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云山毫无睡意,躺在床上想着这次出游的酸甜苦辣,他真不甘心就这么回广东去。
同房间另两个旅客交谈起来:“哎,伙计,你知道么?今年五月中旬,在本县新圩镇发生了一次农民暴动,数千人向地方官府武装示威,闹得颇有声势。”
“知道,农民自发聚集起来,抢夺富豪财富,抗拒官府租税,富贵者惶惶不安;贫穷者扬眉吐气。”
冯云山听了精神大振,立即有了新主意。
次日早起,冯云山道:“盛均兄,小弟不想回广东了。”
王盛均问:“为什么”。
冯云山道:“离家出游,原是为宣传教义,发展拜会,不能遇到困难就退缩。几个月前,新圩曾发生过农民暴动,那里必定有活动的广阔天地。这里距新圩不远,我准备独自到那里闯一闯。”
吃过早饭,王盛均道一声珍重,便顺来路返回赐谷村去;冯云山望新圩镇而来。
在新圩镇里,冯云山又遇到生计问题,初来乍到,人地两生,难以谋得擅长的教书职业,只能找体力活干。
他在新圩南门一家牛行里坐下,等人雇用。一天过去了,无人来问。他非常失望,茫茫然走出新圩南门,听天由命地来到下古林社。
下古林社西面是群峰巍峨的紫荆山,村子坐落在进山的交通要道上;村头有一家路店,冯云山见天黑下来,人也困了,就到店里投宿。
他脱下外衣递给店主,道:“老板,我手无分文,想用这外衣作抵押过夜,明日我想法还您店钱。”
店主收下外衣,同意了他的请求。
次日早起,冯云山向店主借了一支粪箕,靠拾粪给店主家后院浇菜地为生。
一天,冯云山拾粪路过何大爹门前,顿感饥渴难忍,刚要上去讨碗水喝,忽从里面冲出一条大黄狗,嘶牙咧嘴,汪个不停。
冯云山凄凉道:“狗哇!你别咬,难道真是虎落平阳受犬欺,龙陷浅滩遭虾戏么?”
何大爹出来叫住狗,看看冯云山衣裳单薄,手拿粪箕,冻得发抖,不由动了恻隐之心。“年轻人,进屋来,暖和暖和吧。”
冯云山进屋后谈了自己的身世,何大爹赞赏他人穷志不穷,免费给一间牛房让冯云山住。
冯云山归还了客店的粪箕,便来到何大爹家牛房里,收拾打扫一番,弄出一块干净之地,铺上一片稻草,借得一套烂铺盖,算是有了过夜处。
十多天来,冯云山每天早出晚归,四处拾粪,回来便交给何大爹,每日可换二。三斤米,温饱基本得到保障。
这一日,冯云山正在村头拾粪,只见何大爹拿了一叠红纸,急冲冲向村外走去,那条黄狗一路跟着,摇头摆尾。
冯云山高声道:“何大爹!您急急忙忙干什么去呀!”
那狗已同冯云山熟了,跑过来向他撒欢。
何大爹叹口气:“唉!这村里没一个文化人,我孙子满月了,接亲朋好友吃酒,写个请贴,也要跑远路。”
冯云山道:“何大爹不必跑远路,我来帮您写吧。”
何大爹求之不得:“好!年轻人,就看你的。”
亲朋好友接到请贴,都夸上面写得一笔好字,问起是谁写的,知道出自一个拾粪人之手,个个都觉惊奇。人们来到何大爹家吃酒时,都要见一见这位奇特之人。
冯云山微笑着走进堂屋,向众人一一拱手问好,满屋人都说他斯斯文文,必定是读书人。冯云山借机试探道:“鄙人冯云山曾在家乡以教书为业。请问各位:这一带有谁请人教书否?”
其中有一人道:“听说上古林社曾槐英家要请家庭教师。”
路途不远,冯云山心急腿快,不一会已到了上古林社。几番问路,才找到曾槐英家。
曾槐英年近五十,为人精干,很会置家,在上古林社是少有的富人。砖砌瓦盖的平房;屋后翠绿的竹林;门前连片的鱼池,显示出这一家人的兴旺。
曾槐英见一年青人走进屋来,便问:“你找谁?”
冯云山彬彬有礼:“曾槐英大伯在家吗?”
曾槐英答:“我就是,你有什么事?”
冯云山说:“鄙人姓冯名云山,广东花县人氏,曾以教书为生。听说您要请家庭教师,特来应聘。”
曾槐英拍了拍手掌,道:“可惜!可惜!冯先生来迟了一步。我前日已经请到了一位先生,不好退聘啊!”
“那劳您随便给鄙人一件事做。”
“冯先生正当年轻,必然有些气力,是否愿意在我家帮工。”
“我乃出门之人,有个安身之地心已足矣!”
两下情愿,冯云山在曾槐英家打起了短工,农活杂活什么活都干,比拾粪要好一些。
已是严冬季节,冯云山和曾家人混得熟了。原来是曾槐英要小儿子曾显承考功名,才请家庭教师。
曾显承只小冯云山两岁,两人很快成了朋友,经常在一起玩耍闲谈。
这一日,阴云密布,寒风凄凄,已到了南国最冷天气。冯云山正在住房里用毛笔写字,曾显承带进来一个人,此人年约二十挂零,穿一身绸缎衣;戴一顶绅士帽。冯云山起身相迎。
曾显承介绍道:“这位是金田村韦昌辉,是我小时同学,听说我家有一个博学多才的帮工,昌辉好生新奇,定要随我来见识见识。”
韦昌辉拿起冯云山所写纸条,只见诗一首:孤寒到此把身藏,举目无亲也作忙。
拾粪生涯来渡日,他年得志姓名扬。
韦昌辉赞赏道:“真是大丈夫落魄不落志。”
正在这时,曾槐英突然闯了进来,语气急促地说:“韦公子,不好了!你父亲在家和骆粮官大吵大闹,你快回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