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原本还有些犹豫,想要向赵国公长孙睿禀告并寻求他的意见,当长孙兰芷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往她身上一趴时,锦心便什么都想不了了。
她是自家小姐的人,就应该听小姐的话!
主仆二人相偎着走到未央殿门前,身后若干宫女、内侍朝锦心抛去崇敬的目光,这得多忠心啊!
不畏瘟疫,决绝地跟着主子一同出宫,这简直就是道德模范啊!
长孙兰芷半靠在锦心身上,小声地打趣她:“锦心你听,那些人对你是多么崇拜!这可都是我的功劳,你一定要给我奖励!”
锦心见自家小姐不但没有忧伤,反而得意洋洋,心里更是煎熬。
自家小姐从前是吵着闹着要进宫,可好不容易进了宫,现如今却又哭着闹着想方设法离开这里。
她摇了摇头,扶着长孙兰芷上马车。
“呦,瞧瞧这是谁!怎么,宫里待不下去了,只好搬到宫外快活去了?”
车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讽刺的声音。
长孙兰芷回头一看,说话的人竟然又是丽婕妤,她的身边还站着梁昭容和宋昭仪。
长孙兰芷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索性就站在原处不动。她的目光直直地看着三人,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
丽婕妤今日是特地赶来送长孙兰芷出宫的,刚好在路上碰到了梁昭容和宋昭仪。于是,三人便一同前来送行。
丽婕妤扭着水蛇腰,挪着小步子,用手帕遮住口鼻,一脸嫌弃地看向长孙兰芷,扯过宋昭仪的袖子,说道:“宋姐姐,以往只有宫女和犯错的失宠妃子才会被送出宫,现如今我们的待皇后娘娘不过是染上了个小病而已,皇上为什么非要将她送出宫呢?”
宋昭仪并不出声,自然而然的收回手,只是一脸笑意地看着长孙兰芷。
而梁昭容却往前凑了两步:“丽妹妹,你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待皇后娘娘染上的可是瘟疫,出宫疗养对娘娘自己、对六宫众人都是好的。”
丽婕妤不屑地将头撇开:“疗养?说得好听罢了!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那个命撑下去!古往今来,染上瘟疫的人,又有几个能痊愈的?”
锦心气得想要骂街,正准备开口还击时,只听得身旁的长孙兰芷已经回应了。
“喂,你们三个没教养的东西,口无遮拦也就算了,见到本宫竟然不跪!是眼睛瞎了还是脑子傻了?本宫是待皇后,品阶在你们之上,你们应当向本宫行大礼才对!”
丽婕妤笑得花枝乱颤:“跪你?到行宫里做梦去吧!”
“做梦?我看是你在做梦才对!”
丽婕妤一愣,循声望去,只见安平长公主的座舆已经稳当当地停到了不远处。
安平长公主下了座舆,昂着下巴,眼神冷酷地看着丽婕妤:“我倒不知谁人给你胆子,竟对我皇嫂如此无礼!”
安平长公主说完,便要往长孙兰芷那边走去,却被长孙兰芷拦住:“长公主,您别过来。我所染上的可是瘟疫,若是连累了您,当真会叫兰芷日日悔恨……”
安平一愣,随即便停下了脚步,心中只绝得长孙兰芷不对劲。皇嫂以前从来不会对她这般冷淡的,今儿个是怎么了?
丽婕妤咬了咬牙,低头瞅了瞅梁昭容和宋昭仪,见二人已跪倒在地,正要向长孙兰芷行大礼。她心中虽是愤恨,却也不得不忍着,跟着她们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安平长公主与长孙兰芷隔空聊了几句,长孙兰芷借口生怕误了时辰,匆匆爬上马车。
车轮嘎吱咯吱地碾着石板路,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安平长公主见已经望不到马车的背影,冷眼瞥了瞥趴在地下的三人,轻哼了一声后,也就上了自己的座舆,起驾折返昭阳殿去了。
“长孙兰芷那个傻子仗着有安平长公主撑腰,竟这般嚣张!”丽婕妤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心中气愤之极,跺着脚呸了一声后,又望了望安平长公主远去的座舆,原本想要骂两句出出气,可终是忍了回去。然而绞着帕子的双手早已经因过于用力而泛出一抹没有血色的白。
宋昭仪就站在丽婕妤身边,横眉相对,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丽婕妤一眼:“你呀!安平长公主还没走远呢!”
安平长公主是当今皇帝最喜爱的妹妹,得罪了她那就等于得罪皇帝,失宠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丽婕妤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犯了大错,立马嘘声不语,似斗败了的公鸡一样福了福身,带着自己的宫女转身便走。
宋昭仪皱了皱眉,对于丽婕妤这种不懂礼数的行为有些不满,刚想说些什么便被梁昭容拦住。
“随她去吧。”梁昭容叹了口气,牵着宋昭仪的手往一旁的御花园走去。
两人一路上始终都是小心翼翼地,屏退了所有的宫女、内侍后,梁昭容试探着问道:“东西送出去了?”
宋昭仪点了点头:“妹妹办事,姐姐还不放心嘛?”
原来,梁昭容与宋昭仪早就看长孙兰芷不顺眼,想着除去她却又觉得杀一个傻子只会脏了自己的手,心思龌龊却偏偏要假清高。丽婕妤的出现正好给了两人一个契机,她们也乐得将丽婕妤当枪使。
梁昭容与宋昭仪的父亲不仅同朝为官,而且还有同年之情,如今一个是礼部尚书,另一个是吏部尚书。除此之外,两家的爱女又同为从二品妃嫔。故而,两家人走的越发的近了。
后宫汹涌,从来都与前朝息息相关。
此时正是黄昏时刻,御膳房的宫女、内侍们忙着呈上御膳,一水色的宫装鱼贯而过,朝着锦绣殿的方向走去。
锦绣殿是林贵妃现居的宫殿,名中含了当朝皇帝李从锦的名字,也只有林贵妃才有这等殊宠。
念头闪过,梁昭容心头那簇仇恨的火苗情不自禁地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