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照顾郡王妃。”肖重华冷冷地道,随即快步向外走去。
管事看了一眼这位郡王,心里头一阵阵的害怕,却也不敢问他究竟三更半夜的还要去哪儿,只能低头应声道:“是。”
第二天一早,欧阳暖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痛,红玉掀起帘子,欧阳暖用手掩住刺目的阳光,她猛地一惊,连忙坐起来,红玉赶忙道:“小姐别着急,大少爷还在休息。”
欧阳暖松了口气,突然之间,昨夜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她轻轻扶住额头,竟然这样失态。爵儿生病这件事情根本与肖重华无关,为什么要怪责他呢?她轻轻咬住自己的嘴唇,终究叹了口气。
刚刚梳妆好,方嬷嬷突然进来道:“小姐,楚王妃又来了……”
欧阳暖手里的茶杯一顿,面色顿时沉下来,红玉道:“她又来做什么?不是已经把陈情书拿回去了吗,难不成还要逼着我们大少爷进宫去不成?”
欧阳暖将茶杯搁在一旁,起身道:“走吧。”
“是。”
到了松竹院,却看到信妈妈挡在门口拦着楚王妃,道:“楚王妃,不是奴婢斗胆,实在是大小姐吩咐下来,所以奴婢不能让您进去。”
欧阳暖快步走过去,冷声道:“楚王妃,您这是干什么?!”
楚王妃回过头,却是一副冷面的模样,昨日里的心虚忐忑都像是消失了,声音也变得很严厉:“欧阳暖,你弟弟真是好厉害,把我的女儿迷得神魂颠倒,我倒是想要问问他,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为什么要拖累我的女儿!”
楚王妃也是气急了,竟然口不择言起来。
欧阳暖心里更是一股焦灼燎了上来,脸上却笑得极为清冷,透出一种冷厉:“楚王妃,你究竟在说什么!”
楚王妃气恼道:“嫣然死活都不肯取消了婚事!这不是你弟弟给她下了蛊是什么,她知道他病了,竟然就再也不肯吃饭,说他若是死了,她也要一起给他陪葬,这不是你弟弟害的么,他自己死还不够,难不成还要拖着我的女儿一起死!现在她人还失踪了,不是你们藏起来的是什么!”
欧阳暖冷笑一声,厉声道:“楚王妃!你女儿要死要活都是你家的事情,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既然昨天已经说好,从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你女儿要绝食要自杀要逃跑都是她自己的事,难道还要我家去为她负责吗?”
楚王妃没有料到欧阳暖如此的反应,顿时失了仪态,气恨道:“欧阳暖,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欧阳暖心中已经是愤怒到了极点,百味都俱全了,然而面上仍旧却不曾露出分毫:“王妃真是说笑了,你是楚王妃没有错,可你站的地方并不是燕王府,这里的主子也不是你!请你别在这里大声叫嚣,坏了我们府上的规矩!”
阳光之下,欧阳暖的眸光流转间,明亮的透出难以捉摸的妖异,楚王妃竟一时失语。她身旁的妈妈也知道楚王妃闹得有点不像话,赔了笑容道:“郡王妃,这件事情也是我们王妃急得很了,今儿个一早,我们郡主就不见了,王妃找遍了王府都没找见人,这才急着跑来这里问,实在不是有心得罪……”
话还没有说完,楚王妃已经急道:“快把我的女儿交出来!”
欧阳暖的笑容已经冷到无以复加:“这里没有嫣然郡主,请回吧!”
楚王妃咬牙,道:“那就让我搜一搜!”
欧阳暖嗤笑一声,“王妃只怕是有什么搞错了,就算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大历朝也是属于陛下的,不是你楚王府的!若是你不明白这一点,大不了我陪您一起去宫里头说说清楚,看看是不是连我欧阳家的生死也被你们捏在手里了!或者什么时候楚王掌控了禁军,说搜查就能够搜查了!”
楚王妃气急:“欧阳暖,你当真不肯让我找?就不怕我真的一状告到陛下那里,说你们诱拐郡主!”
欧阳暖越是生气,笑容却越是冷静,“诱拐?是你那好女儿自己哭着喊着要嫁给我弟弟,昨天又是你咄咄逼人的说要退婚,现在咱们两家可没什么好说的了,你若是非要说什么诱拐,或者要到陛下那里告状,就请便吧!”
楚王妃向来被人敬重,便是她做事有过分的地方,别人也是百般忍让,她看欧阳暖平日里做事稳重,为人谨慎,料想她不敢与楚王府为敌,这才这样咄咄逼人,但万万没想到,在欧阳暖的心里,欧阳爵是她最重要的人,若是旁人伤害了他一分半分,欧阳暖是会拿出性命去拼的!楚王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总而言之,今日你若是不让我们搜查,我是不会走的!”
欧阳暖怒极反笑,一甩衣袖,高呼道:“来人!”
不止是楚王妃,连院子里的其他人都一时惊诧不已。没有人能想得到,欧阳暖敢跟楚王府硬碰到如此地步。
护卫似是早就守在门外,此时听见呼喊方匆匆而入,齐刷刷地跪倒在地,欧阳暖冷声道:“替我请楚王妃离开!”
欧阳暖这样倨傲的神色更是让楚王妃心里恶火乱窜,怒道:“欧阳暖,你疯了不成!你难道连半点上下尊卑都不顾了!”
上下尊卑?爵儿若是没了,她连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上下尊卑!欧阳暖冷笑一声,道:“都聋了吗?”
这些护卫全都隶属于肖重华的直系,他们没有片刻犹豫,甚至没有提出丝毫的异议,便快步向楚王妃走去,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架起楚王妃,不顾旁边的丫头妈妈们的尖叫,将王妃整个人抓住向外走去。
原先跟在楚王妃身旁的妈妈尖叫起来,欧阳暖冷冷道:“叫她闭嘴!”
立刻有人堵住她的嘴巴,将她一起拖出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望着欧阳暖,她们无法想象,欧阳暖竟敢这样对待楚王妃。红玉忐忑道:“小姐……”
欧阳暖淡淡道:“不必多言。”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郡王妃,请放开我母妃。”
欧阳暖听见这个声音,皱起了眉头,然而却看到欧阳治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进了院子。
欧阳治一看到楚王妃被人硬生生架出去,真的是吓坏了,连忙让人将她放下来,可那些护卫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一个人听他的。
“暖儿,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不要连累我们府上!”欧阳治大声地道。
欧阳暖淡淡一笑,心道就凭欧阳治这种自私自利的作为,若是爵儿死了,她哪怕烧了这欧阳府,也要为爵儿陪葬,还说什么连累府上四个字!她回过身,冷冷道:“爹爹,旁人闯进你的宅子,羞辱你的儿女,你还能说出这种话,难怪连陛下都说,你是一颗墙头草,叫人看不起!今天我的话就放在这儿,旁人怎么说怎么做我都不在乎,可要是谁羞辱我的弟弟,便是拼却这条性命不要,我也要去金銮殿前问一句,当初是谁非要上赶着嫁女儿,又是谁死乞白赖要退婚,既然毫无关系,又跑到我这儿来闹什么?难不成皇家仗着自己有权势,就能横行天下吗?这天下纵然是姓肖,却也还是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他楚王若是有理,怎么自己不来,要一个女人跑到我家来撒野!”
欧阳治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可是看着欧阳暖冷酷到了极点的眸子,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能说什么呢,欧阳暖如今是永安郡主,又是郡王妃,她的背后就是大公主府和燕王府,纵然是楚王府也是不能与之匹敌的,他转念一想,突然不那么害怕了,算了,暂且作壁上观为好,反正两个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楚王妃被欧阳暖说的面红耳赤,只觉得这辈子的人都被丢尽了,只是欲哭无泪,一旁跟欧阳治一同进来的年轻女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姐姐,都是我的错,请不要怪罪我母妃。”
欧阳暖冷冷地望着她:“郡主,请你起来吧,我担不起你行这样的大礼。”若说以前,她对肖嫣然的天真还有一分喜爱,可现在,她却是无比的痛恨她,若不是肖嫣然任性妄为,非要嫁给欧阳爵,爵儿也不会被气成这个样子!
天真和任性妄为,本就是一线之隔。天真过了头,对于别人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一种残忍。
楚王妃这才认出了肖嫣然,顿时惊骇的满面都是不敢置信:“嫣然,你疯了,你穿的这是什么!”
众人的目光这才注意到,肖嫣然身上穿着正红色流彩飞花的衣裙,并以金银丝线细细勾勒成形。镶滚襟袖摆边缘处,下摆与大襟上闪烁着黄玉、祖母绿、水钻与大颗粒的南珠盘成的春兰秋菊的华茂图案,这件衣裳,繁华锦绣,珠光宝气,且不失温文尔雅,肖嫣然穿着它,像极了一朵江南烟雨里盛放的花苞。
纵然再气恼,欧阳暖也能一眼看出来,那是一件嫁衣。
震惊在这个瞬间,涌上欧阳暖的心头。
肖嫣然直直对着一旁的楚王妃,跪下大声说:“母妃,女儿今生非他不嫁,若是你非要取消这门婚事,就当没有我这个女儿吧。”
楚王妃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看着自己向来乖巧可爱的女儿,几乎怀疑她是不是疯了,还是妖邪上身,究竟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让她做出这样的事情,说出这样的话!
良久,整个院子里都是一片死寂,欧阳暖静静看着肖嫣然,像是第一天认识她,的确,她所知道的嫣然郡主,是一个活泼可人,小鸟依人的小女孩,而不是眼前这个倔强的少女。
肖嫣然静一静气息,转头看着欧阳暖:“郡王妃,今日我穿着嫁衣进了欧阳家的门,这辈子就不会再出去了!”
欧阳暖一语不发,面色沉静如水,看不出一毫情绪的波动,只一双眼睛清明如水。半晌,她方轻轻一笑,道:“嫣然,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姐姐。”肖嫣然一挣声:“我要的是欧阳爵,我要做他的妻子,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要做他的妻子!”
欧阳暖的目光锐利如宝剑的锋芒从她脸颊上深深扫过,直看得她颊上微微发疼:“嫣然,你根本就不清醒,回去用冰水凉一凉头脑再来说话。”
肖嫣然深吸一口气:“我的心意已定。若是今日欧阳府不收留我,我便去宁国庵落发出家!”
听到这句话,楚王妃的身子微微一抖,发髻上累累的钗环玎玲一响,鼻翼微微张阖,呼吸渐次沉重起来,终究是怒极了,一下子气得晕了过去!
欧阳暖看了一眼楚王妃,冷笑了一声,面庞似乎是含着温润的笑容,然而肖嫣然只觉得寒气逼人。欧阳暖慢慢道:“嫣然,你的好意我替爵儿领下了,你是个好姑娘,他不会肯连累你的。”
肖嫣然霍然站起身子,目光灼灼逼视着欧阳暖,此刻对方的冰雪姿容有种不真实的冷冽神气,迫得她如同浸在寒冬腊月的冰水中,凉意从脚底直窜而上。“我说出的话,绝不反悔!”说着,她竟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剪刀。
欧阳暖面色一变,还未来得及说话,已经有一道人影冲了上来。
肖重华正从门外走进来,看到那把剪刀,头脑似被烈火轰地一烧,即便是不看镜子,他也知道自己的眼睛必定是血红了,怒气在胸口不顾一切的汹涌跌荡,如万马奔腾不休。毫不犹豫地,他快步走上去,一把夺过肖嫣然手中的剪子,用力扇了她一个耳光。
看着肖嫣然震惊的神情,他竭尽全力屏住气息,慢慢一字一字吐出,如同金石掷地有声:“这里不是你们闹事的地方,要死要活要出家,都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