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既然都议论完了,那予来替你们总结一下。”武则天道,“刚才予大略估算了一下。反对赦裴炎的,大约有一百六十多名朝臣,过了今日上朝大臣的八成有余。这一百六十多人吵了半天,大概都在说一个意思:裴炎罪犯十恶不赦,当诛不可赦。是这意思吗。武承嗣?”
武则天浑身惊得弹了一弹。拱手拜下来:“回太后,微臣确是此意。诸位大臣。也是此意。”
“诸位大臣?你口中的诸位大臣,是指这一百六十多名臣工吗?”武则天突然提高了声音,居然怒意盎然!
武承嗣吓得一下睁大了眼睛,惶然不知所措的急道:“太、太后,微臣……微臣只是碰巧与众位同僚意见一致,别无他意!”
“哼!——”武则天鼻子里长长的哼了一声,“婉儿,宣旨!”
“是——”上官婉儿应过声来,手捧一封圣旨走出帘外:“武承嗣接旨!”
“啊?——微臣接旨!”武承嗣这下彻底懵了,张皇地跪倒下来。
“予制,削去武承嗣尚书左相一职,改封秘书监。钦此!”短短数语,上官婉儿张口就念完了,然后冷漠道:“周国公,接旨吧。”
“微、微臣……领旨谢恩……”武承嗣的脸顿时变作青灰,惶惶然的站起身来接过了圣旨。此刻,那薄薄的一份旨意拿在手中,仿佛如同一座大山一般沉重。
上官婉儿已经走回了珠帘外,武则天又道:“皇帝陛下,你不是也有旨意要宣读吗?”
“啊,是的……”李旦恍然一下回过神来,对身边的执事宦官挥了一下手。那名宦官手捧一份圣旨站出身来,尖着嗓门儿念道:“皇帝制曰:封刘仁轨为尚书左相、苏良嗣为尚书右相,宗秦客为检校内史,武长倩为纳言。钦此!”
刘冕心中也微微吃惊:武则天,比我想像的还要狠哪!我家老爷子自然就不必说了,留守西京行将就木,哪里还会到朝堂上来理事?苏良嗣我听老爷子说过,也是七老八十的人了,和老爷子一起在留守西京。武则天这样一安排,朝堂之上彻底没了辅,群龙无。这样将更方便她来驾驽。她这样把武承嗣一下提到天上,又从云端里一把拽了下来摔到地上,就是有意杀鸡儆猴震慑群臣:这朝堂之上仍然是我说了算,就算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亲侄子,也别想在朝堂上搞什么党派纠集!
果然,那一群刚刚还在叫嚣不停的朝臣们马上噤若寒蝉,个个如同惊弓之鸟缩回了班列,大气都不敢出。
武承嗣也是点儿背。居然恰好在这种时候搞起了莫须有地党争。这可是帝王最忌讳的。或许他有点冤,但借题挥本就是武则天的强项,也只能算他倒霉了。
刘冕多少有点兴灾乐祸。虽然他早就从上官婉儿那里得知了这样的消息,但亲眼看到武承嗣被武则天弄得像落水狗一样,心中还是免不得有些开心。反过来,武承嗣则是一脸的惊惶与疑惑,脸上一阵冷汗直流。偶尔也会忿忿然的瞪刘冕几眼,大概是因为他听到刘仁轨取代了他的位置,正在迁怒于刘冕了。
刘冕却熟视无睹装作没有看见,继续站得标直目不斜视。
朝堂之上这下真的安静了许多。武则天这一手枪打出头鸟可不是白玩的——尔等认为法不则众,那我就来个杀鸡儆猴,到头来自然是手握生杀大权的武则天,再一次夺回了言权夺回了主动。
“李贤,众人皆言反对赦免裴炎,你却独自提出。是何用意?”武则天说话了,“你若不能说出令人信服地理由,恐怕众怒却是难犯哪!”
“母后容禀,皇儿自有理由。”李贤此刻也已经全然进入了状态,因为他知道,此刻太后正在全力力挺于他,这时不挥正待何时?
“皇儿以为,裴炎当赦有三条重大理由。”李贤侃侃而谈字正腔圆:“其一,他未与徐敬业串谋同反,当时不过是居功自傲妄图要挟太后,并非谋反之罪;其二,他乃是先帝遗留下来的辅政大臣,有大功于社稷。既无反状,可念其以往功劳免其罪过;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裴炎德高望重,一直是天下仕人的标榜与关陇仕族的领袖。而我李唐正是起身于关陇,根植于关陇。杀裴炎,则会动摇我大唐在关陇地根基。杀一裴炎而伤国之根基,何其不划算?诚然,裴炎对太后不敬蓄意巅覆与威胁,还是有罪地。因此皇儿以为裴炎之罪在小,其罪可赦、当赦但不可全赦。皇儿以为,可以将裴炎贬出朝堂以儆效尤以正朝纲,却不可冤而杀之以失天下人之望。”
刘冕稍稍眨了两下眼睛,给李贤递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说得太好、太到位了!【品文吧 - 为您精选好看的小说 www.pinwenb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