色长匣时才稍微松了一口大气。
看来他并未离开。
下床后又听到屋外不太清楚的对话声音,开始穿上鞋子衣服向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已经被收拾的异常干净,灶房内还在不时冒出一些白色的热气。
“九先生,陛下亲口所说!这明年春天入楼试随行一事非九先生不能当此重任!那些少年强者的安危全由九先生方可能守护!”
......
顺着声音看去,看到的是一位唾沫横飞的白袍老者,手拿一封书信与杨贺九正在对话。
不过看那位老者的模样就像是去年自己拿着仅存的一点积蓄去城南购买渔网时,那位刘老头指着自家的渔网和那间铺子里根本不存在的招牌拍着胸脯保证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
杨贺九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来看着许长安说到:“早饭在锅内,我再去热一下。”
毕四迁不由回头扫了眼身后的少年,又转过头来看着未做停留便径直向着灶房内走去的杨贺九,那双重新变的有神的老眼中有些不解,同时还有着无语。
此等大事面前,居然还有心思去热早饭?!
荒唐!荒唐至极!
在他看来杨贺九与林平归这两人都很荒唐,这座城更是荒唐至极!
手拿书信追到灶房内,却因忘了低头而撞了一额头的灰尘,只是那头灰尘还远不如他的老脸要黑上一些。
许长安见状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强忍着把这间房子拆了的冲动,毕四迁一手捂着脑门,一手抖动着书信冲着正在生火热饭的杨贺九晓情动理说到:“想我灵学院两任院长大人呕心沥血,为本朝培养了无数的少年才子,一想到那些才子在不久之后将要去望舒楼那种充满未知的地方,老夫我就止不住的痛心,恨不能代他们而涉险啊!”
说完话后微闭双眼颤抖着叹了口气,一只眼睛还不忘睁开一条缝来观察着坐在灶旁的杨贺九。
杨贺九左手抓了把干草,慢慢填放到灶内,确保灶火不会灭才眉头微皱说到:“老师并未说过让我随行前往望舒楼,这种事情你与我老师商议便可。”
饭菜很快热好,腾腾的白气无法逃逸一般蓄在灶房内上下翻滚。
杨贺九抬起头来,似乎是在考虑顶上的那个烟囱需要好好的再修改上一番。
不多久后端着饭菜来到里屋,二人围着一张木桌开始吃饭。
许长安打开那半坛腌菜,仔细的瞅了瞅,发现是他最喜欢吃的腌辣白菜,一双眼睛满含笑意。
腌菜的做法他倒也跟余明的母亲学了一些,只不过做出来的味道始终是要差上很多。
拿出一只小碟,用筷子小心翼翼的夹出了一些,放在二人中间。
随后又拿过一只蒸饼,把腌菜均匀的摆放在中间,再卷起来,一口下去忍不住的满足。
伴随着咀嚼发出白菜特有的脆响声,似乎是在提醒门口的那位白袍老者,你打扰到我们吃饭了。
毕四迁站在门口看的是一愣一愣的,这...这就吃起来了?
仔细盯着二人中间那一小碟色红的腌菜,忍不住的空出手来捂了捂自己的肚子,那些脆响声让他的心境很不稳。
许长安偏着头看了眼那位白袍老者,有些好笑的问道:“要不...”
毕四迁生怕二人是让自己离开,若是再被一位少年下上一道逐客令,那都城他可是再没脸回去了。
赶紧摆了摆手打断许长安的问话,一本正经的说到:“不用麻烦,我看这腌菜还可以,老夫跟着凑合一顿就行。”
话刚说完就去灶房内盛了一碗粥饭,拿着筷子毫不客气的坐在里屋首座位置。
进来的途中眼角瞥到了小床上的那把黑剑,不过也并无在意。
提着筷子让自己看起来尽量像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看着许长安说到:“这孩子天赋不错,可体内的那座山太过高大,对于你来说难如天堑。不过也不打紧,砍不了山,以后长大了做个砍柴摸鱼的倒也算不错。”
虽然说是嘲讽,可听在耳中却也总好过张三粗的那些粗言鄙语,不过许长安并不买账。
嘻笑着双眼嘲讽说到:“你比某位矮丑的胖子要有眼光。”
拿一位矮丑胖子与自己这位御灵司的司正大人相提并论,想起刚才遇到的那位矮丑汉子,毕四迁牙根痒痒的阴笑着说道:“这孩子真是可爱,比你屋里那把不会说话的黑剑要强上太多了。”
......
老者赶忙收了收心神,告诉自己不要在一个孩子身上浪费太多时间,转而看着杨贺九说到:“九先生,刻不容缓啊!南越那边也急需九先生前往。”
杨贺九不解问道:“南越那边有何事?”
毕四迁只得唇干口燥的重新重复一遍说到:“计东里近日得到了一把天之剑,所以...”
可还没待他说完,便被许长安撇了撇嘴打断,“不就一把天之剑,有什么好紧张的,屋里就有一把。”
毕四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到:“你那把剑不可与天之剑相提并论。”
继续看着杨贺九说到:“所以陛下怀疑那把剑是...”
......
......
夹着腌菜的筷子停留在半空中,接触到周围的环境慢慢被风干,卷翘起的菜叶如毕四迁微微皱起的眉头一般很是精彩异常。
筷子慢慢放到碗中,仔细回顾着少年刚才说过的那句话。
“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毕四迁怒拍桌面说到:“好小子,竟敢私藏天之剑!你可知道这是杀头的大罪,即便是九先生也不可能保的了你,老实交代你是在哪捡来的?”
许长安抬头看了眼杨贺九的反应,闭口不言,生怕是自己一不小心多了话。
毕四迁顺着许长安的目光看去时顿觉心里空落了一大半,本以为自己可以诈来一把天之剑据为己有,也不算白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嘲讽,可若那把剑为杨贺九所有自己的目的自然是无法得逞。
眉头微皱问到:“那把剑是九先生的?”
杨贺九微微颔首,并无任何不满情绪。
“屋内的那把是哪一把?星碎?”
杨贺九又是点了点头。
毕四迁再问:“敢问九先生,那把星碎从何而来?”
“老师赠予,还请司正大人见谅,那把剑不能给司正大人。”
“既然是院长大人所赠,别说老夫,即便是陛下也无法去打这把剑的主意,九先生说笑了。”毕四迁苦笑说到。
老者突然拍了下大腿狠狠说到:“九先生既有星碎在手,定能败计东里于剑下,到时拜将封侯指日可待,老夫在此先为九先生祝贺。”
许长安抬起头来,看向杨贺九问道:“计东里是谁?”
杨贺九解释说到:“计东里为当世剑圣。”
“应该很厉害吧,你能打的过吗?”
毕四迁恨不能堵住这臭小子的嘴,看着许长安重重说到:“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打不过。”
俩人一问一答,丝毫不在意首座上那位老者的感受。
“那你能不能不去?”许长安有些担心的问道。
看这小子存心坏自己的好事,气不打一处来。他倒没想真让杨贺九去上武城邀计东里出剑,只是想办法让都城来的这两位大爷都赶快离开这座城。
谁都知道计东里出剑从不讲丝毫情面,当然不会让本朝强者前去送死,按照都城那位的想法先是确认消息的真假,再派人暗中去调查,至于邀计东里出剑,恐怕还没人敢去这么做。
“老师若让我去,我便去。”杨贺九微笑回到。
毕四迁苦口婆心劝说到:“计东里的剑可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此去上武城一行,于九先生修行之路大有进益,还望九先生好生考虑才是。再者来说我想院长大人也定会认为这是九先生步入圆满不可多得的一大际遇。”
许长安抬起头来,不耐烦的看着毕四迁说到:“你烦不烦,要真有你说的那么好,你怎么不去?”
......
场面开始尴尬,碗中的粥饭渐渐发凉,米粒中的油脂慢慢析出漂浮,在木碗的上层形成一层薄薄的粥皮,低头看去或许能够发现那层粥皮如毕四迁的老脸一般难看。
毕四迁发誓,如果不是杨贺九在场,自己一定会捏死这个伤人自尊的小兔崽子!
不!即便是杨贺九在场,他也一定要捏死这个小兔崽子!
从城北过来时他早已憋了一肚子怒火,只因对方是本朝第一武道强者所以才没地方发作。
而后又是一位矮胖汉子,居然敢骂自己给脸不要脸?若不是离那间酒馆太近,他是必然要出手的。
林平归的嘲讽他可以忍,也只能忍,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黄口小儿居然也敢对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他没有道理再去忍耐下去。
冷哼一声,右手轻轻揉搓着手中竹筷,从碗中夹起了两颗米粒慢慢放到嘴里细细咀嚼,而后看似有些满意的微微点了点头。
城东挑着扁担的中年汉子,已经卸下了两只竹筐,左手如扶着只拐杖般把那条扁担拄在身前,右手胖小的无名指扣了扣鼻孔。
收回之时已有血渍出现,汉子眉头紧皱,大拇指搭在上面轻轻揉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