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舍人心里腾腾的一跳,细下看了看这一处的地势:并不险峻的乌蒙山,就像一个矛头一样的正指着维州方向。他们两只军队,就是从乌蒙山的西麓、东麓冲过来的。而乌蒙山的正南方向,除了一片开阔的平原,就是两座山,夹成了一个葫芦般的路口。
“不好,这是兵家死地!”徐舍人大惊失色的咬牙说道,“乌蒙山就像一柄矛,而前方的谷口,就是死穴葫芦口!”
尚图尔悉根本不懂这方面的学问,惊乍乍的说道:“没这么邪门吧?你们汉人,都喜欢迷信这种鬼神风水之说吗?”
“不是鬼神风水,这是排兵布阵上的常识!”徐舍人惊怒参半的说道,“如果敌军把住前方的葫芦口,又从乌蒙山上放火放箭下来,我们往哪里逃跑?难道都跳到大金川里去吗?”
“那、那撤吧!”尚图尔悉心惊胆战,就差拔腿逃跑。
“别慌!”徐舍人强作震定,咽了一口唾沫说道,“我看李谊,未必会高明到这种程度。放弃大金川峡谷那么好的险峻关口不设伏,却在这里弄出大手笔。现在,我们三万大军已经差不多全部进入到了这一地带了,退走肯定是来不及也不现实的。不如干脆朝葫芦口突击。要是李谊没有在那里设伏,就证明我是多虑了。突破了葫芦口,也就是打破了绝地这一说。到时候,就能直接面对维州!”
“到底要怎么样才好?全是你说的!”尚图尔悉又急又闷,急急的嚷了起来。
就在这时,葫芦口那边,突然有十余道火光腾空,而且发出了尖锐的啸响。
“唐军的哨箭——不好,果然有埋伏!”徐舍人大惊失色,“快撤!”
尚图尔悉吓得哇声一叫,险些坠下马来。拔马就朝后方逃去。三万吐蕃兵马,黑夜之中堆挤成了一团,听到撤退的号令,一阵混乱。
葫芦口那边,突然传出了惊天的喊杀声与马蹄响——高固放完了哨箭,率领着一万轻骑从葫芦口杀出来了!
随着这一阵哨箭飞响和喊杀声腾起,乌蒙山中突然射出了如同雨点般密集的火箭。还有巨大的檑木滚石和着了火的草团滚落下来。吐蕃人心惊胆裂的大声叫唤,四下奔逃。
徐舍人的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歇斯底里的叫道:“不要惊慌、不要惊慌!从山脚东麓向北面撤退!”
到了这时候,他还是保留着一丝难得的冷静。乌蒙山东麓,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地带,适合他们吐蕃骑兵逃命。而尚图尔悉那个蠢货,则是带着一批人,慌不折路的朝大金川峡谷那边跑去了。见了大火,尚图尔悉本能的感觉,靠近大金川那边的水域,应该会安全一些才是。
野诗良辅站在半山腰上,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哈哈大笑:“蛮子们,终于知道爷爷的厉害了吧——放箭、放火,射死他们,烧死他们!”
埋伏在乌蒙山东麓和西麓山腰的唐军们,将积攒了许久的力气都一起使了出来。本来被冻得够呛了,现在不仅能升火取暖,还能活动一下筋骨,众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乌蒙山山脚边的吐蕃人,则是成了待宰的羔羊一般,仓皇的四下逃命。现在他们面对的,不是执枪用刀的唐军,而是无情的烈火!对于这种东西,是人都会产生本能的恐惧。这个时候,谁还顾得上会不会在脸前挂起狐狸尾巴——逃命才要紧!
徐舍人再如何撕破喉咙的大声叫喊,也无济无事了。吐蕃的大军,已经完全混乱不堪。而唐军的火箭还在没命的射。从葫芦口那边赶来的一批骑兵,骑射工夫也极是强悍,而且看来对这里的对形十分的熟悉。他们奔腾起来朝天放箭,箭雨都落在了吐蕃人的身上,激起一阵阵惨叫。
高固立马站在葫芦口边,握着刀呵呵的笑了起来,对身边的郭钢说道:“这仗,赢了。”
郭钢年轻的脸庞上,尽是兴奋的神采,啧啧的赞道:“上次在岐山,我就见识过殿下神乎其技的韬略了。这一回的设关于大峡谷然后又火烧营寨,虚虚实实搞得吐蕃人晕头转向,比上次还要精彩。汉王殿下,真是神人啊!”
“飞龙骑,也出击吧。不过,你留下。”高固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他不由分说的说道,“要近战收网了,我亲自上。”
郭钢有些不悦的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为什么殿下和你们,从来都不肯让我正面上阵搏杀?难道我从军两年,还不如普通的士卒有资格上阵吗?”
高固看了他一眼,静静的说道:“军令,是用来服从的。你在这里,看守鼓铮旗号。”说罢,朝后面扬了一下刀:“飞龙骑,随本将出击!”
七千飞龙骑,黑夜之中如同魔神一样的狂奔开来。震震的马蹄,飘扬的黑斗篷,嘶鸣的骏马,让吐蕃人一阵心慌。这批吐蕃兵马,还没有正式和飞龙骑交过锋,尤其是在夜间交锋。那些人,个个墨甲黑袍手提森寒的长刀,仿佛身上都发着寒气一般。尤其是在月色之下,更显得几分狰狞。这些骑士,都不习惯大吼大叫,都是默然的挥着刀,冲进敌群里就开始斩杀。就如同冷酷的冥界死神,不管是杀戮还是被杀戮,都不会激起一点情绪的变化。
高手无言。久历沙场的吐蕃老兵们知道,现在出场的,就是唐军最精锐的部队了。
一阵阵彻骨的寒意,在吐蕃人的心中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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