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杨忠再也按捺不住心中波澜,双手掩住面孔,潸然泪下泣不成声。老妇人也是神色凄然,枯槁的面孔上再次流下两行清泪,哀叹道:“采薇这孩子从小要强,她想让你真心诚意地娶她,而不仅仅是知恩图报,所以才不愿让你知道曾经亏欠她的人情。”
杨忠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黯然神伤道:“当初在下并非对采薇姑娘的一腔深情无动于衷,只是在了解她的家世后,考虑到她一个晋朝官宦家的小姐,和我这个敌国的破落子弟如何能够般配,为了不影响其锦绣前程,所以才忍痛拒绝,没想到她的性格竟会如此刚烈。”
老妇人深深叹息道:“你们男人呐......总是自以为是,总觉得自己站在道德至高点,以为做出点自我牺牲就是为别人的终生幸福考虑。其实,你们骨子里都是自命不凡,从来都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屑于去了解女人心中的真正想法。而我们这些柔弱女子,生来便身不由己,不得不做你们这些所谓大丈夫的心灵陪衬,不得不依照你们的想法观念喁喁独行,一辈子折磨受累。采薇不肯迁就,早早离开这凄凉人世,从此不再天天受那相思离别之苦,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忠面无人色,颓丧地低下头去,口中不停呢喃着,似在虔诚地忏悔。旁边丁晓武却眨了眨眼,望着那老妇人道:“大娘,您是否也遇到过类似的遭遇,所以才会感同身受。”
老妇人恍然醒悟,苦笑着看了看他,转头对仍旧傻愣愣站在一边的儿子吩咐道:“孝儿,时候不早了,你快些送这几位朋友离开吧。”
匡孝在对方神箭威逼下,原先嚣张的气焰早已风流云散,之所以仍旧心有不甘,只是怕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以后不好再随意发号施令。正自踌躇时,忽然听到母亲发话,便赶忙顺势借坡下驴,装出一副悻悻然的样子说道:“孩儿虽然对妹妹的离世仍心怀苦痛,但既然娘亲仁慈好善、以德报怨,那孩儿一切唯娘亲马首是瞻,听从就是了。”说完,他闪身让在一旁,同时吩咐身后众兵也向两旁分流,让出了中间一条路径。
丁晓武见状,连忙冲着房顶吹了声口哨,刘牢之等人听到,纷纷一跃而下来到地面。众人托起还在失魂落魄的的杨忠,向辕门外鱼贯着快步走去。
“慢着。”丁晓武经过匡孝身边时,忽然伸手挽住了他的胳膊,笑嘻嘻道:“匡将军啊,先前听杨大哥说起,你与他经年未见,对其十分想念,几乎都到了朝思暮想、欲罢不能的地步。现在好朋友即将远行,你怎么连送都不送一程?这也太对不起友谊二字了吧。”
说完,他不由分说,悄悄把手中的匕首冲对方腰腹处轻轻一顶,匡孝心下一凛,抬头又看到母亲正同意地点着头,无奈之下,嘴里只得含混道:“好吧,既然尔等自认是客,那匡某再怎样也不能失了礼数,现在就送各位一程。”
言讫,他不得不跟随着丁晓武等人向辕门外走去。晋兵们见长官被人制住,虽有心上前救援,但投鼠忌器之下,无奈又缩了回来。
一行人押着匡孝走到营外,晋兵们在后面跟随着前进,却都远远躲着,不敢过于靠近,怕伤及长官。一直转过了山坳,和大队人马汇合之后,丁晓武才将匡孝放归本阵,然后扬长而去。
等到晋军大队人马赶过来时,却见对方早已去远,追之不及。