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笛公子忍耐地解释:“含烟,因为我太特殊,我怕一下子说出来惊跑了你,说到底,还是我太在意你了,不然,我又为什么瞻前顾后?”
说得虽然有道理,罗含烟心中还是很不痛快,她突然间感觉到竹笛公子变得陌生了,不再像那个她感觉亲密的人。更重要的是,李泌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越来越重。
罗含烟垂下了头,手下意识地一把一把地抓沙子再撒开,让风把它们吹走。“你跟康茵倒真是一对,在相同的环境中长大,又都……”她还想说点什么,咽喉堵了住,说不下去了,胸中有说不出的委屈。
竹笛公子扳过她的双肩,让她正对着自己的脸,迫切地说:“你看你又提康茵,不管我跟她是不是在同一个环境中长大,她是她,我是我,我爱上的人是你。你还怪我早不告诉你,就现在告诉,你都这样,我们已经很熟悉了,你也了解了我的为人,这都还不能谅解我。如果我在你对我一无所感的情况下说这些,你还能跟我在一起吗?这正是我担心的。含烟,说到底你还是对我不是汉人很失望是吗?”
含烟抬起头来看他,对上那双宝石般明亮的热切的眸子,她心里有种挫败感,也许自己真的无意识中希望他是汉人?如果不是,她就感觉到两人之间隔着一层什么,似乎心灵无法接近了。
见她不答,竹笛公子毫不掩饰他深深的失望:“含烟,我是什么血统重要吗?不管我是汉人也好,突厥人也好,粟特人也好,哪怕我是波斯人,大秦人,这都只是背景,我还是我,我并没有因这些背景而发生改变,我还是你所熟悉的那个竹笛公子。咱们一起相处了这么久,有悲有喜,有笑有嗔,这都是关于你和我的,而不是关于你跟突厥人的,分清这一点好吗?”罗含烟不答,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他急了,摇了她几下:“你说话呀!”然后突然将她拥入怀中,在她耳边喃喃地说:“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想让你因我而幸福,我并不因自己不是汉人而要改变你什么,你为什么盯着我的血统不放啊。”
罗含烟轻轻推开他,垂眸望地,表情肃穆,想了那么一刻才抬头笑了笑,她的笑容有些僵硬:“竹笛公子,我没有盯住你的血统不放,刚才只是脑子有些短路,一时难以接受突然改变的身份。此后咱们还是朋友,跟以前一样。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并没有跟你订下婚姻关系。除了康茵的事外,李泌一直对我真诚有加,有大半年的时间我都跟他共进退,已经有了更近一步的感情交流,他也一直在要求我嫁给他。我还没有想清楚,也许我跟他会比较合适。你有康茵,别辜负她,那女孩子对你很痴情,还曾向我打听你的下落呢。”
她站了起来,往沙山下走去。罗含烟的声音折磨着竹笛公子的神经,他怔怔地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他们的关系一直起起伏伏,一度准备结婚了,最终又关系疏远,似乎现在他们心的关系更远了,虽然人在他身边,却已经远没有了过去对他的依恋,难道他对她已经失去吸引力了吗?难道她已经对李泌情根深种?那么她还跟着自己远赴西域作什么?仅仅是为了逃避通缉?竹笛公子心中千回百转,不知怎么办才好。
他们默默地骑马往回走,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漠戈壁,烈日当空,荒凉满地,两个心不在焉的人也没有细看路径,在广阔的天地间信马由缰,一路走去,阳光下偶有胡杨林在张显着顽强的生命力。
不知走了多久,还没到达目的地,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荒漠似乎波涛起伏,在一片刺眼的明亮中,眼前的景物竟似有些模糊,幻像般在眼前晃动。远处天地相接的地方有些奇异的景象,时不时地发生着变幻,又像是在移动。
罗含烟忽然发现前方不远有亭台楼阁,一个忽隐忽现的城市中有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城市轮廓不甚清晰,它们在阳光下变幻着各种色彩。罗含烟想到,这里离玉门关不远,玉门关一向商队络绎不绝,使者往来,一派繁荣景象。没想到玉门关的附近也有这么大的一个繁荣城市,既然路过,不如去看看,领略一下当地的风情。她于是拍马向那城市跑去。
竹笛公子正在心事重重中,偶然发现罗含烟已经打马跑远,心中一急,也催马追了上去,要把她追回来。
那美丽繁荣的城市似乎总在前方阳光下变幻着,罗含烟跑了很久也没见距离缩短,她已经气喘吁吁。背后竹笛公子终于跟了上来,在后边大喊:“含烟,你要到哪里去?在这大漠戈壁之中不要到处乱跑,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