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走出地下
2018-04-14 作者: 灰杜鹃
第十九章 走出地下
上海的冬天比重庆、南昌都冷,风大刺骨。1947年初,余若馨从妹妹的租房里搬了出来,另租了一间小屋。妹妹忙于戏场,常常半夜才回屋,生活没有规律;丈夫来上海看自己的时候也不方便。
初春时节,一丝暖阳升起,照进狭窄的里弄。她收拾了屋子,准备做饭。这时听见有人敲门,声音很轻。她在上海只有一个妹妹,妹妹不是忙吗?丈夫不会这样敲门,会是谁呢?余若馨轻轻打开门,一脸茫然地看着门口出现的中年妇女——来人脸上裹着厚厚的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满含暖意,手臂上挽着一个小竹篮子。来人取下围巾,微笑道:“我是吉永清的母亲,来看看你。”
余若馨还不认识她,亦惊亦喜——吉永清不是说他妈抗战时去西边避难,失去联系了吗?今天怎么突然出现在上海?她有些手足无措:“你老请进。我和永清结婚没来得及告诉您老人家,您别介意。”
刘虹观察了一下这间小屋,实在太小,吃住都在一间屋子,一览无遗。她关上门,把篮子放在桌子上,说:“战乱时期,不用拘礼。”
“您从哪里来?怎么找到我们的?”余若馨怯怯地问。
刘虹没有正面回答她:“我想看看你们过得怎么样。”
余若馨忙给她让坐,有些局促:“永清不能经常回家,军队上的事是说不定的。今天也回不来。不过您放心,他离开了军校,在南京汽车保养团当上尉技术员,是技术骨干,挺好的。”
刘虹没有坐,心里有点失望,仔细地瞅着这个陌生的儿媳妇,认真地说:“我很久没有见到他了。我只希望他不要上前线,也不要去台湾。你把我这个意思转告他就行了。”
余若馨直点头:“嗯嗯,我也是这样想的。”
刘虹又问:“你老家在哪儿?父母还好吗?”
余若馨道:“我老家在南昌,父母都不在了,家里没有人了。我和永清是在江西工专读书的时候认识的。”
“哦。”刘虹笑了一下,心里有了一点底,还想试探一下她的政治态度,便微笑道:“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啥事?”
“政府以前搞了军政和训政,现在开始搞宪政了,永清他们部队是怎么搞的?他能不能适应?”
“宪政?啥宪政?”
“永清没有说过吗?”
余若馨想了一想:“喔,他好像说过,就是总裁变成了总统,说法变了,其实都一样。没啥不适应的。”
刘虹微笑道:“你要给永清讲,在部队里面说话要小心一点。”
“嗯嗯,我知道。”
刘虹好像已经看穿了她清澈的眼神,便道:“按老家的习惯,新媳妇过门,公婆要给点首饰之类的。可我实在没什么送你们的,你们只有自己保重。我还有事要走了。”说完朝她笑了一笑,然后轻轻拉开门走了。
余若馨揭开篮子上的布一看,是一筐鸡蛋。她赶到门口,说:“您走好!”茫然地看着刘虹匆匆的背影,她怎么走得那么快?一辆黄包车在里弄口等着她,拉上她迅速离去。偌大个上海,她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她怎么不告诉我她现在在做什么?奇了。
刘虹是随**代表团到上海和国民党谈判的,代表团由周恩来率领,刘虹任秘书。国共两党边打边谈,不过是为大战做准备罢了。她略带遗憾地回到代表团驻地,一路思忖,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大儿子去读军校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在重庆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见见他。已经三年多了,不知道他的思想有什么变化?会不会效忠他的党国?这个儿媳妇看起来还比较单纯……
“刘虹同志!”是周恩来在叫她。周恩来正看着报务员送来的文件。
刘虹走了过去:“周副主席。”
“见到孩子了吗?”周恩来合上手中的文件夹,问道。
刘虹一愣,她是跟秘书长请的假,没有告诉周恩来呀,于是答道:“没有见到儿子,见到了儿媳妇。”
“他们还好吗?”
“我儿子在南京的后勤部队里当技术员,不会上前线,暂时没有危险。”
“要是他能弃暗投明就好了。”
刘虹叹道:“他自己选择的路,只有他自己去承担了。周副主席不用为他操心。”
周恩来话题一转:“刚才国民党通知我们驻南京、上海、重庆担任谈判联络工作的代表,要求我们在三月五日前全部撤离,这实际上宣告了国共谈判的完全破裂。你现在抓紧把手头的文件处理一下,过两天我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