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命的阎王来了
2018-04-14 作者: 秦简
送命的阎王来了
上香的前一天,欧阳暖伤了脚。
方嬷嬷派人回了老太太。李氏听说欧阳暖受了伤,连忙请了大夫看过,开了活血化瘀的药油。
大夫走后,李氏坐在床边看着欧阳暖高高肿起的脚踝,满脸都是怜爱之色,叹口气道:“好好的,怎么崴了脚。”转头又生气地责备方嬷嬷和红玉等人:“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一众丫头妈妈闻言跪了下来,磕头道:“请老太太责罚。”
欧阳暖连忙道:“不关她们的事,是我在花园里走的时候不小心。”
老太太皱眉:“你平日里都很谨慎的,怎么没事还能把脚踝崴了,唉,千万不要留下什么毛病,跟你妹妹似的就糟了……”
“祖母,不会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只是轻微扭伤。”欧阳暖笑着宽慰道。
李姨娘也笑着说:“是啊,郡主福气大,不过是一点小伤,肯定不碍事的,老太太您就放心吧。”她改口改的很顺,欧阳暖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不论她们怎么说,李氏的脸色还是很不好看。
“祖母,您别怪姐姐,是我突然叫她,才害她摔下台阶的。”欧阳爵穿一身丝质蓝袍,腰带上悬着七宝小刀、流苏缨穗等杂珍,乌黑的头发泛着光亮,象牙般的面庞染上淡淡红晕,一双明亮的眼睛仿佛含水的星星,他继承了父母出众的相貌,不笑的时候看起来脸上也是带着笑容的。
老太太舍不得责备孙子,却也不能一句话不说,便嗔道:“你呀,这么大了还跟你姐姐闹!好在这一回没摔出毛病,要是真的有事,看你怎么赔大公主一个女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是很酸的,欧阳暖成为了郡主,要严格说起来,没有封号的自己见到她也应当行礼,好在欧阳暖从未计较过这个,平日里该是如何现在还是如何,才叫她心里那股酸水没有翻出天去,但这口酸气没地方出,总还是三不五时翻搅一下。
欧阳暖笑道:“祖母说笑了,爵儿年纪还小,顽皮一点我又怎么不能体谅呢?”
李氏笑道:“你呀,就惯着他吧!还不知道将来要把他惯成什么样子!”又责备孙子:“从今往后再不可这么莽撞!”
欧阳爵低头道:“祖母说的是,全是孙儿的错,以后再不会了。”
李氏松了口气似地点点头,道:“暖儿今天受了惊,明儿就别跟着去上香了,在家好好歇着吧。”
“是,多谢祖母体恤。”欧阳暖柔顺地回答。
看着李氏被众人簇拥着走出去,欧阳爵忍不住笑了起来。
欧阳暖瞪了他一眼,他半点也不害怕,快步走过来趴在床边,嘴角高高翘起:“姐姐,这样一来你就不必去上香了。”
欧阳暖微微一笑,道:“话是没错,只是连累了你好端端地挨骂。”
欧阳爵笑得眼睛亮晶晶的,“我没关系的!但是姐,你装一装就好了,干嘛真的要扭伤自己呢?这一扭伤总要养个七八天啊!多难受!”
方嬷嬷在一旁笑道:“大少爷,上香的日子是不能随便更改的,若是大小姐说不去,就是对神灵不敬!你没看老太太特意请了她信得过的大夫来吗?你当她是好糊弄的?”
欧阳爵摇摇头,笑道:“姐姐做事真的是太谨慎了,现在你都是郡主了,她们还能拿你怎么样?”
欧阳暖轻轻笑了笑,道:“郡主的身份的确很高,可我毕竟出身欧阳府中,若是传出去叫人以为我数典忘本,和祖母不睦,对咱们也没有好处。”
欧阳爵点点头,关切道:“那姐姐这伤还痛吗?”
“不要紧,只是轻微的扭了一下,刚刚擦了一次药油,一点也不痛了。”实际上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的,欧阳暖怕欧阳爵担心,便这样回答。“明天你还要去学堂,早些回去休息吧。”
欧阳爵顺从地点点头,站起来向外头走了几步,又突然站住,回头对欧阳暖道:“姐,还有一件事很奇怪,最近咱们门口多了几个生面孔,每次看见人就躲,有一次我差点抓住了一个,可惜被他溜掉了。照我看不知道是什么人派来来盯梢的,你若是出门,可千万要小心。”
欧阳暖闻言,眼睛里闪过一丝冷芒,脸上只是笑着道:“我如今伤了脚,好些日子都不会出门的,你放心吧。”
欧阳爵这才放心地离开,红玉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担心地对着欧阳暖道:“大小姐,大少爷说的很有道理,您看是不是派人去查一查……”
欧阳暖冷笑一声:“不必查我也知道是谁来找麻烦。你想想看,曹荣吃了那么多苦头,却碍于我如今的身份不敢发作,压抑得很了总是要找人出气的。红玉,从今天开始,多派人保护在爵儿身边吧。”
“大少爷那里不是有您重金请来的护卫么,他如今又很小心,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倒是咱们该早有防范呢!”红玉还是不放心。
曹荣既然不肯放手,她自然要送他一份大礼的,只是吞不吞的下,还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想到这里,欧阳暖的唇轻轻弯了起来,仿佛是一朵蓓蕾微微绽开,含着一丝冷意。
已是入夜时分,天刚下了一场细雨,欧阳暖因晚膳没有出去用,所以并未如何梳妆,发上只戴了一根晶莹的梅花簪,几缕散发落在额前,划下淡色阴影,更衬的眉目宛然。
湖色里帐挽起一半,另一半隐隐如涟漪垂下,她斜倚在床头看书,红玉守在灯下做针线,屋子里隐约听到廊下水珠落下的声音,十分静谧。
肖天烨从老路翻墙进来,一路避过巡夜的丫鬟妈妈们,悄悄潜入了听暖阁,他的眼角若有若无的往院子一角扫去,就一眼见一个丫头蹲着煽炉子,浓浓一股药香。
肖天烨一愣,便快步绕到欧阳暖屋子的后面,轻轻敲了敲她的窗户。
欧阳暖听到窗棂咯咯有声,不由自主皱起了眉,红玉显然也听见了,吓了一大跳。欧阳暖示意红玉上去开窗子,随即就看到肖天烨跳了进来,他宝石般璀璨的双眸中有熠熠的光芒,使得昏昏的屋内一瞬间亮了起来。
这一刻,欧阳暖只觉得天地间寂静无声,时光都仿佛静如止水,只有他脸上的一缕笑,才是鲜活的,她微微一怔,随后笑了。
“敢情世子把我这里当做集市,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欧阳暖一双明眸乍看嗔怒,细看却微微含笑。
红玉低头一瞧,许是因为下过雨的缘故,肖天烨的靴子湿了,在地上兀自滴水,他却像是没感觉到一样,对欧阳暖问道:“出什么事了?”
欧阳暖一愣,随即用薄被蒙住了脚,皱眉道:“没事,只是扭了脚踝。”
肖天烨双目炯炯一闪,随即有些手足无措的紧张,快步走过去,上前抓住她的肩胛,一字字焦急道:“到底是怎么了?”
“快放手!你怎敢如此无礼!”欧阳暖没料到他突然上来,只得狠狠瞪住他,双目仿佛有火喷出,一伸手狠狠推上去,他猝不及防,轻轻倒退一步,不由得失笑:“这么凶悍,看来是没事了。”
红玉立刻走过去挡在欧阳暖面前,冷声道:“请世子退出去!”
肖天烨一愣,随即盯着红玉瞧,表情似笑非笑:“一个小小的丫头也敢拦在我面前?”
红玉垂下头去,身子微微发抖,却是半步也不肯退让,屋子里一时之间陷入僵持的状态。
末了,肖天烨突然笑了,摊手道:“我没有恶意,不必这样紧张,既然不给我看,我出去便是了。”说着,作势要转身,红玉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谁知肖天烨旋即一个箭步绕过她猛地掀开了薄被,顿时吃了一惊:“脚踝怎么肿成这样?”还不等欧阳暖回答,他快速取出随身所带的药膏,关切道:“我随身带着的也就是这些药了,将就着用吧。我明日再送好的伤药来。”
欧阳暖一愣,倒忘了生气,看着那瓷瓶有些奇怪道:“你身上怎么随身带这个?”
“想我死的人太多了,不得不防着点。”肖天烨微微皱眉,但仍是笑着道。
“你这是金疮药,治皮外伤,我却是扭伤,不合用的,你拿回去吧。”欧阳暖却不去取那药瓶,只这样道。
肖天烨笑得可爱:“不碍事的,这瓶子里的药是宫内珍藏,有活血化瘀的强效,总比你们府上大夫开的药好些。”
欧阳暖看他坚持,也就不再拒绝,温言向他道:“你在内室说话多有不便,请出去稍候片刻,我收拾一下,再出去与你说话。”
肖天烨灿烂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有一点点顽皮的孩子气,道:“好,我在外面等你。”
看他走出去,欧阳暖才松了口气,看到红玉额头上满是冷汗,不由笑道:“怎么了?”
红玉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小姐,您别看这位世子对您笑嘻嘻的,奴婢总觉得他好可怕。”
欧阳暖想一想,蓦地想起与肖天烨初见时,他因恼怒而要杀了自己姐弟的情景,不觉侧头含笑:“不必怕,没关系的。”
红玉为欧阳暖重新换了月白色菱形花纹上衣,浅紫色柔绢曳地长裙,又重新挽了发髻,扶正了白玉簪子,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了绣鞋,才扶着她走出来。
欧阳暖的脚一落地,就是一阵剧痛,她却强忍着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一步步走出去,仪态自然地在桌前坐下,看向在随意地靠在美人榻上的肖天烨:“让您久等了。”
肖天烨看着欧阳暖,莞尔一笑:“你不必去梳妆打扮,在我面前,随意一点就好。”
欧阳暖一愣,随即笑了:“礼数总是不可废的。”
肖天烨挑眉:“我半夜翻墙而入,也不算什么正经客人,是不是?所以你也别太勉强自己,怎么舒服就怎么来好了。明明脚很痛,这样忍着不难受吗?”
欧阳暖轻轻慨叹道:“世子若是没突然来访,我又何必累着自己。”
肖天烨哂笑:“如此说来,倒全是我的错了。你怎么不说你顾虑太多,什么都放不下。”他看着欧阳暖,心头有一种细微不可知的脉脉温情悄悄而生,“但你若真是那种什么都不顾虑的人,当初只怕就会杀了我。严格说起来,还要谢谢当初你救了我一命,并没有把我丢着等死。”
欧阳暖想到当时肖天烨心疾发作的模样,微微一笑,“其实当日,我是很想这样做的,只不过碍于身份而已。”她凝神想一想,“现在还是有点后悔的。”
肖天烨缓缓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仿佛是拆穿了别人心事的小孩子,那笑意里带了一点羞涩,又有一点促狭,如涟漪般在他好看的唇角轻轻荡漾开来,眼神明亮,“后悔也晚了。”
他凝视着她的双眸,眼睛闪闪发亮。俊美脸孔上的感情,如清明的郎月,清澈地照到她心上,投下一丝光亮的影子。
那目光看的欧阳暖情不自禁想要低下去,稍稍顿了顿,她泠然道:“世子今天晚上突然到访,有什么急事吧。”
肖天烨“嗤”地一笑,道:“你就是煞风景,也罢,今天本来就是有正经事找你。明天你要去水月庵上香吧?”
欧阳暖听着,眉头微微挑起,唇畔带了点笑意,静静听他说下去。
“曹夫人与那水月庵的主持交好,曹荣要想在那里埋伏是十分容易的。”肖天烨简短道,“若是换了旁人,如今你有了郡主的尊位,他就该夹起尾巴做人,怕你找他麻烦才是真的,可偏偏这家伙是个蠢东西,上回那件事,他记恨在你身上,心心念念想要向你报复,这一回可算找到机会了。”
欧阳暖低头,神情反而平静:“世子这样笃定,是在曹家安排了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