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小与夏紫候关系就很好,夏紫候也对他异常的照顾,虽不是一母所出,两个人却在这深宫里面也算是相依为命,与倍受先皇宠爱的夏紫候不同,夏静在皇宫因皇帝只得三位皇子,夏木的母妃是宁皇后,为了夏木的皇位甚至会派人在给他的膳食里面下毒,他是逆妃之子,皇帝从来不会关注他,甚至见一次就会责罚一次,夏紫候护着他,自然也成了宁皇后一并要除掉的对象之一。
那年的他生母被以逆妃之名刺死,而年仅五岁的他也被宁皇后关在她的密室里面,以倒勾穿透琵琶骨,后来还是夏紫候发现了踪迹,大闹后宫,将他救了出来,那时他就发誓,他要忍,他需要权力。只是,时间总是会消磨很多东西,当你看透的时候,你才发现,那些曾经对你来说渴望到了极致的东西,原来在放下之时,能如此的轻松。跟夏紫候逃出皇宫的这十年,他便不再去想那些虚无的权贵,只求眼前的女子,他能安然的守护着,一如当年她守在他身边一般的坚定。
“这么些年,我也早已经下放下了。只愿当今百姓能少些无妄之灾。唯一放不下的,还是你,倘若哪天你嫁了人了,过得安生了,我也许就真的放下了。”夏静剑眉皱起,望着夏紫候那半张胎记狰狞的脸,心里有些愧疚,原本这伤痕哪里来的这么大,不过是替他尝了不该尝的毒,好在了尘大师经过救下了两人,那胎记却越来越大,越来越狰狞,犹如一张恶心的皮,就这么附在了绝美的脸上面。
夏紫候收到了他那愧疚的神色,靠了过去就这么将头椅在了他的肩头,声音清铃的道“你不必觉得愧疚,这胎记,可未必是真。这么多年了,都忘了吧,姐也只愿你能早日归于红尘。佛门这种地方,可不适合你。”我知道的,你的野心,其实是整个天下,八岁那年,你曾说,若你为王,定要将这整个天下归于一统。我还记得那八年前梅树下你那一脸向往与坚定的模样,只是却不曾想,为了不与我斗争而选择了远离凡尘。
“是吗?若是没了这胎记,怕是天下男子都会为之疯狂了。”一定会的,光是这无与伦比的尊贵身份,若是再加上无双容貌,这天下人,怕是都会拜倒在她的裙下。只是,刚才她说,那胎记未必是真?夏静的眼睛里面闪过一丝亮光,这些年,他做过无数的药去拯救这张脸,却一点效果都没有,难不成真的有那个原因?
“唉,我明日就出发上战场了,你放心,到时候,我定应你之愿。”应你的愿望,一统天下。皇姐说的,就必会做到,只是夏静却摇了摇头淡然一笑。“这些年,早已看透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何必再去强求些什么,我现下最大的愿望,便是皇姐你能安平的过日子。身边有个人与你执手偕老。”
“你这家伙,三年不见,说话的能力倒是见长啊。”夏紫候将那半边面具取了下来,没有面具的那边,她以茶水倒在脸上。
“你这是做甚?”夏静心里一惊,将她倒茶的手拉下,取过一旁的丝巾就着月光细细的为她擦了起来,那丝巾上面开始沾染上颜色,渐渐的一张与另一半一模一样,毫无半丝瑕疵的脸现在了夏静的面前,夏静擦拭的动作顿了顿,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
“佛曰,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原来如此。”夏静手中的丝巾被风吹远,夏紫候神态半眯的靠在那里并不言语。什么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这不是明罢着教坏她家夏静小弟弟么?哼,看来她要找个时间跟她的了尘师父好好谈谈了,免得将来带他出空门的时候心心念念的全成了佛。那就惨了,有哪个人会跟佛过一辈子,佛又不跟你执手偕老。
“呵,了尘师父教的倒是认真啊。”夏紫候咬牙切齿。那个老和尚,看在救过她就变得无法无天了。她今年二十,但是,眼前的孩子也不过十七岁罢了,甚至还未及弱冠之年,好个了尘。夏紫候脸色越发黑。夏静知她的顾虑,却也不能说上太多,只能盎然一笑道“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放下,自在心间。你也不必替我觉得可惜,我倒是真厌倦了那些争斗了,好好睡一觉吧,之后,便又是水深火热了,无论如何,要保全好自己为主。”
“行了,我知道了,每回来来去去都要听你念上半天,我才是你姐。”夏紫候嘴角沾满了温柔的笑意,夏静别过脸去望那轮明月。心里异样的感觉划过心脏处,他跟她一路走来,他不在乎她是变得无情到连皇弟也能出手了,他不在乎她变得翻手之间斩杀了多少人,他都不在乎,只要那个人是夏紫候,是他的皇长姐就好。
夏紫候发微乱的靠在他有腿上望着天上的云朵。夏静将她的发细细的以指为梳一点一点的梳整齐,遇见一两根掉了的头发,都要惊心半天。腿上的人终于睡着了,望着静静睡下的人,他冰冷的指微微的触碰到了一旁更中冰冷几分的面具,嗯。活的真累呢,其实你也累吧?姐姐。
他在那个冰冷宫里面活过了八年,那八年他还小,身边却一直有一个比他大上两岁零八个月的姐姐,她受尽先皇的宠爱,而他却受尽了深宫的寂寞与屈辱,他是逆妃之子,也一直以逆妃之子自居,宫里面所有的人都虐着他,明明是在那么一个繁华的地方,却穿不暖,吃不饱,还要一次次的应对那些迫害,一次偶然遇见了她。她护着他,宠着他,先皇也从不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因为年方七岁那年的她已经颇有见地的与先皇谈起了江山社稷,先皇在她年方十岁之时一纸召书,召她及笄之年位即摄政王,而她却带着他逃了出去,在那之后,便是新帝夏崇帝--夏天临即位,直到三年之前她才回去。
她护他、宠他,却也知在她的心里他是一直有那么个位置的,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她一身杀戮太多,他便愿入这佛门,替她一件一件的还。她一个人孤单寂寞,他也只愿她能有那么一个人,爱她宠她,护她一生。如此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