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去咋啦?”
“就你哪恨天高的个头,站在这里泥水没腰。一不小心,泥鳅会钻进你的肛门里。”
索继海和几个老兵在旁边起哄,发泄心中的恶意:“吕技术员,泥鳅是大补,可你下面吃补啥?”
“小心别让泥鳅拱到你老婆的黑龙潭里。”
兵们恶狠狠的笑,把胸中的怨气排泄到空气里,身上舒服了很多。
黄宗平在家干过这活儿,很不在意的跳了下去。刘宏伟不敢怠慢,在垄沟上跑了几圈,拍打几下腿肚,也跳了下去。连部有酒,那是通信员给指导员准备的,班排的骨干和兵们,谁也不好意思要来喝。泥水真凉,盛夏阳光下吃冰棍的感觉,脚一踏进泥水,感到整个腿像万千钢针尖扎腿里,一股冷意“嗖”地一下钻进血管,窜上头皮,头发都树了起来。喝杯水的功夫,两条腿麻木了。
地头的垄沟上,还有三个人没有跳进泥水里。两个是连队管不了的老病号,不管是身体有病还是思想有病,一年四季几乎不参加工作。压床板,泡病号,他们不想入党,也不想立功,只想混到年底复员回家,连队干部和班排长们懒得说他们,管他们,让他们好自为之。
还有一个人非常显眼,他就是韩振山。别人都在着手准备下去,他双手掏着裤兜,来回转悠,左右晃荡,就是不下来。
黄班长已经看到全连都在有意无意的看着韩振山,悄悄走到地头对韩振山说:“小韩,快点下来,全连都在看着。”
韩振山说:“班长,太冷了,我下去要冻死啊。”
“指导员带头下来了,你不下来,好意思吗?人都是肉长的,都不怕死,就你怕死。在战场上你属于怯阵,要枪毙你。”
韩振山也在做着激烈的斗争,不下去吧,全连都在看着,一百多双眼睛看着一个人,真是犹豫万千钢针扎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下去吧,知道这泥水里干活儿肯定不会好受。长这么大,洗脸都是用温水,现在要跳进还有冰碴的泥水里干活儿,真是难以接受。
黄宗平急了眼:“韩振山,你他妈的在边上摸逼蹭痒干啥,快下来干活儿。”
韩振山一听班长骂人了,感到没有了退路,情急之中喊道:“班长,我是关节炎,没有办法下水。”
班长听到韩振山说关节炎,也没了词。人家有病,你不能硬让人家下水。要是逼着人家下水,出了事儿谁负起这个责任。指导员听了韩振山的说话,走到垄沟上,说:“你们三个回去帮厨去吧,别忘了给大家烧点姜汤喝。”
三个人唯恐走晚出人命,转身快速走了。
稻田的兵们好像没有看到一样,依然是有说有笑的干着。
经过一个星期的苦干,育苗畦平整好了,撒上了稻种,盖上了薄膜。再看这些兵们的腿,成了哥窑一般,从哪些弯弯曲曲的裂纹上往外渗血。
韩振山的事儿经过几天的发酵,在连队反响越来越大,成了连队饭前饭后议论的中心话题。老兵直言不讳:“什么**兵,平时稀里糊涂,整天在班排里来回串,不干一点实事,就凭着两片子嘴在耍,这种人能是啥好兵。”
“这点苦这点难都不敢上,到了战场还不是贪生怕死的耸包软单一个,连队对这种兵进行重点帮助教育,此风不可长,要坚决刹住。”
“城市兵,都是一个熊样。别看平时人模狗样,一到关键点,准掉链子。”
黄班长压力最大,毕竟是自己班的兵,又是副班长。以前不管训练还是生产施工,一班从没有出过这样丢人现眼的人和事儿。黄宗平几次私下询问韩振山的几个山西老乡:“你们几个给我说个实话,小韩有没有关节炎?”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嬉笑着回答说不知道。班长说:“你们是老乡,一个车皮拉过来的,有没有病还能不知道。”
五班的葛红兵说:“我们只是一个地区的,他在大同市,我们在农村,以前互相也不认识,更不了解。这关节炎也不是长瘤子瘊子,一眼能看到,我们也不是医生,看不出来。”
黄宗平问不出真情来,对刘宏伟说:“你想一想办法,看看韩振山到底有没有关节炎,一定要弄出个明白来,要不然,我们班在连队永远抬不起头来。”
刘宏伟道:“葛红兵这小子太滑头,你问不出想要的话。我还是找朱瑞明和伍超吧,这两个人实诚,耿直,有话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