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郡主!”送亲的大历官员和将领一一贺喜。
“多谢各位。”欧阳暖一一辞别他们。当她快要迈出大门台阶时,突然回过头来,抬起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前来送行的大历人。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有着极为复杂的情感,绣金衣带的光芒在阳光下隐约可见,把她衬托得更是楚楚动人。
“恭喜,恭喜!”众人口中道贺,心中却隐藏着无限的凄凉。不知从何时始,两个国家之间的“出嫁”这个词有了“人质”的含义。他们只能送她到这里了,今天下午,他们就得启程返回大历。
望着这些陪伴自己一起来到异国他乡的人,欧阳暖轻微地叹息了一声,乱世之中,身为女子,只能锁住自己的感情,丝毫不得流露。
转头出了院子,迈下高高的石阶。此时阳光格外明媚,从花园外面传来黄莺的叫声。下了石阶,欧阳暖回首,嗅到了满庭的花香。她顿了顿,随后义无反顾地上了轿子,轿子被抬起来,一扇轿帘还开着。
送行的人眼圈纷纷红了,他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虽然之前永安郡主只是个名称,一个没有意义的人,可现在他们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被国家牺牲掉的年轻女子。
花轿的帘子放下,盖头蒙上,眼前只是一片红艳艳的色彩,听到外面闹哄哄的人声,和前面传来的阵阵乐鼓。花轿被抬起来,欧阳暖只觉得一阵一阵莫名的思绪忽然从心底涌上来,说不出是无奈,是恐慌,还是难受,只觉心绪不宁。
从雪山上下来,她只是闭门不出、休养身体,其他一切都不想,什么都不再感觉,离开驿馆的此刻却令自己心虚不已,今天、明天、未来,那些被自己压在心底的东西猛然跳了出来……这场婚姻,究竟会如何收场……
队伍出了驿馆,迎亲队伍前后各增加了一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
队伍到了大街上,百姓们不断地涌过来,他们想趁此机会一睹大历美人的风采。
“好大的排场啊!”
“就是啊!这么气派的队伍!”
“你们看,还有士兵保卫着呢!”
“这恐是以防途中不测,听说按照习俗,花轿要绕城三周呢!”
按照和亲的礼仪,新郎本来要亲自迎接,谁知南诏皇帝的圣旨突然到了,还赐下无数贵重的贺礼,肖天烨必须在场恭候,所以此刻他并不在这里。在场的人们第一次见到戒备如此森严的迎亲队伍,不由感到惶恐和紧张。
这时候,东门大街上的马棚里,系着几匹马,有两三人正在喂饲料,街上摆着无数的摊子,有人卖豆腐,有人卖菜、有人卖鸡、鸭、鱼、虾,也有小贩在卖馍馍、烧饼、锅贴、煎包,还有人在卖糖水,甜糕、甘蔗、麻薯、汤圆,甚至布玩偶、陀螺、风筝、绣包、锣鼓、兽皮,这些人都在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等到花轿经过的时候,却又不一而同地抬起头看着花轿。
从街头到巷尾,再到不知名的角落,埋伏着上百人,处处都有周密的安排和部署。民房里的百姓、买卖东西的小贩、路边的行人,不少都是尤正君安排的手下。他们都是经过伪装的士兵,恰是把极深奥的围攻阵势化为市井常物,更令人无从捉摸!只要一声令下,立时便变成抢亲的匪徒。在一片热闹之中,已经蕴含着无尽的危险,而花轿内外的人,却还对此一无所知。
就在迎亲队伍通过东门大街的时候,突然,周围一阵惊呼,一匹快马受惊一般奔向花轿,更有无数人乱七八糟地叫喊起来:“天哪,快闪开,马受惊了!”
“快跑快跑!”
“救命啊!”
那马儿一路撞倒无数的人,街上惊叫一片,周围的百姓乱成一团,那些准备抢亲的人看准机会,将送亲队伍团团围住。
“不许过来!”
“镇北王有令,谁敢靠近花轿,格杀勿论!”
“快!快!快回去!”
就像捅破了马蜂窝,平静的街道突然陷入一片混乱,但不知何时,从左右两边各出来两顶一模一样的花轿,就连配备的一百名士兵都是人数相同,各有一名副将带领着,三台花轿在一起,原本预备抢亲的人顿时愣住了!
尤正君此时正藏身于日耀城内的一间民居中,静待消息,日耀城是军事要地,城内虽然繁华,可是他所在的地方却故意挑选了一间外表十分普通的民居,让人丝毫察觉不出端倪。
一个扛着铁锨的农夫哼着小曲儿,来到尤正君藏身的茅屋,关上门后突然正色跪倒在地:“殿下,三皇子派人来报信。一共三支队伍,有两支是幌子。三皇子已经调查过,从东门大街的北边过来的第三支队伍才是真的。”
“第三支?”
“是。”
“你去吧。”
农夫装扮的探子离去后,尤正君向一个在屋内烧火的驼背老头儿递个眼色,那老头儿便走了出去,飞快地跑去东门大街传递了命令。
得到了命令的暗卫们,将整个东门大街变成了一片刀光剑影。追杀的、被追杀的、叫喊着持剑相向的、手持刀剑守在轿子旁寸步不离的,乱作一团。两厢紧张地对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
这时候,不少小贩纷纷道:“怎么?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像是要去看热闹,纷纷朝轿子跑去。一旁的民居中也有不少百姓向轿子靠拢,他们纷纷取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加入围攻者之列,强弱之势转眼就分明了。这些人不管不顾,直接盯着第三顶轿子而去。
送亲的士兵被第一拨人纠缠着,哪还有工夫应对新来的围攻者?
“不能让他们夺走轿子。轿子——”
“我们誓死保护郡主!”
因为对方人数太多,导致整条大街陷入混乱,最后根本分不清轿子的顺序,那些人索性将三顶轿子都给抢走,被围攻的士兵发出一阵大喊,奋力突破包围。然而,那些人终究还是趁乱抢走了轿子,朝着三个方向狂奔而去。
“别让他们跑了,快追!”
“你们赶紧去追,我去向王爷报信!”副将孙景急忙叫住属下,说着他飞身上马。这是一匹悍马,一鞭下去,它猛地扬起前蹄,化作一阵疾风,朝镇北王府方向飞驰而去。
此刻镇北王府灯火辉煌,大门上彩绸飘荡,两旁挂着红色的宫灯,大门到正堂的通道打扫得干干净净,就等着新娘的花轿了。
“花轿还未到吗?”管家站在台阶上问道。
“快了。”有人回答。
“王爷肯定等急了。只要他们一到,你们就大声报到正堂。”
这时候,肖天烨刚刚送走了来送礼的皇宫使者,转身和肖凌风说话,一身喜袍的他看起来丰神俊朗,气度非凡。孙景冲进来的时候,几乎是吓得面如土色,跌跌爬爬地跪倒在地上:“王爷,王爷!属下死罪,花轿——花轿被人抢走了!”
谁知这时候,听到他这样说,肖天烨面色却一如往常,脸上没有一丝一好的怒容,反倒笑道:“是,我知道了,你辛苦了。”
“咳,王爷!您听清楚了没有,是郡主被人劫走了!您安排的三顶花轿都被人劫走了啊!”孙景的牙齿都在打颤,以为肖天烨没听清楚。原本那两顶花轿都是故布疑阵,防范着有人趁乱偷袭的,谁知三顶花轿都被人抢走了!他们这些护卫的人岂不是死路一条!
谁知这时候,管家飞奔进来,满面喜色道:“王爷,王爷,花轿到了!”
肖天烨脸上顿时露出喜悦的神情,他双颊泛红,满怀期待的眼睛如星火闪烁。正要大步向外走去。孙景当场傻掉了,肖天烨一双漆黑的眼睛在还跪倒在地上孙景身上扫了一眼,抬腿踢了他一脚:“还不起来跟我去迎接花轿!”
说完,他再不搭理这完全傻了的副将,转身快步向大门口走去,轻快的步伐将他的好心情泄露无疑。
“怎么可能!王爷——花轿怎么可能会到!”孙景还在发懵。
肖凌风把他提起来,微微一笑,道:“要想骗过敌人,先得瞒住自己人,这都是形势所逼,你家王爷的计策,你哪里会明白!好了,你主子马上就要拜堂了,收起你那副蠢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