聿天然略一颔首:“自然是止战,不然他们的红衣大炮,对准的就该是黑水城,而不是昆仑山的荒坡。”
耶律瑶听着他口中从未听过的词,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也明白定然是盛军新的兵器,当下便冷笑道:“王兄,你是父王的儿子,如今居然帮着外人打自己的父亲,你也配……”
她话未说完,聿天然便垂眸笑了一阵:“我也配什么?公、主、殿、下,我一介草民出家之人可当不起您这一句‘王兄!’公主可莫糊涂了,我姓聿,不姓耶律!我昆仑派虽然也有不少出身北狄的弟子,可中原人却更多,我更从来都是中原人!”
耶律瑶猛地抬头,看着他精光内蕴的星眸中暗含的凌厉恨意,心里便是一凛:“王兄,原来你还在怨着父王……”
聿天然看着她挑起一个冷笑:“怨?你说错了,不是怨,是恨!”他声音突然转为凄厉,听得耶律瑶一阵心慌:
“他对我娘亲始乱终弃,口口声声说宠爱她却只是为了骗取我娘手上的寒髓方子,害得她被师祖废去武功逐出师门,她怀着我,抱着一线希望找到耶律蒙,他却只是因为她是个汉人,便对她冷言相对,令人将她逐出了黑水城,若非我师祖仁慈,将我娘重新收留,我和她都要死在荒山野岭里!我娘为了生我难产而死,师祖不过是在山上庇护了些中原人便被他派兵围攻杀害,我身边的亲人都被他杀了,我难倒不该恨他么?他于我而言,不过是个血海深仇的陌生人,我从来都是中原人的儿子,完完全全的中原人,公主若还想好好走出这昆仑宫,便请休要再信口雌黄,请回吧!”
耶律瑶看着他冰冷的眼神,知道同他理论也是白费口舌,当下便恨到:“好,既然你不肯同王庭合作,那就等着黑旗军攻上山来,将你昆仑派剿杀殆尽吧!”
聿天然与盛军合作,自然是得了他们的保证的,此番却不欲与耶律瑶多说,只是垂眸冷笑着挥手让她回去,耶律瑶气冲冲地出了昆仑宫大门,站在半山腰上极目远眺,不远处的堡垒清晰在目,上面的兵士武器却是看不清楚,不过再怎么说,她也不相信从那么远的地方能够攻击到几里外的黑水城,心里想着这定是昆仑派和盛人定下的奸计,便带着随从下了昆仑山,返回黑水城,向北狄王陈明细情,北狄王怒不可遏,将聿天然骂了一顿,又派人去封了那小路,听了耶律瑶对盛人攻击的分析,心里才有了些底:若那真的是他们提前埋伏好的障眼法,倒是没那么可怕了,当下便下令左右将军点齐三万人马先行到废城之下攻城,耶律瑶自请带兵押后,北狄王本不欲让她犯险,却无奈几位带兵的王爷都在自己的封地,一时无法赶来,略沉吟了一下便点了五千黑旗军给她,让她观敌掠阵。
七里的路程,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转瞬即至,三万北狄大军与耶律瑶的五千黑旗军相隔半里拉开阵势,向着废城疾驰而去。
城楼上的苏有容拢紧了身上的大氅,顾不得身体的异样指挥着兵士们将几门能射向近处的红衣大炮调转炮口对准北狄兵,又令火铳队排成三段击阵型,只待敌兵进入射程,便开火迎击!
一旁的凌逸云见他面色有些发白,还以为他是连日劳累所致,站在他身旁看着慢慢接近的北狄骑兵叹道:“咱们有心伐谋,少杀他些人,他们却是上赶着来找死了。”
苏有容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角挑起一个冷笑:“妄杀空造业孽,但以耶律蒙那样不见棺材不掉泪的性子,这一战若不死些人,他大约是不会老实的!”眼看着北狄兵渐渐接近,他轻轻举起手里的令旗:“既然从戎,便莫要怕死了!”这一句,是轻声对着下面的北狄兵士说的,一瞬过后,他手中的令旗便猛地落下:“开火!”
随着主帅一声令下,几门灵活的小口径红衣大炮先冒出了火光,威力无穷的开花弹精准地落在北狄骑兵阵中,巨大的爆炸力和四散的铁屑钢渣瞬间就将战阵成片掀翻,当场炸死炸伤无数,北狄战马虽然神骏,却是从未经过此等巨响,此时纷纷疯狂逃窜,摔死踏伤的兵士又是无数,侥幸有逃脱的,又被随后开火的火铳掀翻在地,转瞬间三万大军便去了大半,这还只是第一波阻击!
耶律瑶好容易稳住发狂的坐骑,惊恐地看着城头上那些诡异的兵器,心里又惊又恨,猛然间,她在人群里发现了一袭黑衣的苏有容,猛地瞪大了一双凤眼,目眦欲裂地逼视着他。
苏有容也看到了黑旗军前列的耶律瑶,目光中却没有带上一丝波澜,便如看到寻常的敌军将领一般,掠了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耶律瑶恨恨地盯着他,却在看到他衣着时微微一愣,才知道他并非是在哪里讨得了解药,竟然是!
一时间,她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痛悔,还是侥幸,如此惨重的伤亡自然是不能再恋战,耶律瑶马上令人鸣金收兵,收拾了残兵败将向着北方奔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