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夜离笑嘻嘻的将她往外面拖,边拖边道:“自然是不能让你空手回去的,你随我来就是,总能让你高兴就是了。”
婉清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被牵着出了清远居的门,一路往园子里走去。
让婉清诧异的是,上官夜离竟然带着她一直走进了枫林里的那个废弃的院子里,那里曾经关着那位神秘的王嬷嬷,院子外头曾经有很多护院把守着,但现在一看,那些守卫却一个也没在,废园外对冷冷清清的,杂草疯长,将通往院子里的路都差点掩去了。
看来,这里很少有人来才是,上官夜离带自己到这里来做什么?
“相公,上回我就是在这里看到的王妈妈,那时,她是被关在这个屋子里的,你真的不知道王妈妈这个人么?”婉清指着一间屋子对上官夜离说道。
上官夜离脸上闪过一丝阴戾,抓紧婉清道:“我怎会不知,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有王嬷嬷这么一个人,但韩嬷嬷说,就是王嬷嬷当年害死了我娘,所以,我一直就不喜欢王嬷嬷,起先我只是以为王嬷嬷是犯了事,才被父侯关在这里的,为此我暗中调查过父侯,总认为父侯当年也作过对不起我娘亲的事情。按说,一个下人,如果做了对不起主子的事,应该早就被打死了才是,但王嬷嬷却只是被关着,我就想,父侯可能想在王嬷嬷嘴里知道我娘的秘密,所以,就没有轻举妄动,只在暗中查探,查找一些父侯害我娘亲的证据,结果,后来我才发现,王嬷嬷并不是父侯羁押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你查出来,究竟是谁羁押了王嬷嬷没?现在王嬷嬷又被关到哪里去了?”婉清听了皱了眉头道,她那天,亲眼看到是侯爷身边得力的人把王嬷嬷押走的,当时也怀疑是侯爷。
“没有查出来是谁,我现在把王嬷嬷救走了,放在一个稳妥的地方养着,但是,也不知道那些人给她用过什么药,现在王嬷嬷一直是昏迷着的,醒不过来,半死不活的躺着,我与在也束手无策,娘子,哪天我带你去见见她,或许,你能救醒她呢。”上官夜离拉着婉清往院子里的另一个更加荒废的屋子里走去。
“这个园子,以前是我娘亲的一个偏园,每年秋天枫叶红的时候,娘会到这个园子里住一阵子,后来,娘去世后,这个园子就废了。”上官夜离边走边说道。
这间只是个偏房,里面还留有一些旧家俱,上面虽然蒙了厚厚的一层灰,但还是看得出,那些家俱的样式,做工,包括木质都是上很精良精美的。
上官夜离看着脏乱的屋子,脸神越发的阴郁起来,眼眶有些发红,婉清心中他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那个没见过一面的娘亲,她温柔地抚了抚他的手背,柔声道:“相公,别难过了,要是婆婆在天有灵,也不想你这样的。”
上官夜离狠声道:“父侯口口声声说如何舍不得我娘亲,对娘亲的感情有多深,可是……”
他哽着声,并没有往下说,婉清明白,一个男人若真的对自己的妻子痴情一片,又怎么舍得让妻子生前住过的屋子如此荒废,又怎么会让妻子用过的东西脏乱破败下去?
还有韩嬷嬷,拿起欧阳夫人留下的财物来,倒是欢快得很,却连夫人住过的屋子和家具也不肯稍加打理一些,哪怕扫扫灰尘也是好的呀。
“相公,婆婆最想看到的是你能健康快乐的生活着,这些事情,她不会在意的,只要你我的心里永远记着婆婆就行了。”婉清柔声安慰道。
婉清的话让上官夜离心情舒畅了很多,他柔柔地看着婉清道:“嗯,只要你和我永远把娘亲记在心里就好了。”
说着,脚步就变得轻快了些,带着婉清绕过一个大立柜,打开柜后的一个暗门,就看见里面竟然还有一个暗屋,里面罢放着很多精致的东西,就如同一个小仓库一样,从金银首饰到古董,到平日赏玩石印书画,应有尽有,琳琅满目,婉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精美的东西,她倒是到宫里去过几次,但每一次都是提心吊胆的,从没有认真欣赏过宫里的摆设,而且,眼前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婆婆留给自己的,欣赏时的心情又不同了一些,有种一夜暴富的怔忡和惊喜,更多的,还是感动。
“娘子,你自己瞧瞧,选两个物件儿拿回去,当作回门礼好了。”上官夜离开心地看着婉清闪闪发亮的眼睛,他喜欢这样的婉清,在他面前,她半点也不掩饰自己对这些东西的喜爱,那一脸惊喜和略带小财迷的模样,让他觉得可爱极了,财富能让有感觉踏实,让人觉得安稳,不用担心生计艰难,生活有物质保障,婉清的表情上官夜离一种自豪和满足感,忍不住就揉了揉她的额发,指着一屋子的华美物品说道。
“由我选吗?随便选哪一个都可以?”婉清咬着指头,大眼扑闪扑闪的在屋里每件东西上打着转儿。
“嗯,这些都是娘留给你的,以后你就是它们的主人,你想要什么都行。”上官夜离捏了捏了她的鼻子说道。
婉清伸手摸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一脸的不舍和心疼,“不行,这个东西以后咱们可以放在里屋,烛火容易闪动,对视力不好,以后就用这个照明了。”
说完,又拿起一座珊瑚摆件看了又看,仔细抚摸着,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拿起一阵,又放了下去,放下去,又拿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算了,这个太女气,要是放在爹爹屋里,太影响爹爹的英勇形像了。”
说罢,又拿起一个做工精巧的雪玉白菜,更是有不释手,兴奋地拿着上官夜离道:“相公,我以前看过国宝档案,这个东西可是老值钱了,你看,这颗白菜做得多憨啊,像极了土里长着的,哇呀呀,这应该是顶极的翡翠吧,这一颗,得值多少银子啊,婆婆还真有钱哟。”
上官夜离忍不住了一巴掌拍在她的头上,嗔道:“娘子,时辰不早了,你就快些选一两个吧,一会子还得让方妈妈过来,把这些东西都造册,以后就都搬到你的库房里去,你以后有的是时间欣赏。”
“可是,我每个都舍不得啊,怎么办?”婉清一脸肉痛地看着上官夜离随手拿着的两件玉饰,嘟囊着道。
上官夜离听了就叹了口气道:“娘子,以后,咱们还可以有更多的宝贝的,你相信我,不靠娘的这些遗产,我也能让你成为一个小富婆的。”
婉清听了大眼更加清亮,伸了手就环住上官夜离精壮的腰身,头埋在他的怀里道:“嗯,我相信你的,不过,相公,你的蛊毒真的没事了吗?上一次,那个刘元凯又激活了你身体里的蛊虫,你……”
“放心吧,我现在的身体不是越来越好了吗?”上官夜离有些愧疚地看着婉清,“从嫁给我起,就一直让你过得战战兢兢,不是受欺负,就是担心我的身子,娘子,以后不会再让你过这样的日子了,你且看着吧,我会让你过得扬眉吐气的。”
婉清听得心中发苦,虽然她不知道上官夜离会如何让她过得扬眉吐气,但他肯这么说,也说明他还是明白她心里的苦,明白她厌倦的是什么,好吧,且再相信他一次,再携手走了段路,也许,前路真的就很光明了呢?毕竟,这是她曾经真真动心过,真心爱过的男人啊,哪里就真舍得弃他而去?
“嗯,我相信你。不过,相公,咱们出去吧,拿些银子回去就好,这些东西每一样我都舍不得,一个也不想送给别人。”婉清拉着上官夜离往外走,上官夜离听得怔住,明明就是来选东西的,她却一样也不拿:“娘子,拿两件好点的吧,这样你也有脸面一些,岳父可是读书人,你拿些黄白之物回去,他肯定不会开心的。”
“那把皇上赏我的东西选两件去,那可是宫里出来的,爹爹一定不敢嫌弃。”婉清不由分说就把上官夜离拽了出去,让上官夜离将暗屋的门锁好复元。
上官夜离听得怔住,这屋里的东西虽然大都很珍贵,但也不是样样都是最好的,皇上对婉清倒是大方得很,赏的都是珍品,要说她财迷,却肯将圣上赏的东西拿来送人……
“娘子……”上官夜离一把将婉清拥进怀里,漆黑的眸子灼灼地看着婉清,像是要穿透她的内心去一般:“你……是不想把娘的东西拿出去送人是吗?你……是怕我心里难受对吗?”
婉清被他猜透了心思,不自在的别开眼道:“谁说的,我就是财迷舍不得好不好。”看他眼神越发的幽暗,忙小声道:“那是婆婆的遗物,每一件都是婆婆的心意,我又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为什么要动婆婆的东西?相公,这些东西咱们就先存着,等咱们没办法了,再用吧,我希望,这些东西我永远也不会用动,最后,传给咱们的儿女们去。”
上官夜离眼里就跳出一簇耀眼的火苗来,眼中的火热像要将婉清融化一般,重重的点头道:“嗯,留给咱们的儿媳去。”
两人轻快的回到屋里,婉清先吩咐方妈妈,将暗屋的开门法子告诉了她,让她带几个婆了去清理造册,再使几个人去清理打扫废园。
方妈妈诧异的应下了,又把自己备好的几分回门礼单拿给婉清看,婉清看方妈妈给林氏的东西占了大头,对玉姨娘却只是很普通的一分东西,便道:“玉姨娘如今肚子大了,吃的东西就不要添了,再多拿三百两银票来,外加一个紫金锁,给她的孩子吧。”
方妈妈听了皱了皱眉道:“这样一来,姨娘的那份可就比大太太的那份还要重了,少奶奶,这可不合规矩。”
婉清听了微挑了眉道:“就算我把全部身家都拿回去送给大太太,妈妈以为她就会对我好一些么?就会对存孝好一些么?如今爹爹已经对大太太心寒了,屋里的事情大多都由姨娘在打理,存孝如今还小,大太太眼里可是容不下他的,若是没个人在府里照看着,存孝的日子就会很艰难,我若把姨娘看得同太太一样重,姨娘心中定然存着感激,也会对存孝好一些。我在府里也就少些牵挂。”
方妈妈脸色有些羞愧,点了头道:“少奶奶如今是长大了,很多事情比奴婢想得还要透彻一些,奴婢这就开箱子拿东西来,哦,碧草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少奶奶要回门子,要不要问问她,看她肯回去看她的老子娘不?”
婉清听了就叹了口气,碧草的事情一直拖着的,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眼看着她的肚子就会大,就算自己在府里强势的护着她,可有些观念早就深入人心,未婚而孕是多大的丑事?碧草嘴里说得轻松,实际心中还是很苦的吧。
一转头,她看见上官夜离正在与平安说话,平安的眼睛不时的向屋里张望,似在找着什么,婉清便走过去道:“平安,这几天怎么看到你到院里来?可是你老子娘给你说亲了?”
平安听得一怔,俊秀的脸色立即窘得红了:“少奶奶又打趣奴才了,奴才年纪还小呢。”
婉清听了就很婉惜的哦了一声:“哦,这样啊,我原还打算把我屋里的丫头配一个给你呢,既然你还小,那就算了。”
平安听得眼睛一亮,冲口就道:“奴才谢少奶奶恩典,奴才……虽然还小,但亲事也可以议了,奴才就是舍不得爷,不想离开爷才那样说的。”
婉清听了心里就有了计较,故作平淡地问平安道:“我也是看你是爷跟前得力的,做事又稳妥,所以才想把跟前的人许给你,但这事也得你情我愿不是,强扭的瓜不甜,我屋里的人也不多,就看你自己对谁有意思,我也好给你说合说合。”
平安的俊秀的眸子就更亮了,小脸红得像只大苹果,着蹭着脚吱唔道:“那个,少奶奶……好久不见碧草姑娘,也不知道她……”
“碧草不行,她身子不好。”婉清毫不犹豫地否决道。
平安一听就急了,也不管上官夜离就在跟前,往前走了两步道:“碧草怎么不行?她怎么了?病了吗?求少奶奶好好治她……”
婉清还真不知道平安竟然真的对碧草有这心思,想想也是的,以前自己总带着碧草出门子,上官夜离就带着平安,碧草在外面等人时,就跟平安两个呆在一处,两人常在一起闲话斗嘴什么的,时间长了,自然就会有些情意,只是,碧草倒底是怀了孩子,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了贞操,还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平安只怕再喜欢,也会介意的吧。
“碧草她……也不是病,只是……”婉清斟酌着,要如何告诉平安才好,结果,上官夜离却是板着脸先开了口:“平安,你若真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用心疼她,不管她以前做过什么,只要她本性是良好的,你就应该用心接受她,接受她的全部。碧草她,曾经为了救你家少奶奶,被别人害了,如今……怀着身子,爷我也不逼你,如果这样了,你还是喜欢她的话,就让少奶奶作主,给你们把这事给办了。”
平安听得震住,睁大着眼睛半晌敢没回过神来,大眼里全是失望和痛惜,婉清看了心里就有点发寒,原来就算是身份如平安这样的家奴,也是一样的看不起没有了贞操的女人啊……
“还是算了吧,碧草也未必会肯呢,她那性子倔得很,平安,这事你在这里听了,就在这里了,可不许在外头胡说。”
婉清说完,就转身往屋里去,平安却是上前一步拦在她面前,一脸坚决和真诚地说道:“少奶奶,奴才愿意娶碧草姑娘,那个……孩子我也接受,爷还没有子嗣呢,奴才倒是先当爹了,爷你就嫉妒我吧。”
婉清没想到平安说得如此轻松,眸子紧锁住平安,想在他脸上看出一丝的异样出来,平安的眼眶果然有些红,刚才窘红的脸如今已经变得苍白,但眼神却很坚定,看婉清一副不相信他的样子,平安急了:
“少奶奶,奴才的亲爹早死了,奴才的娘是带着奴才嫁给现在的爹的,奴才的爹对奴才很好,虽不是亲生的,却胜过亲生,等奴才比对弟弟和妹妹都要好,奴才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个没爹的孩子,奴才只是担心,只怕碧草姑娘看不起奴才这个身份,以她的品貌,给哪个正经主子作小是完全可以的。”
婉清听得感动,没想到平安有这样的身世,心里更觉放心不少,鼻子微酸的对平安道:“平安,碧草也是个心气高的,她说过,这辈子都不给别人作小,你若是真喜欢她,以后可一定要对她好,她也会成为一个很贤惠的好妻子的。”
“少奶奶……我……”婉清的话音未落,就见碧草从后堂转了出来,眼圈红红的,婉清被她吓了一跳,呐呐的问:“碧草,你……你一直在后堂?”
天啊,若是刚才平安亲口拒了这门亲事,那碧草听了,不是更伤心么?幸好,幸好,她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胸,惊魂未定地看着碧草。
碧草声音微颤地过来握住婉清的手道:“少奶奶,你对奴婢的心,奴婢明白的,谢谢你,奴婢嫁给平安。”
婉清听了一颗心终于落了地,心情也轻快了好多,这阵子碧草的事情一直像块大石一样压在她心里,一直不得纾解,今天总算找到了一个最好的法子,帮碧草解了危机。
“平安,谢谢你的一番好意,谢谢你肯给我这个名份。以后,你若有了真心喜欢的,我可以让出位子,成全你们的,我只要……只要我的孩子有个正式的身份就行了。”碧草转过头,认真的对平安说道。
平安听了就看了上官夜离一眼道:“碧草姑娘,快别这么说,我也就是一个奴才,也只能给你这样的名份,你……你不要嫌弃就好。”
碧草听了也看了上官夜离一眼,正正经经的给上官夜离施了一礼道:“谢谢爷,奴婢知道,若不是爷,奴婢这一关……真难过得去,爷放心,奴婢以后会更加用心的服侍少奶奶的。”
上官夜离听了脸色竟然有些不自在了起来,微闪了眼去睃婉清,婉清立即明白,刚才的这一切是上官夜离安排好了的,看平安的样子其实还是有些不自然的,肯定是上官夜离早就给平安下了令,也给了承诺的,不然,平安也不一定会接受碧草,虽然有些婉惜他并非出自真心,但现在也只有这个法子能平息流言,让碧草名正言顺的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了。
这事宜早不宜迟,婉清立即让碧草和平安双双给自己的上官夜离磕了个头,算是给了个简单的仪式,一会子让碧草把头发梳了,自己就好带她回顾家去。
一会子碧草和平安就可以夫妻的名义跟自己一同回门,顾府里就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碧草了。
“一会子回顾家,再给你们在顾家摆两桌席面,让碧草的老子娘脸上也有光一些。”婉清拉着碧草往屋里走,又赏了平安五十两银子,让他去买些东西去看望碧草的爹娘。
说起来,不该办得如此草草的,只是婉清知道,碧草早就很想家了,只是自己一直没有回门子,而她现在又是这副模样,自然不好回去,如此一来,既可以解了碧草的思家之苦,又免去了很多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