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奶奶听了果然心有所感,也是,这事若换了让她来做,她只怕也是要给大太太和宁华这个面子的。
这时,三少奶奶站出来说道:“说起来,这事一点也怪不得五弟妹,这些主意全是我自个拿的,五弟妹通通是问过我以后再行的事,她也算是一片苦心对妯娌好了,又处处顾着我的面子,我若非不肯,五弟妹也不会强求。”
二少奶奶听了这话,虽觉得三少奶奶办事可气,但对婉清倒着实没有了意见了,都是做女人的,婉清能处处顾着三少奶奶的心情,也说明她是用了心待人的,一时又后悔起自己的冲动来,老太君都没什么,她来出什么风头,没得给人当了枪使了,心里立即对宁华有些不豫起来,三爷自个都没说要纳妾,她个做婶婶的没事穷操什么心啊,一想到二爷也跟宁华提过这事,她就越发的生气了。
先前还对婉清有怨气的几个媳妇们,这会子都拿眼偷剜宁华,有人甚至想,若是老太君也给侯爷聘个妾室回来就好,也气气宁华。
老太君对那两个要离席的侄媳妇道:“你们如今可还觉得这排场做过了?”
那两个媳子不再做声,老太君却道:“老五家的不过请了你们来一起凑凑趣,乐和乐和罢了,谁知你们就不肯领情,这席面你们不吃,那就回吧,反正不吃也有人吃就是。”
婉清请人时,也是精心挑选的的,身份上不高也不低,过得去的才请来了,而这些个旁枝们,能进侯府来的机会也不是很多,更别说与老太君几个同一席吃饭了,平日里能被府里请敬来作客,都是要打发了不少好东西回去的,这会子被老太君一赶,她们就立即面子扫地不说,哪还能有打发的东西拿回去?心里顿时又悔又气。
二老太太就在一旁打圆场:“哎呀呀,多好的一件喜事啊,你们这几个也真是,闹什么?太没眼力介了,快快回去坐着,一会子就要开席了。”
这算是给老太君和那两个媳妇抬阶下了,那两个人回过头去,却再也不愿意坐在宁华身边了。
二老太太看老太君脸色还是不好看,又把婉清和三少奶奶一顿好夸,老太君这才缓了脸。
上菜时,明明十二道菜,又少了一道青菜,古时信讲究,席面上的菜是要成双数的,尤其是这种纳妾成婚的,意寓好事成双,而青菜更是意寓着亲亲热热和和美美,是必不可少的,老太君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青菜上来,不由有些诧异,那边三爷首先就派了人来问了,这可是三爷新纳妾,他自然是最大乎的。
宁华脸上就带了笑,静静坐着,这一回她学乖了,什么也不说了。
婉清也觉得诧异,忙使了坠儿去厨房里看,厨房里却已经在清灶台了,菜蓝子里连半片菜叶子也找不着,鸡鸭鱼肉都还剩不少,坠儿一见就恼火了,问那管事婆子道:“我们奶奶的菜单子上可是有青菜的,厨房里怎么连片菜叶子都没有?”
那管事婆子听了便道:“咦,奶奶的菜单子里可没有青菜呢,我还正觉得奇怪呢。”
坠儿听得愣住,但她立即就觉得有什么不妥,拖了那婆子道:“大娘,我也不是怪你,只是这事透着蹊跷,咱们都是小人物,可担不起这个责,不如大娘拿了我们奶奶下的单子一同去前头,在老太太跟前说清楚去,不然,那板子打下来,咱们可受不住,大娘您说是不是?”
那婆子听了也就依了坠儿的,果真拿了单子一同去了花厅。
三爷已经亲自从前院过来了,一脸的怒色,正在愤怒的边缘,人不没进来呢,就咒他院里不和,这人心也忒毒了些。
“五弟妹,我原来说要谢你把事情都办得妥贴周全呢,怎么到了末了,却出了这么大的蒌子,你三哥我可是被一干子兄弟们笑得抬不起头来了。”
婉清听了也是诧异,正要说话,就见坠儿把厨房里的管事婆子扯来了,婉清便到老太太根前道:“孙儿媳就是再笨,也不会走了九十九步,在这最后一步给出了错,菜单子可都是拟好了的,厨房里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怕是欺负我年轻脸嫩吧。”
那婆子一听,吓得就跪在了地上,“五少奶奶,奴婢可不敢,奴婢可真真切切按照您拿过来的单子下了菜,奴婢也觉得奇怪呢,奶奶您怎么会忘了青菜,原想着要跟你对一对的,可材料都没买,想来采买上的也是清楚的,奴婢就没支声了。”
材料都没买,那说明婉清给采买上的单子也没有青菜,老太君听了不由皱了眉。
婉清又让那婆子把单子拿出来,与自己存的单子一对,果然她的单子上是没有的,老太君看了眼婉清的菜单子,没有说话,二老太太见了便道:“兴许是老五家的抄采买和厨房里的单子漏了这么一道菜了,唉,年轻人,头回办事总有些差错的,也不是什么大事,着人立即去买些青菜来,添上就是,再加几个菜,先喝着酒,边吃边等吧。”
也只能这样了,老太君同意了这个提议。
但桌面上就有人道:“五弟越是第一次办事,肯定越发的细心,她怎么会犯这样简单的错处,又不是老五纳妾,她有必要这么做么?”
“可不是么,保不齐就是有人面上大方,内里就使阴绊子,不想新人与三爷过得和美呢。”
这话就是直指三少奶奶了,三少奶奶气得脸都红了,气得从袖袋里拿出菜单子来,对老太君道:“老祖宗,这个冤孙儿媳可承受不起,当初五弟妹可是事事都与我商量过的,任是买什么添什么都写了一份单子给我,菜式也是我亲自定下来的,如今我与她的单子都没有错,为什么到了厨房和采买上又出了问题呢?分明就是有人使阴绊子呢。”
老太君听了这话便深深地看了婉清一眼,婉清一脸无辜地站着,也没分辨也没生气,只是有些委屈,明明就是受了冤枉,不哭也不闹,着实乖巧得很。
又去看宁华,整个府里都是宁华管着的,厨房和采买上出问题,她岂能不知,不由又叹了口气,这个儿媳,看着精明,着实愚蠢得很,这种小伎俩也使出来,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么?
是该敲打敲打了。
于是老太君互一次发威了,抬了抬手道:“来人,把这个奸滑的婆子连同采买的管事一同拖出去,给我重重的打,打到她们说实话为止。”
那婆子听得大惊,爬到老太君跟前道:“老太君饶命啊,奴婢真的不敢,奴婢也是在侯府的做老了的,就算要使阴绊子,也不会用……这样的法子,明明单子一对就能出来的事情,奴婢就是傻,也没傻到这个地步啊。”
她这话倒也说得在情在理,这个婆子也是老太君那时就在厨房里的,做事还算忠恳,老太君也沉默了。
婉清见了就道:“敢问妈妈,当时这单子是谁送到你手里的?可是我的丫头?你拿了单子之后,单子可有离过手?厨房里又去过什么人?”
那婆子听得眼睛一亮道:“奴婢当时是在路上碰到坠儿姑娘的,她把单子给奴婢之后,奴婢就遇到了落雨姑娘的丫头平儿,平儿拿了洒过来说是孝敬我,谢我平日里对落雨姑娘的照顾……”
老太君立即道:“把平儿拖出去打。”
落雨此时已经面无人色了,平儿还没被两个婆子拖住就招认了,原来,落雨与流烟实在是妒嫉新来的姨娘,又恨三少奶奶对那姨娘太软,心里便是不忿,就想了这么一出,原以为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没想到婉清是个精明的,凡事只点一点,别人就按着她的思路走,老太君更是个厉害的,根本就不细问,直接上来就是打死,再忠心的丫头也抵不过个死字啊,还不一下子就全吐了?
三爷原本也怀疑是三少奶奶搞的鬼,这下子一见是自己平时最宠爱的通房在使绊子,顿时气得火冒三丈,上前一人就是一巴掌打了下去,让人拖回去关黑屋子了。
三少奶奶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看着两个被拖下去的通房眼里全是鄙夷。
宁华叹了一口气,端起一小杯酒猛灌了下去,真是两个不中用的东西,亏得她还使了人去点拨她们,让她们再做仔细些,又在采买和厨房都费心安排了,才让她们两个办得顺利成功,一来,她可以免了厨房和采买上的管事,用上自己的人,二来,又能给自己出气,这会子全落空了。
三少奶奶又热情的招呼客人用菜喝酒去了,心里也爽快得很,当初那菜单子,她与婉清拟好后,就故意透给那两个丫头听了,也提特意当她们的面提醒过自己的丫头,说是千万别少一青菜,别看菜小,却是最犯忌讳,果然这两丫头就上当了,当然,二婶子的私心也趁机帮了她一回。
一顿饭,宁华吃的好生无趣,正要离席时,婉清不知从何处转了出来,身后还带着一个相貌美艳的女子,她一看那女子的长相,立即就惊呆了。
婉清带着郁心悠走到老太君面前:“老祖宗,这位郁小姐是相公的师姐,要在咱们府里小住一段时间,孙儿媳特意带她来给您请安了。”
老太君听了就放下筷子,一抬眸,顿时怔住,向来波澜不惊沉的脸上露出震惊之色,脸色瞬间苍白。
一旁的二老太太也是怔住,盯着郁心悠半晌没说出话来,大太太最直接,颤着声道:“太……太像了,太像二弟妹了,她……她是鬼么?”
大太太的二弟妹不是宁华么?难道她是和上官夜离的母亲相似?
婉清听得大怔,顿时明白为何靖宁侯那天会如此失态,失态之后又并无羞愧之色了,上管夜离,你是在哪里找了这么个宝贝回来了?
宁华的脸色惨白,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便掉落在地,酒泼湿了她的罗裙,她却并不自知,眼睛死死地瞪着郁心悠一动不动。
老太君最先回过神来,眼睛凌厉地打量着郁心悠,很快脸色便平静了下来,对郁心悠道:“原来是离儿的师姐么?怎么从没听离儿提起过?”
郁心悠自从那天遇到靖宁侯后,对府里人看她的眼神也有些见惯不怪了,她也明白,自己可能是与府里的某个人长得像了,不过,她不管这么多,这两天在园子里她也逛了好几圈了,靖宁侯的富丽堂皇可比她想像中的还要甚,她很快就喜欢了这里,喜欢被佣人服侍着,整天锦衣玉食的生活。
每每看到府里的女主子们穿金戴银,呼奴唤婢她就羡慕不已,好想,就此在这府里一直过下去啊……
“回老太太的话,心悠的父亲曾经救过夜离,也教过他内功心法,心悠比夜离屈长三个月,算得上是夜离的师姐。”郁心悠并不擅长文刍刍的说话,她是在江湖上闯荡惯了的,说话又直又白,但在府里呆了两天,见府里的丫头婆子们都个个礼数周全,她也尽量学着斯文了些。
“救过夜离的么?那可要谢谢你父亲了,难得来一趟,就在府里多住些日子,让清丫头多带你在府里逛逛。”老太君和蔼地对郁心悠说道,也许是对她的长相太过熟悉,老太君倒对郁心悠生出一丝亲切之感来,看向郁心悠时,眼睛湿湿的,怕是想起了过世的儿媳妇吧。
二老太太也很快恢复了气色,她迅速地看了宁华一眼,不赞同的摇了摇头,笑道:“既是离儿的师姐,只怕还是青梅竹马呢,要不,以离儿那冷清的性子,也不会把你接到府里来住吧。”
郁心悠一听,脸顿时红了,垂着头,一派娇不自胜的样子,宁华听了这话才有些警醒,眼波一转,心情倒也没先前那般难受了,很多男人都有恋母情节,上官夜离从小就没有了娘,如今特意带了个与他亲娘长得酷似的人进来,保不齐也是动了心思的。
婉清听了二老太太的话,面色不改,只是对郁心悠到:“心悠姐姐且跟我去拜见我婆母吧,我瞧着你怕是与我过世的婆婆长得像呢,怪不得相公对你不一样呢。”
郁心悠听得眼睛一亮,很乖顺地跟在婉清身边,走到宁华郡主面前,宁华自然也是听到了婉清的话的,眼里就全是笑意,“好标志的人儿,倒是真与我那姐姐长得好像,离儿喜欢你也是正常的。既然来了,就安心住着吧,清儿,你千万别怠慢了郁小姐。”
婉清听了忙点头应道:“自然不会的,郁小姐可是相公救命恩人的女儿呢,就算不看相公的面子,也要看父侯的面子,前儿父侯看见郁小姐后,都哭了呢。”一时突然又觉得自己失了口,忙捂住嘴,眼里露出羞郝之色来,她如此一派天真的模样,看在别人眼里,谁会觉得她是故意的?
宁华的脸果然就沉了下来,捏着帕子的手在桌下使劲撕扯着,似乎她手里撕扯的不是帕子,而是郁心悠的那张可恶的脸。
婉清满意地看着宁华郡主那张丰富多彩的脸色,笑着继续说道:“母亲大可以放心,昨儿个父侯就特意使了人来吩咐过了,要给郁小姐最好住处,一应用度都比着府里的小姐们来,女儿正要回禀母亲呢,看是不是就按照子萱妹妹的来。”
大太太在一旁听着就皱了眉,子萱虽比不得子怡身份贵重,但也一样是府里的正经大小姐,谁知道是哪里蹦出来的丫头,竟然比着子萱的吃穿嚼用来……
宁华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了,她再也沉不住气,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上官子怡忙拉住她道:“娘,您吃饱了吗?我陪您回去吧,哦,五嫂,娘怕是头痛病犯了,你也来帮我扶一把吧。”
婉清眨巴着大眼对上官子怡笑了笑,乖巧地上前来扶宁华,回头却对郁心悠道:“郁姐姐,一会子你也跟在我后头吧,我怕母亲一会晕到了,我没力气扶,你可是练过功夫的。”
郁心悠听了很高兴地应了,阿离的这个小娘子似乎对她没有敌意呢,服侍婆婆的事情也让她掺与……
于是,宁华被婉清和上官子怡一左一右的扶着,身边还紧紧跟着郁心悠,那张讨厌的脸就像只赶也赶不走的苍蝇一样的粘在她身边,原本不痛的头,真的痛了起来。
三人刚走出宜居院没多久,上官子怡突然就绊着一块石头,整个身子向宁华身边一倾,宁华似乎病得不轻,被上官子怡一推,就和身向婉清身上倒去,婉清早有准备,身子像兔子似的往边上一跳,生生就松了宁华,看着那两母女往地上倒去。
宁华原本就想让碗清摔一跤,再压伤她的,没料到她半点不顾孝道,一下都不肯支撑她,生生逃了。
眼看着就要摔下去,郁心悠眼疾手快的一把提起宁华的衣领子,将她拎了起来。
而上官子怡却因左边两个支撑的人全都没了,整个身子就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郁心悠救了宁华,却根本没管她。
上官子怡便无奈地发出一声惨叫,痛苦的抬眸瞪着婉清。
婉清一脸惊讶地上来扶她:“哎呀呀,大妹妹,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得亏有郁小姐在,不然,你可真会把母亲摔伤不可。”
宁华气急,喝问道:“分明就是你没扶好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想要摔死我和你妹妹么?”
婉清一脸的委屈道:“母亲冤枉儿媳了,儿媳是想扶住母亲,就算让母亲当了人肉垫子也是应该的,可是,儿媳的脚正好也如大妹妹一相,绊到了草根,儿媳生怕把母亲也给带摔着了,只好跳开一些。”
宁华听了正要再骂,郁心悠就道:“夫人,少奶奶若不跳开,这里受伤的可能就是您和大小姐两个人了,我离得少奶奶是最近的,情急之下,伸手肯定是救最近的人,若少奶奶不跳开,我也救不着您了。”
宁华听得更怒,大喝道:“我们娘三走得好好儿的,怎么会突然摔了呢,这路平坦得很,怎么可能有石头绊角,分明就是你使了手段。”
婉清听得大怔,宁华这是失去理智了吧,心里怕是对郁心悠忍耐到了极致,所以,才不顾身份的乱咬人。
郁心悠大怒,她好心好意的救了宁华,不感谢也就罢了,竟然向她发虚火。没见过这么混帐的。
一甩袖,郁心悠竟是板着脸扬长而去。
婉清忍住笑,上前劝宁华道:“母亲何必生气,气坏了身子可是您自个儿的,大妹妹可就要出嫁了呢,六弟的婚事还等着您张罗,您可得把身子养好了,不然,还不知道以后会便宜了谁去呢?”
婉清的话说得宁华眼皮直跳,靖宁侯对那个女人的感情她是最清楚不过了,好不容易熬到了现在,什么都有了,可不能让个假女人给毁了,一时打起精神来往前走。
上官子怡恨死了婉清,赵家虽然也按着六礼的程序在走,可是送来的那些聘礼根本就上不得台面,而且,听说赵昱轩此时仍日日都在读书,非逼着赵姨妈把婚事推到秋闱以后,虽然被赵姨妈给压制了,但消息传到上官子怡的耳朵里,还是让她又气又委屈,对婉清更恨了几分。
三人才走没几步,就见前面香莲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一见宁华便跪下了,“夫人,夫人,您要为奴婢做主啊,奴婢怀了六爷的孩子,可是玉容她……她非要逼奴婢喝下落子汤,奴婢舍不得啊,这可是六爷的亲骨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