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齐布补充说道:“曾大人请劳巡抚代募水师之时,也曾请叶总督代购洋炮千尊用来加强湘军火力。可是他至今只给我们购买了六百尊洋炮,还有四百尊却一拖再拖。”
曾国藩很坚定道:“我们都是为朝廷尽忠,做手艺的人常说人强不如工具强,打仗的人也少不了好的武器,千尊洋炮不办齐,我们许多军事计划就无法实施。李知府离广州近一些,你知道这方面的消息吗?”
李孟群显得一脸茫然:“卑职确实不知道这方面的消息。”
塔齐布代理提督,又是旗人,急性子上来难免喜欢埋怨人:“这叶总督恐怕是年岁大了,精力不济,办事才这么拖拖拉拉。这不是误我剿匪大事吗?干脆向朝廷参他一本。”
曾国藩显出一副仁慈心肠道:“叶总督也有难处,遇事替人家想三分,不可随便弹劾人家。只是朝廷不过问此事,余下的洋炮恐难到位,我有必要向朝廷说明缘由。”
曾国藩于是写了一篇《请催广东续解洋炮片》呈报朝廷,说明了洋炮的重要性。借朝廷给叶名琛施加压力,让他继续购买洋炮运往湖南。
湘潭之战后曾国藩巩固了军事地位,着手整编军队,加强装备,广收人才,扩大势力。他定下的军事目标是:首先巩固湖南本土,然后出省作战,最终消灭整个太平军。
征湘军湘潭惨败,几乎全军覆没,林绍璋仅率数千人逃往东北方向,进入江西境内;石祥祯感到自己仅有数百人更是孤掌难鸣,也只得自动放弃靖港撤往岳州。
与此同时,另一支西征军在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率领下,一度攻占过宜昌,占领过附近许多州县。但由于兵力薄弱,始终无法站稳脚跟,与清军展开拉锯战,几度占领又几度失守。后来听说林绍璋部在湖南惨败,全线撤退,征湘军仅存岳州一地,而且遭到湘军猛攻,石祥祯已经顶不住。杨秀清命令曾天养放弃宜昌一带,集中用兵湖南,曾天养即回师东下顺利占领常德、桃源。
林绍璋部的惨败大展了曾系湘军的气焰,曾国藩接着又指挥部下乘胜追击。太平军在湖南仅有的两个城市,常德和岳州均告吃紧。杨秀清大怒,即刻追究湘潭战败之责任。
东王府里,杨秀清先审问林绍璋:“本军师让你作征湘军主帅,对你委以重任而你却负我厚望。湘潭一败湖南大局不可收拾。你知罪么?”
林绍璋双膝跪地,低垂脑袋,神情十分痛苦,道:“卑职深感罪孽深重,辜负东王苦心栽培,贻误征湘大业,即便处死也无所怨言,愿听东王发落。”
杨秀清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样子,一来觉得他还算听话,二来他的妹妹是自己宠爱的妃子,心里自软了三分,于是带着宽容的口气说道:“本军师已听人说过,湘潭之败主要责任应归咎于张子朋。听说他对新兄弟乱开杀戒,激起内讧,使数万新兄弟不听调遣。果是如此么?”
林绍璋正好嫁祸于人:“东王明断,那张子朋性情骄横,平日所发号令一日数改,已使弟兄们无所适从。由湘潭进攻长沙时,部队多为沿途新招新兄弟,战斗经验缺乏,一闻炮响旋即溃退。张子朋鲁莽行事,指挥督战队乱杀新兄弟,遂激起内讧。卑职出面调解也无法挽回局面,卑职也有不可推卸之责任。”
林绍璋又详细述说了张子朋仗着北王靠山,骄横无忌的一些实例,杨秀清经调查核实后,决定严厉处罚。他最不能容忍的是其他王爵的威风盖过自己的威风,他要借此给韦昌辉一点颜色看。
杨秀清命令东殿尚书傅学贤道:“你速去将北王叫来,就说有紧急军务相商。”
傅学贤遵命直奔北王府,见到韦昌辉行礼道:“东王有紧急军务相商,请北王速去东王府相见。”
韦昌辉自去年在南京通济门战败后,反而被杨秀清委以重任,一直负责整个军情的上传下达,以及一部分人事安排,张子朋就是因为他的关系得了个恩赏丞相,继而被派往湖南指挥水师,如果张子朋有本事率部夺取长沙,那将会飞黄腾达。可是张子朋断送了整个征湘大业,连带韦昌辉也一起受处罚。
韦昌辉无数次去东王府商议军务,虽然杨秀清性情高傲,专横跋扈,有时在语言上让韦昌辉感到难堪,但以韦昌辉善于奉迎的性格,还能够哄住杨秀清。所以建都南京一年多,杨、韦之间尚未出现什么尖锐的矛盾,大面子上都还过得去。
一听说东王有紧急军务相商,韦昌辉不敢怠慢二话没说匆匆忙忙就赶来东王府。他知道杨秀清军令向来严厉,有事相商你不及时赶到会受到斥责的。
韦昌辉每次去东王府都好像成绩不好的小学生,去面见严厉的老师,诚惶诚恐,小心谨慎,说话稍不注意就会受到杨秀清喝斥。这是他一直感到害怕的。
韦昌辉此去东王府所遭受的非人待遇,不仅仅使他感到害怕,更让他对杨秀清产生了刻骨的仇恨。
韦昌辉随傅学贤来到东王府,见到杨秀清,他照惯例跪下说道:“小弟韦正叩见九千岁!”
按往日礼节,杨秀清应当让韦昌辉平身请坐,可是杨秀清完全打破常规,开口第一句话就让韦昌辉大吃一惊:“正胞此来你可知罪么?”
韦昌辉不由一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瓮声瓮气的回答道:“小弟正在北王府帮四兄料理军务,不知罪从何来?”
杨秀清语气似刀:“你在帮我料理军务吗?你任人唯亲重用张子朋,鲁莽行事,乱杀兄弟,引起内讧,使我征湘军湘潭惨败,致使西征战事节节失利,你还不知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