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漳河边忽然发现了一伙逃难的羯奴,司马大人已经带领亲随先去捉拿他们了,并吩咐各营火速集合队伍,到河边白浪滩聚结,一起参与围堵。”
此前丁晓武已不只一次地听到过羯奴的名头,并粗略地得知他们和氐奴一样,是晋朝永嘉年间作乱的入塞五胡之一。而且前些年皇帝颁布《屠胡令》后,被杀得最多的胡人也是他们。
现在猝尔听到又抓获了一批羯奴,丁晓武不禁担忧起来,万一等会儿长官下令让自己也跟着参与处决他们,那究竟该不该动手?服从,自己与那帮人无冤无仇,如此滥杀无辜,往后岂能心安?不服从,军中法令森严,抗命就是死罪,若就这么白白丢了性命,实在死得毫无价值。”正在忐忑不安之际,却听伍长在旁边高声喊道:“沈大人,南城营的兵卒已尽数到此,请大人指示。”
丁晓武被周围噪杂的声音打断了思路,抬眼望去,只见漳河在前方拐了一条道,露出一道河湾,芦苇丛生,随风摇曳,正是白浪滩。而那大胡子的沈麟沈司马已经率领上百名兵士将渡口边的所有通道都封得水泄不通,里面围着百十号人,全被挤压在了松软的河滩上动弹不得。
沈麟听到伍长的声音,转过头来,用沉稳的声音说道:“北面兵力较弱,你们立刻去那儿协助封堵,不得放走一个羯奴。”
众人齐声称喏,一齐转向北方,丁晓武也紧跟着队伍走过去,忽听背后沈麟发一声喊:“你等等,先别走。”
丁晓武愕然转头,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大人说的……是我?”
“没错,就是你。”沈麟点点头,又冲他招了招手,“先上来吧。”
丁晓武走上指挥高坡,向沈麟恭敬行礼:“大人有何吩咐?”
“你就是几个月前顺着黄河漂流来到此地的那个后生吧?”沈麟用一双和善的眼睛看了看对方那高大魁梧的身板,旋即出言问道。
“正是小人。当初得蒙大人收留从军,才保住了一条贱命,小人感激不尽。”
沈麟面露赞赏之色,脸上浮起那招牌般的微笑,说道:“听说你这些时日来在西山杀猪缚熊,到集市上变卖野味,为城中军民提供了不少新鲜肉食,大家都对你交口称赞。看来你的确是乐善好施,有一副难得的菩萨心肠,我当初没有救错你。”
丁晓武面孔微微有些发烫,干笑道:“其实我也只是赚点小钱补贴日常所需,经营一点小买卖而已,并无什么过人之处。目下太平盛世,全托皇上的齐天洪福,各位大人孜孜治理,所以各行各业方能井然有序,百姓方能安居乐业。”
沈麟点点头道:“城府而不失淳朴,矜持而不失大方,你头脑灵活,说话得体,的确人才难得。在基层当小兵实在屈才,以后你不要回南营了,来我这当个亲兵吧。”
“呃……”丁晓武一个愣怔,随即回过神来,拱手道:“在下……谢大人栽培。”
其实他心中很不情愿去司马府当亲兵,因为再过几个月后,等钱存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就打算开小差逃出军营,去南方讨生活,然而现在情况生变,能否继续原来的计划,已经很难说得准了。
尽管丁晓武极力掩饰,但脸上还是不自禁地露出了些许失望。好在沈麟的注意力已经转向了河滩边那群被重重包围的犯人。他收敛起笑容,刷的一下亮出佩剑,高举前方,厉声道:“整整一年半载,这班羯奴竟然逃过了城防营的搜查追捕,竟然还暗藏了那么多男女老幼,藏了那么多刀剑兵器,这简直就是我大魏之耻。”
丁晓武也定了定神,凝目朝前方瞧去。没想到这一看,差点没少见多怪地叫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