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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雾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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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破雾之声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十四章 破雾之声

江水潺潺,没有流过这个夏季,盛夏的重庆就传来了一个惊天的喜讯。1945年8月15日,街头的高音喇叭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同一个消息:日本天皇裕仁以广播“终战诏书”的形式向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山城一片欢腾,兴奋冲刷着每一个人的脸,鞭炮滚过每一条街,报纸号外漫天飞。

人们欢快了几天,又从喇叭里听到了蒋介石的文告,宣布国家进入训政时期。秋风起后,国共两党又磨刀霍霍,摩擦不断。初冬时节,迷雾漫起。三江汇合之地本来水多,经过马教官没完没了地吐唾沫,好像也开始浅了。

马教官的头顶秃得更多了,唾沫在讲台上飞得越来越勤:“抗战时期,**游而不击,只顾争地盘,配合日军进攻**,现在已经在陕北坐大,成了党国的心腹大患。你们可能要提前毕业,尽快走上剿共的战场,为党国建立功勋……”

吉永清心里一阵苦笑:坐着就能长大?这家伙还是一点逻辑都不讲;共军配合日军?真滑稽!为了攻讦已无所不用其极。翻翻新发的教材《中国之命运》,也是这种逻辑。唉,被禁的书太多,致好书难寻呀!

终于到了星期天,军校学生学员放假。早晨起床后,宿舍里的几个人都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有的会友,有的逛街。李小练整理着军容,眼睛斜乜了过来:“吉永清,你的党费还是不交?”

吉永清懒洋洋地一笑:“你看,我才买了本英语词典,没钱了。这个周末我都不敢去逛街。你到哪儿去玩?”

“我去图书室查点资料,要准备一篇‘没有国民党,就没有中国’的演讲稿。”李小练一脸严肃,说完后轻轻地哼了一下:“真落后……”出门了。

傅时建朝门口斜眼一笑,拉了一把吉永清的手臂:“听见没有?小队长说了,你是落后分子!”

吉永清把手一甩:“这党又不是我要入的,是别人帮我入的。我这人从来不做别人强迫我做的事!”

“真有脾气!下回我也不交了,我也这么说。”傅时建一脸馋笑,拍拍吉永清:“书呆子,不去解解馋?还当处男?”

吉永清苦笑一下:“我说老乡,还是悠着点吧。二八娇人体如酥,腰藏利剑斩愚夫。Understand?”

“明白,有啥不明白的?”傅时建嘿嘿一笑,“你小子看着老实,也读了不少禁了的书。哎呀,谁叫我们战车科是和尚专业呢?没办法!只有通信科好一点,也是狼多肉少,我只有到外面碰碰运气啦。”傅时建眨眨眼,怪笑着,小声道,“苟教官昨天就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已经阅尽山城春色。你这书生就在重大转转吧,或许有看上你的。”

吉永清干笑一下:“好啊,听说重大在排话剧,我去看看。”于是他跟着傅时建出了军校的小院,说了声“Seeyoulater!”然后分手。

汽车工程专业师生的吃住、学习、办公都挤在这栋楼里。李小练刚到办公区,就看见一个人在那儿踱步。他赶紧上前喊了一声:“马教官好!”

马教官看看李小练:“你去哪儿?”

“我到图书室查点资料,把我的演讲稿再改一改。”

马教官微笑道:“真是个好青年!”

“马教官您没休息?”

“今天我值班。”

“上个周末好像您也在值班。”

“啊,我帮苟教官值。革命工作需要嘛!”马教官说着,用手指一勾,示意李小练到旁边僻静处,小声道:“我问你,你们班上有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李小练把头凑了过去,也小声道:“没什么异常啊。”

“比如说,有没有什么反动言论?”马教官耐心开导着。

“好像没听到什么反动的言论。”李小练有些小心地回答。

“那个吉永清是不是有点木讷?每次讨论课都不发言。”

“他呀,他是个书呆子!只学技术,不要求进步。连党费都不交,太落后了!”

马教官严肃地点点头:“我看呀,他的思想有点灰!”

“灰?”

“灰,就是不够白,对领袖不够忠诚,缺乏革命觉悟!”

“这到是的。上次我们小队准备一个节目,庆祝总裁生日,大家都在积极排练,就他一个人跑到重大教室去偷听英语课。”

“你要多帮助他,不要只学技术,不问政治,要共同进步嘛!”

“是是是。”李小练恭恭敬敬地和马教官告别。

重庆大学的校园里绿树成荫,阡陌交错,不时地有青年学生走过,或窃窃私语,或高谈阔论。这里是谈论局势最大胆的地方。吉永清想在校园里散散心,漫无目的地走着。

草地上坐着几个学生,大声地争论着——

“国共两党的最高领导人都签了字,还会食言吗?”

“协定只是一张纸,要打照打!”

“可不,双十协定已经成了速朽的废纸!”

“为了接受敌伪物资,他们已经抢起来了!”

“你们说谁最想打?”

“老蒋呗,你看……”

唉,这政治是想躲也躲不了的,它牵连着这么多人的神经。等他走近时,有人向其他人使着眼色,几个人转身看了吉永清一眼,不说话了。吉永清看看自己身上的军装,落寞地轻轻走了过去。

走出不远,突然听见有人叫他:“永清!”他定睛一看,兴奋地喊起来:“舅舅!”

卢靖文此时穿一身中山装,张开双臂向他走来:“永清,我正找你。哎呀,怎么还这么瘦,是军校的伙食不好?还是读书太辛苦?”

“舅舅,你怎么到重庆来了?”他乡遇故知,突然听到家乡话,吉永清格外高兴。

“现在不是进入训政时期了吗,国防部的中央训导团要加强党政干部的精神训练,我们工专有一个名额,陈校长就叫我来了。”

“太好了!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

“今天我们训导团休息,就来找你了。走,跟我下馆子去!”

吉永清脚步轻灵,跟着舅舅离开了校园。这山城到处爬坡上坎,所以街上行人穿梭,而车子不多,不时地有挑夫挑着沉重的担子经过。他们来到一家小饭馆,里面已经有两桌客人,他们便在靠窗的一桌坐下。卢靖文要了几个菜,倒上两杯白酒:“永清,喝一点。川酒确实不错。晋人说:三日不饮酒,形神不相亲。”亲人相见,都说起了家乡话。

“我只能喝一点点,舅舅你自己喝吧。”他记得舅舅以前是很少喝酒的。

卢靖文也不勉强,把自己的酒喝下一半,又把吉永清酒杯里的酒倒了一半到自己的酒杯里,好像随意地问道:“现在在军校学些什么?”

“正在学汽车维修。军校的汽车车型很多,各个国家的都有,都可以上车练习,掌握起来也不难。”

“哦,这技术吃香。”

“要是哪一年我们中国自己能生产汽车就好了。”

“我喜欢川菜,这是宫保鸡丁,微辣,脆嫩。”卢靖文兴致勃勃地吃着花生米,“炸得好,下酒正好。”

“就是政治课太多了。上学期才学完《总裁言行》,现在又学蒋总裁的《中国之命运》,很无聊。”

“是吗?”

“国民党**把它列为各级党政军机关必读课本,当然也是军校的必修课。我们那个政治教官是个**叛徒,天天讲得唾沫横飞,重复累赘,讲这本书的主题是:没有国民党,就没有中国。可是,我从书上还是没看清中国究竟该走向何方。”

“小声点!”卢靖文看看左右的食客,指指墙上贴的一张字条:莫谈国事。

吉永清道:“这儿的当地人听不懂南昌话。书上说:‘中国人民老早就有了很大的自由,不须去争。’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声音还是小了一些。

卢靖文看看左右,的确没有食客注意他们。那边一桌的四个人正在划拳,用四川话粗声粗气地喊:“四季财呀!五魁手呀!六溜顺啊!……”吉永清穿的是没有军衔标志的军装,只能吓吓学生,对那些见惯了世面的人作用不大。

卢靖文冷笑一下,继续用南昌话漫不经心地说:“中央训导团培训的也是这本书。闻一多先生说:‘《中国之命运》公开地向‘五四’宣战,我是无论如何受不了的。’我也有同感。”

吉永清道:“最关键的是,它只有口号,没有逻辑,太肤浅。”

饭馆门口出现一个小女孩,瘦骨嶙峋,脸和衣服脏兮兮地,手挎一个小竹篮,怯怯地望望几个食客。卢靖文他们这桌最安静,于是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卢靖文身边,伸出一只手,细细的声音:“先生,给点吃的嘛,我饿……”说的也是四川话。

卢靖文看了她一眼,故意用南昌话说:“我只有袁大头,要不要?”小女孩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卢靖文又用南昌话说:“那我给你买点包子,行不?”小女孩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卢靖文确信她听不懂南昌话,便伸手到兜里摸钱。吉永清见状,忙摸出一张法币,道:“我有零钱。”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怯怯地望着吉永清,又看看他手上的钱,不敢动。卢靖文把一张法币递给了小女孩,小女孩接了,忙说:“谢谢先生。”又看看吉永清手上的钱,仍不敢动。吉永清再一次落寞,把钱扔进了竹篮。小女孩怯怯地退了两步,然后转身跑出门去。吉永清痛苦地摇摇头。

“我当初反对你读军校。现在依然反对!”卢靖文呷了一口酒,“想想当初你外婆是怎么吓唬你四弟的。”

吉永清有些犹疑:“我只是想学技术,没想到**在老百姓心中这么可怕。”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接着说:“中国现在面临一个历史关口,只要国共继续合作,国家就有希望,我学的技术也就有用武之地。”

“等你毕业了,没有赶上抗战,却赶上了内战。”卢靖文使劲摇摇头。

“内战真的不可避免吗?”吉永清皱着眉,盯着舅舅,希望得到好的答案。

“蒋介石的屠夫本性你还没有看穿吗?”

吉永清低下了头。

卢靖文定睛看了他一眼,左右瞅了一瞅,俯下身来,压低声音说:“我见到你妈了。”

“哦?在哪儿?”

“她跟着周恩来活动。”

“啊?”吉永清十分惊讶,嘴巴张得老大,筷子停在空中。

“周恩来是率**代表团到重庆的,准备出席政治协商会议。我和你妈简单地会了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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